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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灵·前夜祭(五):已故霖

2023-03-09跑团小说COC羌灵 来源:百合文库
已故霖
 看那澄清的黑瞳,像是永恒之夜
 我不断寻觅,踏上众神之巅
 眺望彼方,只剩云烟
 我来……赴约
 …
 终于到了这一刻吗?他望着她的眼睛,像是极昼,像是永夜。即使她离开了那么久,走的那么远,他还是记得她那双铭心刻骨的眼眸。
 终于,还是见面了。
 这是在黎明之前,云野之后,这是哪儿?看不到了。四周都积着霾,除了她,再也没有什么能辨清的景物。
 这儿是启黎呀。她笑了笑,靓丽的婚纱无风自舞。四周都是稠密的霾,连脚下的大地都辨不清,可只有她,她的一切都那么清楚。
 这儿是启黎吗?疑问没有回答,他扶正了身前的领带,看着脚下擦得发亮的皮鞋,反射出自己脸庞的轮廓。
 启黎,那样一个罪恶之都,那样一个令他厌恶的地方——在他眼中,那座城市是一匹野兽,无情的撕裂了她,开肠破肚。
 启黎,杀死了那个他心爱的女孩。
 而那个女孩,便是眼前的她。
 是,有人在模仿她,一颦一笑间都在模仿…原来的她早死了,是他的看着她,那娇小的身躯被野兽吞噬。
 而他却是帮凶。
 是呀,在一开始若不是他的愚钝,他的固执……那么她,又怎么会遭得如此下场。
 她被撕得粉碎——上一个她。而当一个一模一样的人重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时,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吗?一样的,杀死她。
 涌动的风,乱了她的发梢,乱了他的心。面对来自内心深处的责问,他沉默了,不知如何应答。
 是杀死她吗?像上一次一样,让结局重复上演,像个轮回……无穷无尽。
 亦或者……
 他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惶恐地转过身去——在他身后,和女孩的距离一样远的另一端,另一个女子看着他。
 林破晓。
 绿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情感流动,林破晓就这样看着,看着他,看着那个女孩,像是离得很远很远。
 现在,他们仨像是一座天秤,短暂的平衡过后,会向着一方倾斜。
 会向着哪一方倾斜呢?他看了看身后的女孩,再看了看身前的——没有答案。
 “薆,杀了她。”
 “求求你别杀我。”
 两道声音同时发话了,像是命运路上的分叉道。而他却只能选择一种,其中一种,就必须放弃另一种。
 是听从她的话吗?勿被感性埋没。还是另一端,扑向那缥缈的虚幻?
 他聆听内心深处的叩问,没有答案……没有答案。
 他总是这样,在决战来临之前,他一直徘徊。他何尝不渴望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可是,可能吗?若是世上所有的抉择都能圆满,那生死离别,悲欢离合,都不再出现。
 世界,也就失去了它原来的模样。
 在这一刻,在这条岔路,他只能选一种。
 他再次转过头来,看着那张他曾亲吻过的脸庞——在那被眼泪润湿的瞳孔深处,那一种对他的不舍,对他的爱,是那么真切。
 一模一样,模仿者甚至不能再称为模仿者,他更像是一面镜子,影射出他内心深处的那个她。一颦一笑皆如无二异,这样的她,忍心下手吗?
 伊皓雯……伊皓雯……他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她的名字。他不明白,不明白本应美好的重逢,为何变得那么残忍。
 爱,不应该是痛苦的。
 他低下头,攥紧了拳头,眼白已被血丝布满。他不停地说,无声的责问……对着自己,向自己倾诉。
 爱,不应该是痛苦的。
 他重新抬起头来,咬了咬牙,眼神变了。
 他又想起了以前林破晓对他说过的话: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恋人他们相爱了,他们都很优秀,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直到有一天,那个男孩死了。
 等等,男孩?
 他怔了怔,伸出手来看了看,又回头看了看林破晓——她还是那样,绿发绿瞳白纱裙,眸中光芒四射,却没有任何一丝感情波动。
 听林破晓的,她总没错。脑中昏昏沉沉像一团浆糊,恍惚间他好像想起了谁对他说过的话,可那个人是谁却没有记起。
 她总没错。是呀,一个摒弃感性的人,只会用理性思考的人,她能出错吗?
