大梦方晓（三）

叁·庄生梦
“原来，我们走过的路，已经这么长了……”
我是谁？
离歌笑问自己。
是那个年少轻狂、历经磨难却痴情不悔的帝王朱祁镇，还是这个少年意气、中年消沉只醉生梦死的酒鬼离歌笑？
我究竟是谁？
离歌笑一手抓过床头的酒壶，一手取过毛巾浸入温度正好的水盆中，胡乱擦了把脸，随即灌了一大口酒。
好淡。
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瓶身上雕刻的梅花，直到此刻，离歌笑才觉得心中的不安稍稍消解了一些，还是那样清淡如水的酒，还是这个雕着梅花的酒壶，还是一贯冷热适中的水温，还是依然散发着清香的毛巾。他还是离歌笑，他还在有燕三娘的地方。
自落水而起的奇怪记忆如同一台折子戏，终是演到了落幕时分，那个面容和他极为相似的正统皇帝还是在孝庄钱皇后过世、太子长大之后选择假死出宫，去寻找那个他爱了半辈子的姑娘。在那个再寻常不过的江南小院里再看到那熟悉的龙凤镯时，
他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得走近，像是怕惊扰一个美妙的梦，那个姑娘却在这时转过了头来。离歌笑第一次看清了她的长相，这个叫谭允贤的姑娘，这个他在朱祁镇的记忆里恨不能用生命去爱她的姑娘，有着一张和三娘一模一样的脸。
离歌笑一下子就醒了，他到底是朱祁镇，还是离歌笑？到底是朱祁镇爱了谭允贤一世，还是离歌笑对燕三娘动了情？
 
“歌哥，你醒了么？三娘让我来喊你，今天要送大家回去呢。”
燕三娘醒来的时候，还带着由刚由梦境中走出来的混乱和迷茫，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仿佛浑身上下都不是自己的，脑后被敲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她睁开眼，微微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自己整个人被吊了起来，悬在空中，没有任何着力点。应无求还在一旁喋喋不休，让人恨不能撕了他那张嘴。
燕三娘冷冷的看了一眼有些癫狂的应无求，心里暗令自己集中精神，认真应对眼前的局面。这一次是她大意了，着了应无求的道。这个疯子的目标一直是歌先生，她怕是给歌先生惹了大麻烦。虽然她一直不喜欢这个疯子，却不得不承认他做事确实滴水不漏，把对手的心思揣摩的极准，海大人的出现，让她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被动的参与进他一手操纵的这个抉择中。
大明和她，歌先生会选大明，也必须选大明，因为如果换作是她，也会是同样的选择。她认识的歌先生，从来都是一个忠肝义胆，心系万民的人，无论是老夫子口中那个急脾气的锦衣卫同知离歌笑，还是现在她熟悉的这个嗜酒如命的酒鬼歌先生，他从未失去他的一颗赤子之心。就是她梦里那个和歌先生容貌相仿的正统皇帝，也从来是将大明安危置于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