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澜录（三）

“我说，这十九殿下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这都多少回了，哪次不是一身血腥气的回来……”
“你是装傻还是真蠢呐，这宫里谁不知道只要十八殿下愿意，咱们这位殿下挨罚还不是眨眼间的事儿。”
“都是皇子，上面那位……”
“噤声！规矩都学肚子里去了？！上面那位也敢胡乱编排！不该清楚的别问，清楚的也当不知道。咱们这位……太多不能言，总之瞅着现如今这情形，最后也就大概是那一个去处。当好咱们的差，其他的别瞎掺和。”
夕阳的余晖夹杂着冬日的冷风一起从殿外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跪坐在榻前，面前摊着散发墨香的宣纸，纸上密密麻麻，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每一个字都用上了书写者十分的力气。
他的头很低，低到从远处看，宛如一个7,80岁的老人一般佝偻着身子；偶有一阵风拂过，发丝微扬，便显出他苍白的侧脸来，那张脸上似乎毫无血色，干裂的唇像极了苍老树枝上的脉纹，令人怀疑下一刻他是不是就脱水而死。
榻前的人一动不动，仿佛入了定一般，却是将门前侍奉的仆从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不漏刻在心间。
十九皇子自记事起，便知道自己与十八皇兄是不同的；但他并不知道不同的范围是那么的广，也不知道不同的差距是如此的大。
这些年来，他就如十八的影子一般，活在他的身后。
过年的时候，父皇的赏赐十八永远是头一份，其他皇兄也都为了讨父皇的欢心会将自己的那一份再送大多数给十八，已获得父皇的那一句“为兄者，当如此，吾儿贤矣”的称赞；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忽略了他的存在，恍然全不知最小的皇子其实排行十九。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止步在十八。
但他也不是全然被无视，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还是有被想起来的价值。
十八犯了错，不，十八从来没有犯过错，十八殿下文武双全，对父母至孝，对兄弟至亲，对属下至仁，上天入地再也无法找到比十八殿下更加完美的人来了。
相反，十九殿下实在是顽劣不堪，不提也罢。
对，不提也罢，他落在人前的评价只有这四个字，简单利落，顷刻之间抹去所有。
一开始，他还会不停地问为什么，虽然他根本找不到可以去问的对象；
后来日子长了，也就不问了，有些事不需要因果，自己也没必要必须知道的那么清楚。反正一生也就数十载；白天黑夜对他来说，并无不同，他一直活在黑暗中，想来将这一生过完花费不了多久。
“郡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