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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碎片》


“地铁
来之前你还有机会出站口,之后就统统完蛋,孙大圣大闹天宫,汉白玉柱砸死老门卫。“
说这话的人是在我前面排队等地铁的中年男人,鹅脑袋,肥T恤,语速快,字字发音有力而有气。
“我?“我问的很试探,小心翼翼。
“恋爱之后就没人要脸,我们能携手穿过压抑的城堡与荒原,击退从烟尘与怀疑中长出的怪物。”男人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慢吞吞的将它转了一圈半。
我刚才的问话略显多余,所幸过去的几秒钟已经随性的抹杀了它。
然后地铁来了,一下子就挡住了对面的凡客广告牌。
“轰轰轰轰。”谢尔曼坦克在启动着30年代的柴油机。
7月的北京不适合在白天穿长裤,也不适合在夜晚穿短袖,非文9月要去美国读书,便要我陪他一道来办签证,住他妈妈在朝阳开的旅馆,东面朝阳,食宿全包,还有楼下酒馆的免费宵夜吃,十一点之后,连旅馆旁的路灯都被缠起了葡萄藤一般的午夜灯。
“去哪个洲上学?“
“俄克拉荷马,南邻德克萨斯,吃烧烤扮牛仔的好地方。“非文说这话时目不转睛,死死的盯着旅馆茶几上的烟灰缸,是一个小狗半蹲大张嘴巴的可怜造型。
“哦,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发家的地方。“
“是啊,只是木头小镇都被拆掉了,休斯顿天天发射火箭,震耳欲聋。“他看了看左手,右手做了个捂耳的姿势。
非文的高三是在休斯顿渡过的,看了4场火箭的常规赛,季后赛票没买着,被黄牛骗了后索性将这个没素质的黑小子告到了警局,然后得到的奖金和之前的积蓄使他足够买一辆99年的老福特,他在MSN上传来了车的照片,深黑色,方车头,挡风玻璃上有前一任车主贴的玛丽莲梦露,非文学NBA明星秀自家名车一般站在车头前咧嘴笑着,据说当时车里的音响在放着《I have but one heart》,与非文阳光的笑自然牛头不对马尾。
“这样一来,是打算开车去大学报到咯?“
“不敢,车还是放在休斯顿比较好,美国大学的不少中国学生开着宝马奔驰上大学,条件更好的直接在学校租车库存放保时捷911,我的车只适合停在自行车位,但这对我的老福特不公平。”
我不带任何意义的点了点头。
“可知道这句话?”非文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
“?”
“孙大圣大闹天宫,汉白玉柱砸死老门卫。”说这话时,他语速不慢,字字掷地有声。
“唔,这是什么新的网络流行口号么?“
“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现在说这话很有意思。“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火机和烟,放在了张着嘴的小狗身边。
在这之后的五分钟,小狗的嘴巴开始冒烟,楼下有个远看上去还不错的长发女孩在街边弹吉他,非文走下了楼,我换上了长衬衣,世界时钟开始了正常走动的一天。
1986年,非文爸去了纽约,在格林威治村认识了彼时穷困潦倒的非文妈,据说当时非文妈正在格林威治的小剧场演着《哈姆雷特》,黑发黑眼的奥菲利亚,在一堆发着银光的旧道具里熠熠生辉,后来非文爸哈姆雷特式的坠入爱河,两人在格林威治的三个月后结婚,彼时雨果维文正在澳大利亚的农场里一边听海顿交响曲一边高呼“to be or not to be“,格林威治的书画墙都只落成了一半而已。
“若不是嫁给你,只怕我今天的老公就是小罗伯特唐尼!“婚后非文妈依旧站在格林威治的小剧场演话剧,在《欲望号街车》的结尾,她当着全场观众的面向非文爸喊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台词。
所幸说的不是英文。
