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逆鳞26

2023-03-08红色警戒RTS心灵终结 来源:百合文库
补给基地以西,寒林。
子弹窜出长长的消音管,在针叶林间穿过,发出一记微如空山松子落的响声。雷泽诺夫的全身都半埋在积雪中,以尽可能微小的动作拉了一下枪栓,并满意地看到,又一名厄普西隆士兵的脑袋在瞄准镜中央“炸了西瓜”。
“老伙计,你前方四百米扇形区已经肃清,可以前进。”他低声说道。
沉寂的雪野为之一耸,只见库可夫和一队动员兵结束了匍匐姿势,弯着腰向前快速突进,去割据那新得到的四百米空白,工程师们则远远地跟在后面,夺取着已经无人防守的厄军石油钻探井,好为物资贫乏的前哨部队“输血”。雷泽诺夫很享受这种一枪挑八方的快感,他只需要打出不多的几枪,就可以让敌军散兵线雪崩式地退后。
就在库可夫一行人即将前进到四百米极限时,一团深绿色的毒雾在队列中爆了开来,雷泽诺夫清楚看到,它从一名动员兵的肩部涌出,并将那个不幸者的肌体腐蚀殆尽了,同时还能听到库可夫在讯道里一迭声地大呼卧倒。
“雷老鸟,你打的什么枪?老子们被病毒狙击手瞄上了!”库可夫气急败坏道。
雷泽诺夫牙间咬着枪管通条,没有回话,只是在心里默念道:“看到啦,老子又不瞎!给我点儿时间,那些病毒狙击手究竟躲在哪儿?”对面的病毒狙击手使用的不是子弹,而是灌注着毒药的注射镖,这种特殊的武器在击中目标之后,还要经过一段时延才会将毒药全部注入体内,这就使得受攻击者往往无法在开火的第一时间,找出病毒狙击手的藏身之处。
 
没有人注意到,在战场侧面的一处雪坑里,小西蒙正小心地把半个脑袋探出雪坑。在这盘棋局上,他不是黑子,也不是白子,只是一颗毫不相关的小石子,被狂风偶然吹到了楸枰之上。
但棋子本也是石头做的,这颗小石头,马上就要成为影响局面的正式棋子了。窝在这个角落里,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夜是凉的,雪则是黑的。但通过偶尔交飞的弹道,以及不时耸动的人影,他还是迅速判断出了面前的战况,补给基地里的苏军,正依靠冷枪战术不断向外推进,他甚至通过那微弱的弹火,判断出苏军方面的狙击手,正是背着一杆消音器步枪到过村子里的那个苏军上校。
但现在,战局暂时卡住了,苏军的前沿步兵被敌方狙击手挡住,而那个上校显然还没发现目标,因为他隐藏在黑暗中迟迟没有开火。
西蒙缩回到雪坑里,把帆布挎包打开,露出了包里的旧电台。执起听筒辨别了一下自己追踪的那个无线电讯号后,他不禁在心里抱怨起来:想要跟着这个讯号上山,还非得穿过苏-厄两军的交火线不可。
他只盼着某一方的狙击手能快点儿发现并干掉对面的同行,好结束这次漫长的对峙、让自己趁机过去,但两方的蠢货似乎都迟迟不肯开窍,大有对峙到天荒地老的势头。
“等你们自己打完,说不定我胡子都长出来了。还是让俺来拯救你们吧。”小西蒙缓缓把那杆老步枪从肩上摘了下来。虽然他对谁死谁活感到无所谓,但权衡了一下之后,应该还是让厄普西隆那边死人比较好一点。
于是,他把手掌捂到唇边,发出了两声猫头鹰的叫唤,林中的夜鸮们并没有识破这个冒牌货,立在各自的寒枝上、发出懒洋洋的回应。西蒙侧耳细听,辨认着各个方向传来的鸟叫声,唯独左前方的针叶林里一片死寂,他知道,厄普西隆的病毒狙击手就躲在那里,所以猫头鹰们不愿停到那儿去。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他终于等到了那名狙击手再一次开火,并看到了她趴在树下射击时所震落的积雪,而自己所在的雪坑正是一个绝佳射击位置。
西蒙在雪坑中半跪而起,将自己的老式步枪架在了水壶上,铁准星随即套在了病毒狙击手的藏身地。
枪响了,不是普通“砰”声,而是类似爆炸的“轰”声,周围树上的积雪被震落了大片,枪口火光连西蒙自己看了都觉得刺眼,这支早已经落后时代的老式步枪,在夜色中一开火便成为了众矢之的。但这一枪效果极好,他看到针叶林里有一道影子被冲击力撞得后仰,然后成为一具死物倒在雪地中。
西蒙刚刚拉好枪栓,便感到右颊上火辣辣地一疼:一枚灌注着毒药的注射弹从脸擦过,最后扎进了身后的树干。
还有第二名病毒狙击手!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凉了,死神的翅膀刚刚在他脸上轻拂了一下,此前他从未想像过死亡会是什么样子。
几乎是在同时,他看到那种被消音之后的微光弹道飞进雪林,躲在树冠上的第二名病毒狙击手随即翻摔了下去。雷泽诺夫总算循着刚才那一枪的指示,把她也给干掉了。
但这片“射击竞技场”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西蒙的那一枪实在是给雪地炸了锅,失去狙击手掩护的厄军步兵,纷纷冲着枪火闪烁的这眼雪坑冲了过来,库可夫和他带领着的动员兵也趴不住了,纷纷起身开火阻击。
“喂,老伙计,看到刚才那杆老式步枪开火时的位置了吗?”雷泽诺夫问道。
库可夫一边用辐射枪炙烤着敌兵,一边答道:“瞎子都看见了!哪个蠢货还在用世纪初的老古董?”
“是渔村里的那个神射小子!听好了,你马上去把他救回来,我要收那死孩子做徒弟!”
“你想收人家做徒弟,人家可想把你的脑袋订在壁炉上呢!”库可夫没好气地嘲讽道,但还是健步如飞地向雪坑方向冲去。
 
