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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再看二月一眼4

2023-03-06双北撒何撒 来源:百合文库
(结)
在何二月离开的两个月后,撒参谋,不,此时的撒大帅再一次踏进了长沙城,带着完全属于他的部队。
他未及踏进当地乡绅为他装饰一新的府邸便丢下队伍独自飞奔到张家班门前。
眼前,张家班的门钹还是金色的,可墙上的墙皮脱落了大半,牌匾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楣上,第一梨园四个鎏金云纹大字歪斜着散落在地上被践踏得满是泥水。
今年夏天格外充沛的雨水沿着檐角的铜滴子滴滴答答,他推开缠满蛛网的门,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乌木的戏台被虫子啃食,腐烂得能看见铁钉和木䳎的洞,影壁上的岔角花掉落得乱七八糟,朱红的幕布也因风吹日晒而变得苍白,哪里还有二月的踪影。
撒大帅转身跑出门,拉住路边的过路人问。
“张家班的何二月去哪里了?”
路人还未搭话,抬头看见他狰狞的脸,像是见了鬼一般挣脱着跑走。
“请问您知道张家班何二月去哪里了吗?”
“张家班的大老板还不起赌债死在了赌坊,何二月?那个戏子啊,不知道。”
“请问您知道张家班何二月去哪里了吗?”
“戏子啊戏子,当然是有钱人给他赎了身。”
“您知道张家班何二月去哪里了吗?”
“听说嗓子倒了死了,好像死在留灵山上。”
他不相信,不相信他死了,他宁愿有人为二月赎了身,如自己般珍视他,如自己所愿而不能及的陪伴他,可是他太了解二月了,所以他才更害怕,因为他根本没法说服自己。
现在,他要去找他,必须去找他,是生是死,他都要找到他,二月不负他,他绝不能再负二月。
在此之前,他要去和母亲告别。
“小伙子,这数九寒天的上山做什么?”一位路过的老爷爷挑着柴禾问,显然,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去,去见一位故人。”撒贝宁想了想,答道。
“我老头子说句不好听的,您还是明个赶早吧。"老人说。
"这山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您还不知道呢,听您这口音应该是本地人,怕不是刚从外面回来?"
"啊……是。"
"三个月之前约摸着也是这个光景时辰,我刚从城里卖了柴火回家,路上遇到了一个戏子,穿着戏服我记得清楚,走起路来被裙摆绊得踉跄,诶你还别说那样貌长得真是俊俏,怕是天上嫦娥仙子下凡了也得让她三分,问我说距离崖口还有多远,我问她,这天也快黑了,去崖口干嘛,她也说去见个故人。"老爷爷饶有兴趣地讲述着。
"我们这山上人口本就少,都是贫寒人家,没听说谁家认得个戏子的,这回了家和老婆子说起一琢磨过来我就寻思不对劲,等我再到崖口去看,哪里还有人影,我再探头看看,就看见那崖口树杈上挂着那戏子的戏服。"
“从那以后啊,我们这儿夜里就总能听到戏子吊嗓子,唱累了就哭,哭得声音都哭哑了,众乡里点灯出来寻,那崖口百丈千尺的哪能瞧得见人影,大家都说八成那戏子生得孤苦,又没人惦记给他烧纸,这不,成了孤魂野鬼不得投胎才一直徘徊在咱们这儿,乡里请了法,烧了纸,这才请阎王派黑白无常来收了走。”老人自顾自讲述着,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听他讲述的人已经完全失了魂魄。
"小伙子,小伙子!"