再后来,两人回到中国,非文爸在武汉当大学老师,妈妈在生下非文后毅然决定去北京开旅馆,领走前带走了几条波西米亚毛毯,提着行李箱,背着曼陀铃,剃了个平头,在冲完最后一杯牛奶后,叼烟上路。
那是1994年的事情,世界不太和平,NBA和FIFA统统进行的火星四溅,一箱箱M4A1快快乐乐的被销往世界各地与AK47回合,连百老汇的诗人都在高呼尼采的名号。
7月之前过的有点像是在做沙丁鱼罐头,6月的一天早上收到她的短信,我特设给她的短信铃是Radiohead的《Kama ******》,一般人听来还以为这铃声属于老妈,唯独最终模仿收音机电波消逝的刹那能让几个好友听出倪端。
“你怕是有些害怕这女孩,害怕突然一脚踹死你。”说这话的是鲸,年初踢球时摔断了胫骨。
“什么内容呢?”那时的非文在九寨沟的青年旅社。电话那头的他问的有些急促。
“再见。”我说“再见加一个句号,实心句号,我在圆里面,被封的死死的。“
“哦,恭喜被蹬,你值得为此来一杯。“说罢他便挂断了电话。
那一天之后阿根廷便被德国打成了四比零,我如马拉多纳一般坐在草地和木椅上大哭,这情景像极了斯大林格勒之后的德国装甲师,唯有冰冷的虎式坦克,自信不减地将炮口对准同样黑洞洞的西伯利亚荒原。
我去大哭的地方是在经常和几个高中朋友踢球的旧球场,草皮很好,大灯柱常常亮到深夜十二点,灰墙和几个稀稀拉拉的塑料椅上百年不变地贴着刘翔08年做的可口可乐广告。球场入口不远的地方有个711便利店,店员3天轮班倒,卖给我们的饮料香烟总是打对折,六月高考之前,我们每个星期都要在这里踢四场球,每每十二点后回家,因为踢完球后总有各种话要说。
“现在总说我们这一代是富二代摆阔的一代,没出息的一代。”这是某个人在某一天坐在草地上谈话的开头。
“得了吧,新旧交替,父辈总会在我们身上挑出涉世未深的刺儿来,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凯鲁亚克和海明威刚写出东西来的时候一样被叫垮掉派,美国60年代伍德斯托克,日本68年后搞学生运动,70年代后比我们爸妈大一点的撅着屁股在农村剪猪草偷家禽顺便靠革命友谊谈恋爱,老头子们什么时候看新兵蛋子顺眼过?”慷慨激昂说这话的人我已记不清名字,只知道高考后他去了西藏,一直未归。
“你们关心社会确实少了一点。”非文点了支烟,声音在角落里刺出,一只老鼠从球场跑道前跑过。
众人侧目,五秒无语。
“除了读书时念叨海明威,昆德拉,村上或者卡尔维诺,除了踢球时叫嚷巴萨皇马,除了又摇又滚在耳机套头后装摇滚青年,然后狠狠丢掉烟屁股,大喊TMDXX主义,你们似乎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星球的这个国家里?”
“60年代,刚大革命的那段时间,有个沙龙,叫太阳纵队。”在一旁发话的鲸幽幽的像是在给非**注解,发言也仅此一句。
“悲哀的是现在没太多人给这个国家80%的人呐喊,关心自我感受被延伸到了所有领域,我们大踏步的冲进经济飞奔与历史进步的车间。”非文给烟重新点了次火 “却把更多人轻轻的丢在了后面,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的所有讨论统统源自自己对周遭施与自己的不满,但你们是否想到在中国还有很多人连足球是怎么踢都不知道,连可乐怎么开都不晓得?“
“只怕在生活中身陷所处,也不会有多少精力去思考这些,我们也至多在现在扯扯,等到西装革履,一样兴高采烈的各奔东西。“我说。
球场边由远及近地响起了狗吠,灯光暗了一点,夏天有飞蛾聚集在强光源上,我说完话后看见有不少被灼伤的飞蛾纷纷落到了看台上。
“是啊,我们之间会出现商人,政客,不怕死的摇滚乐手,和最怕死的公务员。“
每次踢球带球的家伙做了这个发言,咯咯的笑了两声,无人应和。
“总之,高考顺利,万事大吉。“鲸拍了一拍非文的肩膀,后者正默默吸烟。
“好极了,不顺利就统统跳长江谢罪吧。“
非文笑了,然后大家都咯咯的笑了两声,踩死烟头,抱球回家。
从此以后,我们就再未一起踢过球。不少人也就此音讯全无。
贝克莱在《西里斯》里说焦油水是包治百病的灵药。
“我深知,在上帝的保佑下,我在航海过程中的身体康健以及这个生命的本身完整,都要归功于焦油水!”