雷泽诺夫正忙于将暴露出来的敌方散兵一一“点名”,冷不防一捆重物被砸到了自己身边。狙击手最怕窝边起火,他吓得往后坐倒,结果却看见是库可夫回来了,丢到自己面前的,竟是被反剪双手的小西蒙,这孩子的左眼眶被打青了,无疑也是库可夫那爆脾气干的。
“你大爷!我叫你把老子的徒弟救回来,没叫你把他打残了绑回来!”雷泽诺夫连忙去查看西蒙的伤情,“我又怎么能收一个肿眼睛做徒弟?”
不料西蒙直接张嘴咬在了他的手上,雷泽诺夫痛叫着连连甩手。库可夫坏笑道:“现在知道为什么要绑他了吧?这死孩子闹腾得不行!”
西蒙被绑在雪地上,兀自叫骂不停,雷泽诺夫气急败坏:“芬兰话!谁会说芬兰话?老伙计,绑他到会讲芬兰话的同志那儿去!”
 
补给基地以西,雪野。
“十神仙……”半机械人的首领懒洋洋唤了一句,他斜倚在一颗被冻光了枝桠的歪脖子树上,倒真有些笑书神侠倚碧鸳的意思。
十四人中排行第十的“十神仙”,马上领命而起,暴喝一声:“呔!兀那贼道休走,且先吃俺一斧!”
十神仙把重机枪当斧头抡了开去,突突突几梭子,打碎的却不是什么“贼道”,乃是区区几只毒爆虱而已。
“大哥,俺这一斧劈得如何。”十神仙憨笑着请功。
大哥却怒从心头起,把自己的重机枪往地上一摔:“罗刹蛮子们欺人太甚!他们在北边、西边打得痛快,却叫我等弟兄在此嗑风!东边这一片穷山恶水,只怕等死了也等不来半个厄寇!”
正在气头上时,鲁比克那“罗刹蛮子”却偏来触霉头,隔着老远喊道:“阿飞哥!”
大哥总算逮着出气的机会,学着鲁比克拍斗笠的姿势,照着他的天灵盖狠拍一记。鲁比克没有斗笠护体,当即被一掌劈了个七荤八素。
“讲了多少次,俺在‘飞鸳十四侠’中排行老大,你可以叫俺大飞、老飞子,却叫不得阿飞!洒家又不是瘪三混混(注:方言里‘阿飞’指奇装异服、举动轻狂的青年流氓)!”
鲁比克摇摇晃晃站起来,把背后押着的西蒙推到前面来:“飞大哥,你们之中可有会讲芬兰话的?”
“芬兰话?你莫不是来消遣洒家的?”众“侠客”大眼瞪小眼,“芬兰话!谁的语言库里存了芬兰话?”
“我存了!”排行最末的“鸳十四”站了出来,把语言模式切换成了芬兰话,“小子,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西蒙看这铁板脸倒还可亲,不似库可夫那般狰狞,便答道:“给我松绑,我要上山去。”
“四处兵荒马乱的,危险着呢,山有什么宝贝,你非去不可?”
“我的朋友还在山上!他们住在耳朵山,我要去接他们下来!”
“住在耳朵山?你上那儿去怕不是要找圣诞老人?”鲁比克嘲笑道,“山区都被厄普西隆军队封锁了,有人住在那儿也早就完蛋了。”
西蒙把帆布挎包晃到前头,好让他们看装在里面的电台:“他们还活着,我接到了他们发的无线电讯号!”
老飞子已经对这事儿失去耐心了,开始望向雪野去寻找是否有新的目标。鲁比克则把西蒙往基地里拖:“鸳十四,劝他到兵营里去休息吧,想上山也得打完了仗再上。他指不定还要在山上迷路呢。”
西蒙争辩道:“我才不会迷路!我知道有一条小路,连那帮光头佬都没发现。他们在山上修建了那座‘宝石’修起来之后,我还从小路上去过!”
“尽说瞎话,你既然上去过,当时怎么没把住上头的朋友接回来?”鲁比克不以为然。
“那回我差点被光头佬发现了,只好逃回去,之后爷爷又总看着我,不许我再去!”
两人争论些零碎小事,鸳十四有一搭没一搭地翻译着,老飞子却猛地冲回来,激动地说:“鸳十四,再翻一遍!这小子刚才说什么‘宝石’!?”
鸳十四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重要信息:“小子,你说的那座‘宝石’是什么东西?”
西蒙笨拙地形容道:“上次我溜上山时偷看过一次,大得像房子,顶上一颗圆形的红宝石,闪着很暗的光……”
鲁比克惊讶地说:“见鬼,你说的是……铁幕装置上的力场发生器!该不会是骗人的吧?”
老飞子摇摇头:“就算他要骗人,至少也要见过真正的铁幕装置,才可能编出靠谱的谎话来。看样子,他是真的看到过山上那座铁幕发生器。鸳十四,问他一下,他现在能带我们到那座‘宝石’去吗?如果能找到‘宝石’,我们就带他上耳朵山去找那些朋友。”
 
