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有枇杷树

从前的日子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慢》
曾祖父的家在浙江，杭州西湖边的一处老宅子里。
我曾在那里度过四年的童年时光。几经梦回，小桥流水，古道西风，那有关江南水乡的美好记忆始终萦绕心间。还记得那时最喜欢在孟夏之夜与曾祖父一同在庭院中乘凉，他总喜欢抱我于他的膝上，给我讲古今中外离奇的传说。庭院中有一棵高高大大的枇杷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晚风拂过，树叶便沙沙作响，像是谁轻声哼唱着民谣。曾祖父嗜酒，却不胜酒力，饮少辄醉。醉意朦胧之时便依靠着枇杷树，平时不苟言笑的他，此刻却目光温柔似水，抚摸着满树的枇杷果，轻声呢喃着的似是“阿丸”两个字。我曾于无意之间看见他满目的眷恋，尽管那时的我尚在垂髫之年，却依稀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入骨的思念。那目光实在太过深邃，以至于十二年后，当我终于听到这个完整的故事时，记忆里的目光是那样清晰地映入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推一扇竹扉，山间的那户人家，就在驻足刹那，爱上他的笨拙表达。
那年，她十八岁，锦衣玉食；他二十岁，一名不文。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一
曾祖父是大夫出身，出生于战火纷飞的年代。父母早亡，他便一人居住在山间的竹屋里，每日下山出诊，日子虽然清贫，却也安逸。
曾祖父说，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便是那日烦躁去了河边散心，然后机缘巧合救了一位偷跑出家游玩却不慎失足落水的富家千金。扭伤了脚的千金小姐在曾祖父的小竹屋里暂住，曾祖父每日为她做饭采药，细致入微；而千金小姐感其救命之恩，便在养伤的日子里时常为曾祖父整理医方，归类草药。就像书中的情节一样，情窦初开的千金小姐慢慢地被曾祖父的沉稳朴实所吸引，芳心暗许；而千金小姐温婉可人的容貌和清新脱俗的气质，以及眉宇之间那份与众不同的对自由的向往和渴望也早在初见的一刹那就撞进曾祖父的心中，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在两个身份悬殊的年轻人心中悄然萌芽。后来，便是这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不顾门第之规和族人阻拦，大雨之夜跪在家门前叩了三个头后毅然决然与曾祖父携手私奔，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十里红妆，他们就在山林拜了天地，行了大礼，然后，千金小姐便成了我的曾祖母。
说故事的人可以轻描淡写，听故事的人可以一笑置之，世事纷扰，早已辨不清故事真伪，那时候，跪在雨中的曾祖母的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内心又是多么的纠结复杂，我终是不得而知。但曾祖母对曾祖父的一往情深，足以让我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