我躺在床上久久的幻想一个海员模样的男人对着一瓶粘稠的黑水赞美的模样,他所处的彼时欧洲是个纷乱而又聚合的大金矿,神学在意大利大行其道,法国人开始崇拜起中国的儒家文化,于是海员模样的贝克特开始在自己后院一边种菜一边捣鼓起了以太哲学,为了更多不明白的民众能够身心健康,他一手写着后续苏格拉底的新古典哲学,一手调制起焦油水,站在田间高呼。
“治整个世界的病。”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美国大使馆前排起了看不见尾的队伍,非文和四个小时前在楼下弹吉他的长发女孩说说笑笑的排了进去。我则蹲在一旁的马路牙子上删短信,道旁梧桐树上爬满了金色的北京蝉,聒噪的像是昆虫界的摇滚盛会。
“你不能总是活在胆战心惊的怀念里。“新认识的女孩说。
“没有这回事,我只是害怕自己对未来到的事物做不自然的反应,在很多时候,我相信纯粹的爱情和纯粹的人,就像是柯本弹吉他。”我有些激动的回答
“这和柯本有什么关系。”女孩皱起了眉头,看来她是涅盘的粉丝。
“纯粹的一种比喻。”
“你可真爱打奇怪比喻。”
女孩说罢摇了摇头,身后的非文默不作声地盯着墙上的铁丝网发呆。
“我记得你一旦碰见你搞不定想不通的事物,你就会心神大乱。”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面无多余表情。
“人皆如此,只是你没有身处其中。”我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反抗某个看不见的暴君。
“哦。“他摆了摆手,继续说。
“那你念一条短信。”
“唔,必须么?”
“随你。“
短信箱里有717条短信,509条来自她,我回复的数目是她的两倍,回复时间估计是她的四倍,短信被我发成了不靠谱的预言诗。目的地是不知她能不能完全理解的收件箱。
他们办好签证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在那之前我跑去三里屯的某个酒吧打台球,一个记者和看似80后的酒吧老板在球台对面的沙发上做着访谈,内容大约是永远受人关心的年轻人创业奋斗,精神帅气的老板带着犀利的眼光低声细语的回答着记者每一个中规中矩的问题,连最后例行公事的握手都做的一丝不苟,俨然像一位潜入餐饮业的华尔街股票经理。
酒吧四周内墙上贴着拿唐卡镶边的各种LP,一张藏族小女孩咧嘴开怀的照片被摆在了所有相片的中央,黑白,曝光过度,唯独女孩的笑容灿烂无比,整间屋子因此一张照片也足以显得亮堂。
“自己照的么。”我问从沙发向我走来的年轻老板。推杆。
粉球应声落袋。
“恩,旅行不照相,就像新婚不摆酒。”老板笑了,咧开嘴的那种,有点像给大橙子开小口儿。
“您这儿能吃饭么?”
“自带餐点,或者我们帮你做点吃的,都行。”说这话时,老板的眼睛盯着挂在唐卡LP上方的德式背带裤。
“那么麻烦您做三份咖喱,一份不加芥蓝。”
“你口味有点怪。”老板边说这话,一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中拿出一只显然更适合蒙哥马利或者巴顿抽的大号雪茄。
于是烟雾缭绕,非文和吉他女孩在这时推门而入。
这个时代的同龄人们普遍情感大条抑或是自以为是再或脆弱易伤,一天清晨打开电脑会很清楚的发现QQ上连签名带名字变成了一张张你原本应该熟悉却绝对未曾有过任何物理或精神印象的脸。
然后这种不可名状的,来自他人的忧伤情感很轻易的感染了你和你周遭的空气以及尘埃,它们在你的脚下震颤着,摸索着攀爬上你的皮肤和耳孔。让你想起很多你不愿想起,却又绝对不想遗忘的琐事。
所以9个小时前,非文锁上了旅馆的门,沿着似乎能被看见的护城河边上的路,走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在房间里读《在轮下》,脖子略微有些酸,头向后仰的时候,手机的震动能将我迅速拉回桌前。
“我们还是别走同一条路了,累。再见。“
这是一条来自手机语音的自读短信,自始自终,她还是连多余的话都不肯对我说。
被拆迁的老人在房子的废墟上蹲着痛哭。
然后我也留下了眼泪。
“世界是被混蛋主宰的,当你发现自己无法融入无法沟通的时候,倘若你脑中能闪过马克思的影子,那么你是很不错的孩子。“