“她”渐渐感到不对劲了。
起因是源自补给基地西边的一段交战记录,前线士兵在那儿与苏军爆发了一次“冷枪战”,结果遭到重大损失。在战场录音之中,情报员抽取到了一段特殊的声纹信号。几经比对后,发现相同的声纹信号曾在斯大林顿战场和萨拉哥萨战场出现过——是那位苏军上校库可夫的声音。由此也可以推断,一直与他配合行动的雷泽诺夫恐怕也在附近。
受此启发,“她”开始翻检之前存下来的作战录象。
检查到装甲纵队在补给基地北郊受到伏击的那段录象时,她再次发现了异样:在其中一帧画面上,某只四足生物的身影正趴在坦克上咬啮装甲。经过多重放大和比对,得出的结果是:与“铁狗”契特卡伊的相似程度高达80%。
再往前翻检了一小段,“她”认出了沃尔科夫发射的磁爆电流。
沃尔科夫,契特卡伊,库可夫,雷泽诺夫,苏俄红军中最为重要的四名英雄,已经全部被派遣到拉普兰来了!“她”隐隐感到情况不对,非常不对!如果苏军只是想在拉普兰打一次袭扰性质的小战役,又何必投入如此血本!?
在极度不安感的驱使下,她再次调出了战略地图。又有一些新的动态实时加载在了地图上,厄普西隆各路大军已经集结在了列宁格勒一线,等待着红军主力的到来。但“她”却注意到了极不起眼的一条小战报:伊瓦洛前哨站受到不明武装力量攻击,暂时失联。
大多数指挥人员,把这条战报当作是又一次的游击队袭扰而给忽略了。但“她”却注意到了一条可怕的关联:伊瓦洛位于拉普兰登月湾的南部,与苏军主力上一次消失的地带正好是东西平行的;而一条主路,又正好将它与拉普兰南部的苏军前哨站沟通在了一起。
那种直觉,在冥冥之中幻化成红军装甲洪流的滚滚轰鸣,裹胁着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慌忙向各大战区警告道:“全军注意,苏军主力没有前往莫斯科!他们要来拉普兰!重复,各路部队紧急驰援拉普兰!”
去莫斯科只是个幌子!将军同志利用了所有人认为苏军必定想夺回莫斯科的思维,释放了一个主力南下的障眼法,而现在,“她”坚信,红军主力一定是在摆脱监视的这段时间里,拐了一个直角西入芬兰国境,经过伊瓦洛而奔拉普兰来了!苏军建立前哨站的唯一目的,是为他们的主力开辟一条进军的通道!
不能再等了,“她”已经在防守中浪费了太多时间,必须赶在红军主力到达之前,拿下补给基地和前哨站,关死进入拉普兰省的大门。
“呼叫‘指北针’部队,呼叫‘指北针’部队,”“她”开始着手组织新的攻势,“作好出发准备,我们要策划一次针对苏俄英雄的猎杀行动!”
 
耳朵山,目标“魔镜”。
“乖乖,居然……真的绕过来了!”老飞子倚在山岩上,看到铁幕装置就在山坳中波动着铁红色的暗光。寥寥可数的卫兵们正三三两两聚在树边烤火。
“已经找到了,现在我要去找我的朋友。”西蒙把电台的听筒戴到头上。
“老实待着,打完了再说。”鲁比克沉浸在找到目标的兴奋之中,不想搭理他。
老飞子却吩咐道:“鸳十四,你跟这小子去,保护好他的安全。其他弟兄,准备跟俺拿下这玩意。”
鲁比克问道:“你真要分出人手去陪这小子胡闹?”
老飞子简短地答道:“为侠尚义,言出必行。”
 