撒贝宁飞奔向回头崖,山路崎岖,他几乎是爬到了崖口,二月,二月一定是听到了他的死讯,决绝的他为他殉了情,而他,就在昨天还努力说服自己去听信那个名为金丝雀的传闻。
“二月!”撒贝宁跪在崖口一遍一遍唤他名字,隐约之中,他好像听见了二月的声音,就在山的东边,触手可及。
他追寻着二月的声音,鬼使神差之中,撒贝宁踉跄着站在了自己家门前,他推开门,看见自己的母亲身上盖着青绿色的毯子,坐在庭院中央的躺椅上熟睡,肩上的白发一点一点。
“娘,谁来了?”屋里传出一声问讯,撒贝宁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自己的声音。
屋里的人穿着纯白长衫从屋里跑出来,那个身影,烙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身影 ,支撑他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那个身影,那个他已经以为化为戏魄的人,活生生站在了他面前。
那个人看见了他,与他四目相对,怔了好一会儿才张开双手向他跑来,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而他能做的就只有抱紧他,再也不松手。
他抬手轻轻摘下二月发上的落叶,抹去二月的泪,再将人紧紧拥在怀中,想要把他的气味铭刻在细胞中,想要把他的经脉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宁儿?”躺椅上的母亲唤道。
二月扬起笑意,应了,将撒贝宁推到母亲身前。
数月不见,母亲更加苍老,突如其来的讣告让母亲哭瞎了双眼,见她伸手来,他亦伸手去。
“二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撒贝宁低头问趴在母亲身前的二月,压倒性的气场被二月轻柔一笑破了功。
“你个没良心的,我帮你照顾了那么久母亲,你就不感谢我?”
“感谢感谢,我还要感谢你没有狠心离开我,那,以身相许你看怎么样?”
“切,谁要你以身相许了。”二月笑着跑到屋里躲了起来。
后来撒贝宁才知道,母亲去长沙城军部接自己的讣告,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坠崖奄奄一息的何二月,二月足足昏迷了一个月,醒来的时候撒妈妈已经哭瞎了双眼,他看见了屋里的牌位和讣告,知道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正是撒妈妈,冒充了撒的声音,充当了沙场凯旋的撒贝宁,一直陪伴在撒妈妈身边。
有的时候,二月觉得冥冥之中自己和撒贝宁是在共用同一个灵魂。
良辰吉日,撒贝宁已大帅之名下聘,八抬大轿自家中出发,翻过留灵山,走过险些将他们生死相隔的路,一直走到帅府。
没有人知道撒大帅娶了谁家的姑娘,只知道那天拄着拐杖招呼宾客的撒妈妈笑成了一朵花。
“撒大帅,恭喜恭喜啊。”白老板命人抬了两大箱贺礼放入库房,这次撒贝宁没有推脱。
他知道,那是二月走后大班主在白家当铺典当的二月的戏服,老友一直为他收着。
“撒大帅,您看您这金屋藏娇的,让我们见见新娘子呗。”
“见眼新娘子,也好对的起咱们的彩礼钱!”
“是啊是啊,能入您大帅眼的,不知是不是比咱们长沙城原来的张家班头牌还要俊俏。”
“可惜了,那模样据说是死了。”
众人趁着酒兴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人注意到那天的大帅一直注视着后院的某个角落,他的眼神,他的心,都被那个人牵动着。
“大帅,你看,我姑娘?”乔老板扭扭歪歪地走过来敬酒。
整个长沙城还谁不知道乔家的大女儿倾心于撒大帅,奈何神女有梦,大帅无情。
“你是觉得我姑娘配不上你?”乔老板的手趁着酒兴放肆地攀上了撒贝宁的肩。
“鸥小姐的门第样貌撒某可不敢高攀,乔老板还是另择佳婿。”撒贝宁推说。
这时,酒席之中有人起哄道。
“你就纳了吧,我们长沙城的乔小姐给你做小多有面儿!”
“胡说!我的女儿,怎能做小,我的老脸!我倒要看看大帅这府里藏的是有我家鸥儿门第高还是有我家鸥儿模样好。”乔老板扯着嗓子吼完就往后院走。
撒贝宁拉住他,冷下脸来,压低了声音,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怕是你见了,才是没了脸面。”
一句话吓得乔老板往后退了三步倚在廊下柱子旁,嘴也瓢了,手也发抖,连说三句醉了醉了尴尬地退回了席间。
送走了宾客,撒贝宁回到卧室,二月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长长的乌发散落的肩头,撒贝宁忽觉身旁的空气都甜腻如山泉水般流淌到他的脚边,缠绕在他周身。
这一幕,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之中,现实美得如此不真实。
绕过时间,绕过爱恨,绕过生死,我们还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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