鲸脚上吊着绷带,微笑的看着拎着苹果与半条香烟的我。
“玩WOW的时候有这种感觉,一群人为一件装备争的头破血流,然后团队解散了,互相问候了母亲,再也组不起任何团队活动。”他说。
“马上就不再是高中生了,我感觉自己能产生这样的情感的日子不会多了。”我把苹果袋放在了凌乱的医院床头柜上,一个变形金刚模型在向我杀气腾腾的岔开双腿。
“愚蠢,拍电影的,够你受。”鲸笑的有点戏谑,能捏死蟑螂的感觉。
“学校为你的成绩挂了个大横幅,恭喜XXX考上了电影学院,我们这几个人中混帐事儿做的最多的家伙终于因为这个被全部洗白。”他接着说。
“白白胖胖,像个幼蛆。”我做着小虫蠕动的手势。
“干蛋的教育,干蛋的制度。”鲸愉快的对着我和我背后的氧气瓶竖起了中指。
鲸因为腿部的重伤没有高考,在那之前,他的每一次调考都能打破学校的历史最低记录,校长找他谈过几次话,他在最后一次谈话后顺手把校长刻有自己名字的马克杯轻轻的摔倒了地上。
“对不起,没留神,最近单词背的有点猛。”他伸出舌头,添了添嘴唇。
临走时鲸递给我一张卡片,似乎是有女生送花给他时写在花上的,送给我的版本里,他很不干净地抹掉了前一个送花者的字迹,在空白的地方接上了自己的语句。
“不要忘记我们在厕所抽过的红金龙,你还欠我4根,合人民币9毛。”
卡片上有香水味,很不好闻。
卡尔维诺说世上存在的很多人选择的思考路径和任何一个居住在我们自己躯壳里的“我“的所有想法几乎都是南辕北辙的,即使你现在认同。
“所以即使上帝未摧毁通天塔,人类的沟通本来就存在着各式各样的问题。“
如此说来,我们每个人都从未与任何人真正交心过,所谓合理,与其说情投意合,倒不如说是很对应你们当时讨论这问题的天气,气温,楼房背景,甚至彼此的内裤颜色。
好吧,如果真是如此,我想当男人版的海伦凯勒。
酒吧放起了高旗的歌,音调有些《九片棱角的回忆》,老板在给我们三个上咖喱饭的时候说。
“我稍微改了一下这曲子的吉他,有些和铉是我自己混音上去的。“
“唔,这曲子应该让孙悦唱。“非文回答。
“为什么?“女孩接着问。
“我们这个时代已经过了用灰黄滤光片拍MV的年头,但是据说高旗喜欢收藏类似摄影机。”
“有什么关系呢?”
“去看《祝你平安》的MV就知道了。”
非文拿起筷子,开始低头吃饭,歌声越来越大,从天花板上,墙壁四周,到了第三个和铉,连地板下的音响都应声而起。
窗外有老太太和过路遛狗的年轻女子吵架,几个酒吧的店员围在了门口,脸上颇带喜感的看着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蹲着的黑色吉娃娃。
“去你妈的,我的狗才不会咬你着老太婆的大蒜头,多臭啊!”
这让我唯一听到的尖细声音幽幽地穿过笼罩着天花板墙壁以及地板的声音,直逼我的耳膜。
“扑哧~”
白银骑士与狼来到镇子上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王国已经和地下魔物打起了大战,镇子的空气一如他们每次来时一样的清新,安逸,还带着鸡粪味儿,镇子入口出能看见教堂尖顶后的薰衣草开了一座小山。
他们径直走入了镇上还在营业的贴着啤酒杯招牌的小酒吧,期待着能和价格不菲的悬赏通告以及漂亮的精灵女招待来一次合适的邂逅。
“我要一杯黑啤酒,不要放糖,给点辣椒粉。”白银骑士将身上背着的大剑直立在硬木地板上,冲着空无一人的吧台大声嚷嚷。
“我要辣椒,炸干所有水分,不要放盐!”狼坐上吧椅,向着与骑士相反的方向用狼语嚎叫着。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结构相同的酒吧木墙上下回荡了几下,最终在横梁和天花板之间找了个缝,悄悄地钻了出去。
“人都死不见,该死的。”白银骑士转过头,用狼语对狼说。
“他们被你的狐臭吓跑了,笨蛋。”狼没有转头,用人类语言回答着。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你妈的胸前吃狼奶。”骑士继续说着纯熟的狼语。
“那又如何,我救你的次数可比你救我多。”狼的人类语言也丝毫不在熟练度上占人类定义上的下风。
这些年来,被狼咬死的邪恶法师与亡灵食尸鬼可以堆成小山,狼的身上披着厚厚的铠甲,黑曜石项链在狼牙下闪闪发光。