进攻“铁幕”装置的交火声,在耳朵山中久久回荡。但鸳十四和西蒙已经看不到交战场面了,群山阻隔着视线,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路标”,只有西蒙的电台了。
“已经走了很久了,”鸳十四不耐烦道,“你的朋友究竟住在什么鬼地方?”
西蒙没有回答,而是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来,开始用手去拂地上的积雪。
鸳十四预感道,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便连忙上前去,看看西蒙到底在雪里挖什么,不料却看到了一幕奇景:他第一次发现,积雪也会分层。
由于此地的积雪经年不化,一年新雪覆于去年旧雪之上,经年累月,竟然累成了层层叠叠的雪格。更为奇异的是,西蒙每拂开一层雪,都能在下一层年代更久远的积雪上,看到交错密布的雪橇辙痕。
鸳十四只能从中猜测出,这里曾经是交通要道,每年都有众多雪橇往来飞驰。他根本不知道,西蒙此时看到了什么。
从那些辙痕之中,西蒙看到了和平年代的一幕幕回忆在眼前映过:那时,这条冰谷可不像如今这般黑暗阴森。两边的岩壁上,成串地挂起了彩灯和各种饰物,与那些翠绿的松枝一同掩映成礼物的密林。他和爷爷,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们一样的附近村民,都赶着村里最好的一批雪橇,满载着从附近城里、从远方、甚至从遥远海外专程赶来的游客,沿着这条灯光明媚的“特快线”一路飞驰。风速将雪橇上的歌声和笑声朦胧成一片果子羹似的甜糊糊,无论雪橇上的那些人是什么年龄,一到此地,全都变成了孩子。
西蒙站起来,领着一个孤零零的半机械人,迎着早已经死去了歌声和笑声的寒风,踏着满地辙痕去追寻那些曾经的光华。他循着那些虚无的暖色调,来到了冰道尽头,鸳十四很快惊讶于这条窄路背后的别有洞天,那儿竟是一片开阔的谷地,一间本地样式的小木屋背靠山谷“站”在积雪之中。进入这片山谷时,鸳十四在雪地上踩到了硬物,他俯身刨去积雪,看到一块用杉木刻成的招牌埋在雪里,可以看出它曾经颜色鲜艳,如今却因陈旧和积灰而显得黯淡无光,上头的芬兰文字已经黯淡不清,但文字旁边的图案却依然显眼:倚在绿色邮筒上的圣诞老人。
鸳十四讶异地站了起来,用一种完全不同的目光再次打量那座小木屋:那竟是著名的耳朵山圣诞邮局。
面对着满谷寒色,西蒙又怎会忘记这里曾经的盛况?世界上最著名的圣诞邮局,得到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承认的圣诞邮局,传说中由圣诞老人亲自阅信的邮局,正是由于“耳朵山”和邮局的帮助,圣诞老人才能听取全世界孩子们的愿望,在新年到来的前夜送上正确的礼物和祝福。那时候,谷口的牌子还没有倒,拥挤在谷地中的人们也没有散,孩子们排着长队,带着大人般的虔诚把信投进邮筒里,而邮局里那位资历老到没人能记住他年龄的老邮差,则总会穿着红棉袄迎接来自世界各地的小访客。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理解,世界上最温馨的暖意,竟是在极寒雪地里产生的。
西蒙一直没有告诉身边这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在电台里收听到的,其实是圣诞节的贺年电报。在以前,每到圣诞节之前几周时,这座圣诞邮局就会开始反复播放贺年电报。他以为,这些幻想和温存已经被战火打断了多年,不料在数天前修理老电台时,却再次收听到了这个讯号,不由他不相信,那些曾经供职于圣诞邮局的邮差们,仍然躲在这里艰难地生存。
电波送来的希冀之光,随着邮局大门的被推开而黯淡下去,鸳十四帮忙打着手电,结果那道强光射进门之后,第一下便照到了老邮差的骸骨。那具骨架躺在早已经熄灭的壁炉边,尚未完全枯落的白胡子仍连结在上头,使西蒙能够认出他来。
西蒙别过脸去不看那位死者,循着电子噪声找到了邮局里的电台,于是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他发现这是一座地热供电的电台,可以长年使用,并且设定好了定时播报。自己收听到的,只不过是早在多年前就设定好的定期贺年电波而已。
西蒙把头垂下来,像犯困的狗儿那样深重喘着粗气,对于这样一个孩子而言,这恐怕已经可以算是哭的表示了。
“喂小子,那些邮差就是你的朋友吗?”鸳十四试探着问道,“你以前也年年到这儿来递上自己的新年愿望吗?”
西蒙重新抬起头来:“那些故事是用来骗城里的傻孩子的,我只是跟爷爷跑来拉雪橇载客,赚些外快而已。那些写给圣诞老人的信,最后一定是还没拆开就被拿去点炉子了。”
“这娃真耿直……”鸳十四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
西蒙来到那只巨大的邮筒边,开始信手拈看里头的信件,结果第一封信便使他怔住了——准确地说,那是一张明信片。
“亲爱的圣诞老人:
请把我的爷爷送回家过今年的圣诞节。他长得像这样。
玛佳”
在这行字下头、明信片最大的一片空白处,用简笔画画着一名老头的半身像,并用帽子、邮包带等显眼的标志,表明他是一名邮差。
“乖乖,圣诞老人绝不可能通过这张画,去认出她爷爷究竟是谁的。”鸳十四凑上去看,并打趣道。
西蒙却怔怔地重复着那个署名:“玛佳,是玛佳写的。”
“玛佳?你朋友?”鸳十四刚问出口,便觉查到自己的愚钝,明信片上画的,不就是倒在椅子上的老邮差吗?
“她爷爷就躺在那儿。”西蒙指了指老邮差的遗骨,“每年送客过来时,都能看到她在邮局外面扮小丑……这封信是今年新递进去的,她还活着?”
鸳十四伸手到邮筒里又抓出了几封信,他惊讶地发现,这些信全都是战争爆发后递进来的!他不得不换用着不同的语言库,来读懂各国语言写就的愿望:
“请圣诞老人把家还给我——杰克森”
“给前线作战的爸爸送一盒糖,告诉他我想他——伊列娅”
“求求您送一双眼睛给妈妈吧,如果您那儿缺货,可以把我的眼睛换给她——托比克”
“能在圣诞节那天送给尤里一颗大炸弹吗?——无名”
……
鸳十四再次抬头看向那个尸骨已寒的老邮差,在所有人都被战争与存亡折磨得忘记温柔时,这个老头儿竟然还坚持着这些格格不入的事情,难以想像他是如何穿过战线,把各地邮局里的信收集起来,再跋涉过冰山雪野、将它们投进这个并没有人接收的邮筒里,而不是用来点炉子。也许他不是个老头儿,他是个七十岁孩子,固执地相信着,即使在命不保夕的战火中,大家的愿望也应该得到满足。
鸳十四捡起了一张地毯,抖掉落满其上的灰尘,将老邮差盖了起来。然后,他把邮筒里的信掏出来,放到自己躯干上的储物箱里去。
“你干什么呢?”西蒙问道。
鸳十四把邮筒掏了个底朝天:“圣诞老人恐怕没空读这些信了,我代他读了吧。”
“喂,鸳十四,你们还好吗?”老飞子通过讯道呼了过来。
“找寻的结果不怎么好,但我们都是安全的。”鸳十四说,“老大,你们那边怎么样?”
“魔镜已经拿下来了!鲁比克把它接入了罗刹蛮子们的卫星控制网,它已经归我们所有了。但这里头有些奇怪的东西,你看看这玩意。”
老飞子传送了图片讯息过来,鸳十四刚读取就愣住了。过了两三秒后,他结巴着对西蒙说:“小子,做好心理准备,你不会……刚好认识她吧?”
鸳十四把图片投影到了邮局墙壁上,看场景是在铁幕装置内部,厄普西隆人竟然在那里头建了一座简易实验室。画面中央的生化罐极为显眼,像是立在地上的巨型罐头,罐体已经被鲁比克打开了,封在里头的竟是一个与西蒙年龄相仿的女孩,一种特殊的生化隔离服裹在她身上,像给精神病人穿的拘束服一样将肢体锁住。
“玛佳!”西蒙惊叫道。
“好歹救到一个!”鸳十四马上把投影关掉,“西蒙小兄弟,咱们去了结了这档子事吧!”
 