 可连感情都没有,她还能称之为人吗?又是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人。
 人,真是奇怪呢。
 “在想什么呢?”她倏地走了过来,高跟鞋踩到地上没有声音,被烟雾笼罩的地面仿佛垫上一层棉垫,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还记得我么?门泽维尔。她垫起脚尖,扬起头来侧着脸,嗅了嗅他的脖颈。
 你让我如何忘记……他苦笑着,想伸出手去搂住她,可动作又突然僵住,就让手那么唐突地停在半空中。
 她终究不是她。
 怎么了?她疑惑的看了看停在半空中的双手,再次与他对视,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写满了困惑。
 没、没什么…他吃力地垂下手,涨红的脸颊写满了尴尬。他想哭,想笑,想表达自己的情感,任何一种情感都好。可他却都做不到,面色灰黄……表情呆若木鸡。
 没事就好。看着他窘迫的表情,她突然笑了,像花儿一般绽放。
 还记得你要干什么吗?她疑惑不仅令他怔了怔,他又回过头去,瞥了一眼那位身着白裙的女子。
 是呀,短暂的美好后,他得亲手了结她,杀了她。
 为什么?因为这是林破晓的命令,在这片浓雾之中,在他们两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他虽然爱她,可他却不能死去,没有为什么。
 或许有吧,只是记不起来罢了。因为在他的心中,他的性命还不足以抵上他对她的爱,可在内心深处,总有些什么吊着他,吊着他那颗涌动的心,苟延残喘。
 而这件他忘记了的事情,便是现在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事情如此重要?是林破晓吗?打个问号,没有答案。
 或许会想起来吧,他努力把这份疑问给压制住,聊以自慰。
 又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景象,她还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他,像是一匹待宰的羔羊。在他的西装口袋内侧,已经准备好了一把匕首,锋利的不能再锋利……现在,只要他肯掏出来,对着她的胸口扎去,一切便会结束。
 可是,他做得到吗?伤害自己心爱之人,看着她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看着她的心慢慢停止跳动——光是想想便令他不寒而栗。
 他是多么的爱她呀!
 杀了我,果然你还是做不到,门泽维尔。她越过他的肩头望向白裙女子,笑了笑。
是呀,我做不到,林破晓她总是让我做一些我做不到的事……让我弑去我心爱之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薆,你做得到的。身后,林破晓同样的往前走了两步,离他只有两步远,她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般冰冷,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带着鼓励。
 或者说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智者。
 为什么你会做不到,难道她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是呀,姐姐,她、她真的是对我非常重要的人。
 可是,她还活着吗?
 不……
 以前的她,早已死了,现在的这个,是你的敌人用你的感情复制出来的她,不是真实的她。将你对他的感情寄付于另一个人,是对她不忠贞的表现,她猥亵你心爱之人,杀了她。
 她的语气铿锵有力,她的话语令人无法质疑——
她说的对,她总是对的。这是别人在离开之前曾对他说过的话,让他明白,他走后,一切都要听她的。
 听她的,杀了她。
 门泽维尔盯着那璀璨的翡翠,良久,透过眼眸深处的倒影打量着那个女孩。
 哪个女孩?林破晓还是伊皓雯?两者皆可,或是两者皆否……
 好像,好像在内心深处,在冥冥之中……好像还有一个女孩站在这里,站在这片烟雾缭绕的梦境中。
 是谁?
 放我走好吗?帮我央求一下,求求你的姐姐吧。忽然,一道温热从腰间弥漫,伊皓雯将头埋在他的后背,搂紧他的腰间,低声喃喃。
 可如果我放走了你,我就被困在了这里。他缓缓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那双璀璨的眼睛,缓缓地用手系开了腰间的温暖,搭在她的肩头,无不遗憾地宣判。
 可是你不是说你爱我吗?爱,难道不应该舍弃生命吗?如果你爱我,却连自己的生命却不愿意付出,那你还有资格说爱我吗?