“你比以前消沉了太多。老头,为了钱你什么都敢做。”说这话的狼,口气俨然像是服役多年的骑士团将领。
“没办法,世道不一样了,现在人人都想着自己,连****都毫无新意,我在对爱情失望以前,也从不做赏金猎人的活计。”白银骑士摘下头盔,白发与白胡子之间的鼻子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你该忘了他的。”狼轻声说。
“忘了他?好吧,忘了他之后,这个人人自得其所的世界让我想去做亵渎神灵之后立即自尽的美事。”
骑士说这话的声音有点大,酒吧外起了一阵大风,卷起灰尘的同时,也卷进来了几张灰色的征兵告示。
“王国大战,勇士来诛。”
粗糙的羊皮纸上印了王国的狮心徽章与长剑做标志。
“哦,原来都打仗去了。”狼对着捡起的告示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
乌云来了。
酒馆深处的壁炉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连天花板的缝隙都漏不出去的那种。油一般的声音质感在骑士和狼之间弥漫着。
“看来有事做了。”骑士拿起直立的大剑。
狼点了点头。露出牙齿。
镇子里下起了雨,这下,就连骑士进镇的马蹄印都看不到了。
“前女友是什么样子的?”她问
“长发,大眼睛,皮肤很白,秋天能在阳光下看见脸上的细微绒毛,瘦,爱安静读书,说话声音轻柔,戴大耳机听麦斯米兰,有些偏执,有些爱哭,偶尔穿长裙,喜欢指着时尚杂志上的BOBO头微笑,虎牙,爱喝凉水。”我低着头说。
“小清新?”
“这不是牧师该说的话。”
告解室里传来打火机打火的声音。
“谁说我是牧师。”声音支吾了一些,明显是因为嘴唇上夹着烟嘴。
“那你在这里面干什么。”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气愤,圣像前银烛台的火光开始随风摇曳。
“我觉得与其在此像无数非主流一样无奈悲伤,你倒不如去写小说,写诗拍照片或者去跟自己K歌,至少怀古伤今是每一个正常人类都会做以及做过的事,但是你若能因为这件每个人都会经历会感伤会释怀的事情做出点只属于你一个人的成果,岂不不枉伤心一场?“她说这话时一气呵成,像是在于熟记于心,用的是近似朗读的口吻 。
“唔,想过。“我抬起头来,看见老牧师刚刚从大门走进来。
“挺好。“告解室飘出一阵烟雾,之后没了声响。
“孩子,你想告解么?“老牧师戴着和蔼的皱纹微笑地看着呆站于告解室门口的我。
我坚定而又轻微地摇了摇头。
女人不能做告解室的牧师。
我怎么才想到这个呢?
教堂外是西单北的小巷,走进左手的胡同第二家瓦房有京剧听。
只是我现在主意多了起来,当务之急,是从非文哪儿把佳能5D要来。
如果时间倒退1100年,回到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里描写的那个以大都为纽约的日子,人们会惊奇的发现如今节日中司空见惯的打折与促销在那个年代被大扫除式的一扫而空,街上的情侣们往往骑着高头大马买护城河边小贩手里的风筝,有波斯舞女和意大利歌姬在大道边的凉亭中卖唱,马可波罗被大都金殿的豪华炫美刺痛了眼睛和心灵,一如如今每一个属于打折与夜晚的节日,情侣们甜蜜的走在街上与巷里,下雨的时候你要穿过无数把甜蜜的雨伞,然后看见雨帘,和被隐藏起的,属于整个世界的梦。
当我背着相机和镜头,一个人从西单的大街抄古钟胡同的近路往南锣鼓巷走的时候,非文早就在后海的某个沙发上与弹吉他的长发女孩抱成了一团。
“相信爱情?”女孩问他 顺手抿了一口手中的苹果汁。
“不相信,但我相信现在的我和你很想来点吃的。”非文伸手,隔着女孩的腰从茶几上拿起了打火机。
“不许抽烟。”
“只是点蜡烛而已,不然我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非文点亮了吊在沙发后的吊篮蜡烛,恰巧看见几只小船从窗外的湖畔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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