钻进铁幕发生器与战友们会合时,鸳十四和西蒙差点儿被密集的弹雨给泼掉一层皮:“亲娘咧!老大,你刚才咋没说遇到的攻击恁地猛?”
老飞子等人屈身在窗口下,不时向涌过来的敌军投射枪榴弹:“他们就是在这几分钟内才开始发疯的!要死啊,不就抢了他们一座铁幕发生器,至于这么拼吗!?”
对于那些进攻铁幕装置的厄军士兵来说,这么拼命可是很“至于”的。每个人都能在脑海中感受到“她”的焦虑和愤怒。大概十分钟前,“铁幕”失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拉普兰战区,他们甚至能在讯道里,听到苏军张狂地用明码相互通讯:“‘魔镜’已夺取!重复,‘魔镜’已夺取!”随后,“她”突然开始变得狂暴起来,并加强了对所有战士的心灵波刺激,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将铁幕装置夺回来或干脆毁掉。
鸳十四无暇顾及窗外的猛烈进攻了,他闯进生化实验室里:“她还活着吗?”
进入实验室,他们才看到,原来这儿不止一个生化罐,每一个生化罐都被切开了,但只有玛佳还保持着生命体征。看到那些已经死去的实验者,西蒙认出其中有几个也是邮局里的职员。
鲁比克守在这儿,回答道:“生命体征很微弱,而且一直昏迷。最好采取急救措施,天知道厄普西隆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实验!”
“这儿可不是什么急救的好地方!老大,你们顶住,我带孩子们回补给基地去了!”鸳十四把玛佳抱了起来,并从腰间储物格下抽出一只连着输氧管的急救面罩给她带上,看得鲁比克直咋舌:“你们身上的零碎玩意还真不少!”
“兄弟,跟我来!”鸳十四扯了西蒙一下,趁敌人还没完成合围,从后门逃出了铁幕发生器。
 
补给基地以北,冰原。
跋冰涉雪跑到这里,鸳十四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到达补给基地了,他没料到会在这儿撞进罗网。
这是一片宽广的钢铁坟场,成批的厄军战车,保持着进攻队形,一辆接一辆地被击毁后“码放”在冰原之上,肃立在坟场中央的沃尔科夫和契特卡伊,就是他们的掘墓人。
但厄军战车部队仍然甲潮汹涌,浩荡地开进这片为他们掘好的坟场。支撑着他们闯入坟场的唯一动力,便是那两位“掘墓人”已经被定住了!
在坟场之外,在一个遥远而阴险的距离上,数台磁电坦克甩出了磁力射线的“长鞭”,使半机械英雄的钢铁身躯被成倍增加的磁场引力重压在了原地。那两位掘墓人,已经成为陷在原地的两座墓碑了,厄军装甲部队不顾一切地要抓住机会把他们砸碎,同时也砸开一条通向补给基地的艰难之路。
而鸳十四跑进冰原后,正好挡在了两块“墓碑”和汹涌的“赴死鬼”们之间,他只得把玛佳护到背后,硬着头皮去阻滞面前的车流,枪榴弹在钢铁丛中缀绽出一朵朵爆花。
这片坟场延伸到北边时,便改为埋葬血肉了,苏、厄两军的步兵交仆在地,成了一场剧烈交火的踪迹。只有最后几名动员兵瘸拐着 “爬”出了坟场,奋力想要橇开磁电坦克的舱盖,但这种徒劳只会让他们产生一种用牙齿啃装甲的错觉。木枪托与铁舱盖在冰原上撞击出空洞的回响,与动员兵们气急败坏的叫喊声交杂在一起。
他们的徒劳,很快被终结了,几辆盖特战车从队列后方驶了出来,双联装四管机炮在寒风中短暂地空转出一阵尖啸,然后便撕扯着弹链抽向那些脆弱的步兵。他们如同高压水枪冲击下的雪人一般,被抽散成了空中的一串飞红。盖特战车并未随之停火,而是转而将火力指向了被定住的双雄,以及横亘在半路上捣乱的鸳十四。
看到大片火雨紧贴着敌方车阵的头顶掠过,向自己瓢泼而来时,鸳十四知道无论如何挡不住了。他回过身来,张开双臂将玛佳和西蒙护住:“小心!”
弹雨抽打在半机械战士们的铁躯上,爆炒着一片单调的狂响……
 
“她”精心策划的“英雄猎杀计划”奏效了,代号“指北针”的磁电坦克部队,已经将挡在补给基地北面的沃尔科夫和铁狗锁住,解决掉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但“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于此,铁幕装置的沦陷引发了“她”更深重的担忧。
“她”当然不会为单纯一座铁幕装置的失陷而心痛,虽然这导致了心灵支配仪失去保护,但苏军仍然很难越过崇山峻岭去够到那座战略武器,这终究还是一个可以忍受的损失。
真正使“她”感到焦虑甚至恐惧的,是隐藏在“铁幕”装置里的那些生化罐。尤里大人曾经亲自向“她”严令过,只有特定的科研人员才能接触生化罐里的实验品,甚至包括“她”本人在内的闲杂人员都必须远离。实验品被敌人夺走,就更是一件不可容忍的事情了。
“她”能感应到那个实验品的微弱心灵波,铁幕发生器中共有12名实验品,只有那个小女孩受试成功并活了下来。现在,实验品的心灵波信号已经远离山区、转移到了补给基地附近,看来苏俄人正试图将其转移走,“她”必须采取非常手段,来阻止尤里的研究成果落入他人之手。
 