 一连串的问号令他语塞,是呀,他不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哪怕是自己的。他的生命不属于他,或者说不完全属于他,在他的身后,在他的心里,总有些东西,在支撑着他,支撑着他活下去。
 他可以倒下,可他们不能。这是自私,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葬送了其他的生命——无辜的生命。
 是人格么?其他的人格。他不知道,他的心很乱,是视线愈发模糊。渐渐的,周围只有风的声音了,她的嘴唇在动,可她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
 好像是吧。人格吗?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存在,那么我求求你,求求你暂且替代我,替代我来承受现在这一份痛苦吧。他的心隐隐作痛,不像是针扎,而是一种含蓄的、难言的痛楚。
 他的手紧紧的揪住自己的上衣,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他想借着这份疼痛来转移注意力,将那些真正的,直达人心的痛楚给屏蔽掉,哪怕一小会儿!
 可他做不到啊!那份疼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根本不是那浅薄的皮肉之伤能够替代的。那种令人窒息的痛楚,像块巨石,紧紧的压住他,压住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呼吸变得压抑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明明没有做什么,可心里,却那么累,那么的痛。他受过刑,你看过别人凄厉的表情,可在这一刻,所有对肉体上的鞭挞远不如那份来自灵魂的,直击内心的楚痛。
 那不是痛,那是爱。他眼前的一切渐渐黯淡了下来,他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第三双眼睛在看着他自己。看见了自己的灵魂,渐渐脱离了自己的肉体。
 这就是爱,多么痛苦的爱,门泽维尔。看着他蹲了下来,她也跟着蹲了下来,薄唇紧贴他的耳畔,悄悄说道。
 我们的爱,造就了今天的苦楚。这本该是我们一同承担的……可原谅我,原谅我先走了一步。不如你也跟着过来吧,门泽维尔,让我们逃离这个痛苦的世界,回归我的怀抱,爱的怀抱。
她冲着他的耳边吹气,眼睛越过肩头,看着白裙女子,不经意的扬起微笑。
 林破晓啊,你所希翼的,终于动摇了。
 渐渐的,开始下雨了,电闪雷鸣在空中翻滚,时不时的,一道灼目的闪光从天而降。大雨倾盆,淋湿了他的衣服,浸湿了她的头发,浇灭了他心中的火。
 我们终究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他无不遗憾地宣布道,闭上眼睛,任由风和雨。他知道她还想说什么,还在诉说着什么,可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又有什么用呢?今天的场面,多年前早已预见,你曾试着在这时候怀持一面盾牌,现在是时候把它安放了。他听见他内心有这样的声音,在那颗遭受凌迟之刑的,残破不堪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倏地绽放开来,一股寒意笼罩在他的心间,笼罩住她的全身,不然他好像什么也不怕死的,好像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名字的另一面。
 在故事里,那个男孩死了,可他还活着吧,活着吧?活着吧。
 活在哪儿?记忆的深处,女孩的心中。
 他扬起头来,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水,笑了。他的眼眸闪啊闪,像是繁星般清澈。
 是呀,他还活着。伊皓雯搂紧了他的脖颈,像一条水蛇攀了上去,温热雪白的肌肤紧贴着他的脸,急促的呼吸,醉眼迷离,在这倾盆大雨中显得多么冷清。
 都对他没有用了,当他再次仔细打量她时,她身上的闪光点,她的魅力通通消失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
 心中的激情如潮水般退却,他的双眼恢复了往日的清明。绿色,璀璨的绿意从眼眸深处涌出,与他身后的女人一致。
 他明白了……
 回来吧,回到我的怀里。她轻声说。
 倏然,周围的一切都慢下来,有一种空灵的感觉。他的动作,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像是有第三双眼睛从天上睁开,俯视着这片被浓雾包裹的狭隘。
 看得清了,周遭的景物,人类的内心,都看得一清二楚,真真切切。
 这就是林破晓的感觉吗?在摒弃了感情之后,世界已经不一样了,没有感情遮蔽了双眼清澈而透明,这种感觉,就是林破晓让我成为的人吗?