机炮的弹雨在身边滂沱着,西蒙被鸳十四护在臂弯里,甚至能够感受到弹雨的冲击力打在他背上之后、又透到了前胸来。
“不要乱动,他们打不穿我!”鸳十四收紧了双臂,把西蒙和玛佳蜷成一团。
在火光掩映之下,玛佳的双眼在惊厥中睁开了,西蒙在其中看到了无尽的恐惧。
玛佳用颤抖的瞳仁打量四周,西蒙原本就在身边,但她看到的却只有一片黑暗。在脑海中,她感受到了遥远秘境的诡谲深寒,感受到了生化罐里的黑暗逼仄,感受到“她”的心灵力量,从不知名的远方牵系在自己脑中,奋力想要将自己的意识彻底摧垮!
“爷爷!西蒙!”她在无光的脑海中绝望寻路,西蒙的声音,从剧烈的枪呼炮啸之后缥缈传来:“不要怕,他们在放焰火,在放圣诞焰火!”
西蒙的声音不断变弱,终于被心灵的哀鸣彻底淹波、变得渺不可闻了。玛佳感到自己正向无底的暗坑中越陷越深,那是心灵枷锁的暗坑、生化罐内的暗坑、昏迷和窒息的暗坑……
一条缝!昏暗的无底坑中,突然裂开了一条缝,她听到了另一阵声音,一阵响亮的钢铁轰鸣,它比胁迫着自己的这些心灵哀咏更响更强。裂缝随着这新加入的铁流嘶吼而不断扩大,终于宽敞到足够她看见西蒙的脸了。
视野继续扩大,她看到那些陌生的战争机器,越过西蒙背后的雪坡翻滚而下,那就是震住了她心魄的钢铁轰鸣。
鸳十四并不知道,这些轰鸣对玛佳来说意味着怎样的力量感和安全感,他只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看着那辆发出轰鸣的犀牛坦克出现在面前。那只是第一辆坦克,是红军铁流上的一个小小零件,更多同型号的坦克紧随在首车背后涌出地平线,前哨站所守卫的那条进攻通道总算发挥了作用,主力装甲集群终于到了!它们逐渐逼近,填满整个视野,然后从视野两侧掠过去,背后传来了厄军装甲部队被碾倒绞碎的哀号。
“指北针”部队麾下的磁电坦克被红流淹没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代号“盒子01”的那名步兵就躺在“坟场”边缘。这个没车开的坦克手,蹩脚的动员兵,在试图击毁磁电坦克时,被盖特炮拦腰扫成了两截,现在,他只能伸手去抚摸那些自己渴求已久的重金属,让手指拂过从身边滚进的履带。
一辆炮塔上写着“盒子”的犀牛坦克碾了过来,这正是盒子01和盒子02曾经使用过的车组代号。在炮塔舱盖之外,盒子02正探出半个身子,大吼着为车组指示目标,退到后方接受短暂休养后,他很快作为有经验的装甲兵被征召,与主力部队会合后,再次分得了一辆梦寐以求的坦克。
盒子02并不知道,自己的老搭档就躺在履带右边不足20公分的雪地上,用手抚摸着温热的履带轮,仰望着被裙板和炮管充斥的天空死去。
碾过去啊,把我们失去的大无畏主义、大纵深突击、钢铁大兵团绞杀,统统夺回来……
 
“那俩孩子还好吗?”鸳十四问道。他经历过了暂时了短路休克,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那具快被子弹掏空的躯体,正像烤全羊一样被串在铁架台上,几名工人围绕着自己进行紧张的流水线作业,把缺失的零件通通补回来。他也曾怀念过变成半机械人之前的岁月,但至少,现如今这种修理可比做手术好受多了。
“好着呢。小姑娘在接受急救,神射手等在医疗帐篷外睡着了。”沃尔科夫坐在旁边的修理车床上,他的模样要好很多,至少还能空出一只手右来翻看信件。鸳十四发现,他正在看自己从邮局带出来的那些信。
“别这么惊讶,”沃尔科夫拆开了一封新的信,“我的身子换成了铁打的,但心还是肉长的,战神也曾经温柔过嘛。”
契特卡伊把鼻子凑上来,也像是在看信,并嗯汪了一声,表示赞同沃尔科夫的说法。它的受损程度是最小的,现在已经完成修理了。
“沃尔科夫!你和铁狗倒饬好了没有?卫星侦察结果显示,‘玫瑰夫人’开始在原地转起来了,它的修理就快完成了!”将军同志在讯道里警告道。
沃尔科夫连忙站起身来,却忘了自己的左臂还在接受修理,结果把正在维修作业的两名工程师也给提到了半空中。他连忙把惊叫着的工程师“摘”下来,像放布娃娃一样放回地上,然后拄着磁爆枪招呼道:“狗儿,咱们快走!”
鸳十四看着他们跑出维修车间,登上一辆“破坏神”载具往前线去,一时想不通,解决“玫瑰夫人”和他们俩又有什么关系?
 
“她”悲哀地听着苏俄人在讯道里发出新的欢呼,他们在喊:“已经夺占‘格尔达’!”这意味着,宇航湾的半壁江山已经沦陷了。
时间曾经站在“她”这边,但将军同志用各种诡计把时间赢了回去。现在,投入到拉普兰战场的红军兵力,已经足够他打破这次对弈的基本规则了。如果这真是一盘棋,那将军同志已经把自己的满钵黑子一股脑扣到了棋盘上,将金角银边草肚皮尽皆覆盖在黑色之下,“她”只得承认,无论如何谋兵布阵,自己也决比不过这股毫无道理可讲的蛮力。
“她”只能寄希望于空中要塞及时完成修理了。
 
北部重工基地,目标“玫瑰夫人”。
重工基地的防线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这座基地的选址非常精妙,高踞在盘绕弯缠的雪山杂径之上,可以居高临下地对仰攻部队进行沉重打击。但苏军的兵力优势让这些布局完全丧失了意义,铁流直接填满了每一条山径,并最终在山顶找到了溢出口、大片涌进了厄军阵地。
但沃尔科夫丝毫没有感到安稳,他隐隐感觉自己还是慢了。那片巨大的维修场就在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空中要塞的角翼在往复回旋了。但守卫着维修场的敌人也因此更加疯狂,他们不计死伤地群集阻塞着一切通路。
终于,空中要塞与地面之间的距离明显扩大了。它的修理已经完成了,它在上升,等它升到了空中的王座上,将再没有人能够抵挡到无上的威力。
空中要塞的主舱内,要塞司令官正隔窗看着原野、山岭和苏军部队向下方沉沦。几分钟前他还害怕那些坦克,但现在,那些坦克在他眼里都已经成为食物了。
“涡轮预热完毕,即将进入加速升空阶段,请注意进行过载防护。”听到系统进行的警示,要塞司令官在窗边坐下,并系好了安全带,以免加速上升时的过载或剧烈震颤带来伤害。他不经意地往外投了最后一眼,却发现了一丝异样:维修场内的一片拥挤混乱,原本没什么好值得注意的,可他偏偏注意到了那辆油罐车,它以最高时速向要塞这边冲来,车体却又在剧烈地左右摇晃,简直像是喝醉了酒。
那辆油罐车开到要塞投下的阴影边缘时,突然从内部炸烈成一朵油花,铁狗从“花蕊”中央一跃而起。司令官惊恐地看着那畜牲扒到了角翼上,紧接着便是一阵切割金属的恐怖声音。
在从外舱冲穿到中央控制舱的一连串惊叫声中,司令官眼看着铁狗咬开钢化玻璃,迎着被强大气流卷向窗外的纸张、杂物甚至人员,一路蹿进了中控室。司令官对铁狗的威名早有耳闻,还在为这畜牲大开杀戒的可能性而胆战心惊,不料中控室的门却砰然锁上了。
“怎……怎么回事?”司令官惊问道。
主工程师竭力在气流中保持平衡:“那狗儿从内部把门锁上了!”
“那条狗……把我们……给关在外头了!?”司令官把脸都拉长了,“它成精了!?”
 
而在重工基地里,沃尔科夫和那名要塞指挥官一样感到难以置信。
看到铁狗借着油罐车的掩护飞身杀进要塞内舱时,他本来还感动得老泪纵横,心想原来契特卡伊真的变聪明了。
但看到空中要塞继续进行着加速上升,他的脸色就变了,连忙拖着被打伤后、没来得及完全修好的老腰向维修厂那边赶。很快,空中要塞便已经上升到高空、在视野中缩成了一小块,沃尔科夫在雪山上愣了几秒,跳着脚怒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牲,老子还没上车呢!!”
 
空中要塞内部。
司令官和一众喽啰砸着中控室大门,奋力叫道:“里头还有活的没有?现在什么情况!?”
留守在中控室里的两名值班员,胆战心惊地看着铁狗趴在操纵台上,正从耳朵眼里伸出两根导线、往中央电脑里接,冲着门外大喊道:“那狗子在往操纵台上接线!”
“往操纵台上接线!?”司令官发现今天的鬼事儿一桩接着一桩。
总工程师连忙提醒道:“它想接管空中要塞的控制权!”
被一只狗把空中要塞抢走?这件事并不比被狗锁在门外更好理解,但司令官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让人知道,帝国最强大的战争重器被一条狗抢走了,那非被笑话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于是,这位命犯太岁的司令官加倍卖力地砸起门来:“兀那畜牲你听好了!马上从我的中控室里滚出来,不然别怪老子采取非常措施!你听到了没!!”
司令官实在是被气疯了,他喊出这些话来原本也没指望铁狗能听懂。因此,铁狗竟然通过要塞中的广播系统回了他一句时,他差点把胆都给吓出来。
“现在便让你瞧瞧老狗的‘非常措施’!”契特卡伊这样回答道。
紧接着,是要塞中控系统提示道:“警告!中央陀螺仪已被关闭!”
司令官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总工程师,后者果然无所不知地答道:“陀螺仪将无法侦测要塞的飞旋角度,舱体也就无法进行正确的修正。说白了,整个舱体会着角翼一起转起来。”
司令官自此再也不敢质疑一条狗的决心,全舱人员都在随之而来的剧烈飞旋中把黄胆水都给吐尽了,直到陀螺仪被恢复运转,他们也还没记起自己以前是怎么走路的。
 
与要塞中的欢脱截然不同,地面上的战场却陷入了静滞,苏军各级作战人员,都在紧张中观察着空中要塞的动向,谁都不知道,经过升级的铁狗究竟是否有能力摆平那个大碟子。
终于,一条讯号主动要求接入苏军的通讯系统,将军同志冷静地将其接了过来:“这里是将军同志在呼叫,请回话。”
“契特卡伊呼叫,重复,这里是契特卡伊在呼叫。‘玫瑰夫人’已经被俘获!”所有战士都在讯道中听到了那个声音,但没有人欢呼,他们还沉浸极度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只有沃尔科夫喊出了人们共同的心声:“我的狗儿会讲话了!?”
“智能升级已经包含了语言系统,只是你们忘了给我安装发音模块。我现在是通过要塞里的音电转换模块说话。”契特卡伊答道,“这艘‘船’归我所有了,从现在起,我要求同志们管它叫‘契特卡拉’!”
“就依你叫契特卡拉!”将军同志强压住狂喜催促道,“契特卡伊同志,马上驾驶你的‘船’去解决残敌!”
“我正在这么做。可在同时,请允许我使用一下要塞里的大功率无线电发射器,厄普西隆人好像把它连入了各大战区的通讯系统,这么说,我的声音几乎可以传遍世界各地了?唔哈哈哈!”
听到伊利卡拉这些略显神经质的表述时,将军同志微感大事不妙,正在思索要如何阻止它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
但已经晚了,一阵欢乱的电子音旋律开始在无线电讯道里肆虐,用的是明码发送,所有无线电用户都能收到。将军同志吓了一大跳:“呼叫‘契特卡拉’,你们在发什么神经?马上回答我!”
 
伊利卡拉要塞——如今已经改名叫契特卡拉要塞——的中控室里,铁狗正起劲地用爪子扒拉那些电子按键,不同键位所对应的不同电子音,足够它拼凑出一套完整的旋律了。
两名值班员几乎要跪下来了:“狗大爷,咱能别玩了吗?照这么玩下去,要塞会坠毁的!”
契特卡伊一脸不屑,通过广播系统向他们喊道:“我玩的都是灯光控制键,对核心操控没有任何影响。你们少废话,赶快控制要塞飞往心灵支配仪所在的空域,把那玩意给我拆了,否则我的牙齿咬人前可不用磨!”
两名值班员战战兢兢地照做,将军同志的来讯正好在这时传来:“呼叫‘契特卡拉’,你们在发什么神经?马上回答我!”
一名值班员连忙习惯性地回应道:“空中要塞正在待命!”
铁狗愤怒地在后头威胁道:“汪!在我的‘船’上不许乱说话,都给我学狗叫!”
慑于狗牙的淫威,值班员只得对着将军同志喊了一句:“汪!”
 
东部山区,目标“白雪皇后”。
空中要塞上配备的强大射线武器,几乎是毫不费劲地将心灵支配仪拆为了平地,当铁狗在讯道中报告“白雪皇后已退位”时,苏军战士们终于爆发出了久违的欢呼,现在他们可以放心了,铁狗已经证明,它是一条靠谱的狗。
与此同时,铁狗弹奏的那首电子音乐也越来越欢脱,给苏军将士们的胜利情绪再添上了一把火,已经结束作战的士兵,开始随着乐声杂乱地应和起来,还有人屈着腿跳起了舞,夹杂其间的是将军同志无力的咆哮:“严肃点儿!打着仗呢,都给我严肃点儿!”
 
那首电子音乐终于接近尾声了,这短暂的狂欢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但很快,讯道里出现了这样的声音:“世界各地的朋友们,欢迎收听今年的圣诞节贺年广播,祝大家新年快乐!
我是铁狗契特卡伊,今年驯鹿们都放假去了,由我为圣诞老人拉雪橇。”
苏军战士们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东南角仍然传来并不算激烈的交火声。获得短暂闲暇的人们,都在听取着那久违的新年贺电。
“我们在芬兰耳朵山的圣诞邮局里,收到了世界各地孩子们的来信,但是,圣诞老人也休假去了,我们得一起来实现这些愿望。
来自中东的伊列娅,想给前线的爸爸送一盒糖。孩子,在听到这个愿望时,你爸爸将感受到比糖果美好一百倍的甜蜜;
来自伦敦的杰克森,想把家要回来。只要我们能把所有光头佬都干掉,那大家都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去!
不知来自何方的无名氏,想要在圣诞节那天,送给尤里先生一颗大炸弹……好办得很,我们这里存储的炸弹可以论吨算,只要知道尤里先生的门牌号,我们马上加急快递过去!
……”
 
这封特殊的新年贺电,通过厄普西隆搭建的战区讯道而被放送到了各大战区。仍然有条件接收无线电信号的幸存者们,全都收听到了契特卡伊的音乐,以及随后的愿望贺词,而讯号中配套的自解译系统则将其翻译成了不同的语言。在战火中苦苦挣扎了数年后,世界各国第一次迎来了一场国际性的联欢。
人们听到了生者和逝者许下的愿望。听到逝者的愿望时,他们发现生活原来曾经如此美好;听到生者许下的愿望时,人们相信生活仍然可以变得如此美好。
“朋友们,也许你们正在艰难地求存,也许你们在战火中失去了太多亲人和朋友,也许你曾经怯懦自私、犯下罪行……
但是,从今天开始,请拿出我们所有的勇敢,作为献给这个世界的新年礼物吧!我们终将战胜灾难,我们共同赞美劳动,我们终将夺回幸福和安宁!”
 
医疗站里,西蒙正沉沉睡去,以致于错过了大半的新年贺词。直到玛佳从他守着的病床上坐了起来,他才陡然惊醒。
“西蒙,我饿了。”听着契特卡伊念过的那些新年愿望,玛佳终于开口说出了获救后的第一句话,“天好冷,下雪了吗?圣诞节要来了。”
西蒙看了看帐篷外:“是的,下雪了,圣诞节真的要来了。”
 
随着新年贺电的终了,空中要塞已经飘凌东南角,随之而来的最后一场捷报,也终于为拉普兰战役拉上了帷幕:“已经夺占‘加伊’!”
欢呼被推上了高潮,既为了战役的胜利,也为了那些需要由人们亲自实现的愿望。库可夫和雷泽诺夫坐在补给基地里,看着空中要塞发出的强光照亮了极夜。他们快活地灌起了久违的伏特加,为了准备这次战役,他们一直处于长期戒酒之中。
“老伙计,好久没这么快活了!”
“是啊,就像莫斯科陷落之前的那些日子……”
 
东南雪谷,目标“加伊”。
拉普兰战区防卫官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棋手”头盔砸开,他还处于刚刚恢复意识的恍惚状态。可一看到那些红色的军徽正在火箭发射基地里泛滥成灾,他便知道,“她”失败了,红军攻到自己的最后一座阵地来了!
“阿尔忒密斯大人,他们要来了,快切断连接!永别了!”防卫官连忙扯断了“棋手”头盔的连线,情急之下,他喊出了“她”的正式代号:阿尔忒密斯。
指挥室的大门随即被踹开,防卫官在举枪反击时被动员兵们打成了筛子。随后,将军同志走了进来,执起断线的“棋手”头盔看了看,然后将这个报废品丢回了指挥台上。
“将军同志!这里是加加林,我已经完成了火箭预设航路的解析!”
将军同志听着讯道里的消息,回答道:“是月球,对吗?”
“您怎么知道?这里是厄普西隆帝国的登月湾,尤里利用从列宁斯克盗取的那些火箭,建立了一座月球基地!”加加林将解析的航路图发给了将军同志。屏幕上,是一轮坑洼苍凉的满月。
“阿尔忒密斯,月之女神。”将军同志凝视着屏幕上的月球,“‘阿尔忒密斯’阁下,你就是躲在月亮上遥控指挥着这里的战役吗?等着我们来登门拜访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