 还是说,是我想成为像林破晓那样的人?把感情抛弃,单纯地只用理性思考问题,这样就不用承担感情所带来的负担,也不用再承担离别之痛了。
 是这样吗?
 我们回去吧,回到本该属于我们的地方。那个女孩紧紧的搂住他,生怕他逃跑似的,贴着他的耳畔呼气,一边轻轻拉扯他,呼吁他离去。
 我们回去吧!她突然踮起脚尖,声音也倏地提高了几个分贝,她的薄唇突然朝他驶来,想吻上去。
 她的红唇,活像是一支玫瑰。美丽动人,却带着刺,含苞待放,却终究抵不过凋零的命运。
 可她却没有玫瑰的命,在它绽放的那一刹那,还未完全展开,就枯萎了。
 玫瑰,凋谢了……
 弹簧刀出鞘,在空中闪过一抹银光。在接吻的瞬间,她的身子前倾,娇小的身躯瞬间被刀贯穿。
 血,像是一支支玫瑰,在她的长裙上绽放,在他的西装上绽放,在她笑容凝固的脸上绽放……
 多么艳丽的玫瑰……只可惜尚未舒展花蕊,便已凋零——真是遗憾,可又有什么办法?最动听的鸟鸣是生长在最锋利的荆棘上,最美丽的蔷薇最难盛开。
 “为什么、为什么。”看着空中飘舞的花瓣,她痴痴地笑了,双目无光空荡荡。
 她瘫倒在了他的怀里,用力的咳着,将胸腔内的淤血咳出来,染红了裙纱。她的目光没有看着他,也没有朝他说话,而是越过去,目光远眺,看着迷雾的彼端——那道绿光。
 瀑布般的长发脱落,光洁的脖颈渐渐凸起,那是喉结。纱裙之下柔弱无骨的娇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变回它原来的模样。
 为什么?明明一模一样,为什么他却能分辨的清,看的和你那般清楚。她说话吞吞吐吐,百思不得其解。
 薆…她,林破晓,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因为,根本没有这个人。
 门泽维尔接过话茬,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
 根本就没有伊皓雯这个人——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起码在我心中,永远不会有……阿诺,你输了,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没有这个人。这五个字仿佛是一记闷锤,砸得她头晕目眩——没有这个人,怎么可能?明明她穿过了他的所有梦,透过他的所有记忆,将他对她的希翼编绘成这样一个人,完整的人。可现在他却告诉她没有这个人,那他的那份记忆是从何而来?岂不荒谬?
 是的,她败了,她承认这一点。可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复制了一个完全不存在的人——亦或者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以前的少年,门泽维尔的记忆中有一个不曾存在于现实的人,一个由幻想和梦组成的人,完整的人。
 不曾存在的人是完整的人吗?她不知道,可她知道门泽维尔对这个不存在的人的记忆,却令她足以塑造出一个完整的人格。
 这可能吗?
 这可能吗……
 血沿着纱裙浸湿了地面,鲜血为涌动的雾添上一抹戾气,四周都是淡淡的红色,除了远在天边的那抹绿。
 失血过多,整个人的灵魂像被剥离。她的视线被困惑、鲜血与眼泪所沾染,愈发模糊……眼泪?她开始悲伤了,他变得再也不像他——诺华德。而是变成了她——伊皓雯。
 模仿者是不具备情感的,除非你入戏太深,变成了那个你所模仿的角色。切记,人格的改变是不可逆转的,千万别把自己内心中最柔弱的那一部分,与你所模仿的角色相融合。
 他又想起了那片红唇,以及隐藏在那黑袍之下的警告。但他不再慌张,因为他已经是她了,她说的对,如果她的死能令他解脱,那她愿意奔赴死亡。
 毕竟是他创造了她。
 想到这儿,她笑了,依偎在他的怀中,甜甜的死去……
 “别了,门泽维尔。”最后的最后,她用尽力气却没能发出声音,嘴唇微动,停止了呼吸。
 ……最后,那不爱笑的女孩终于还是笑了,发自内心深处的笑。
 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活过,只是发生在梦里罢了,在现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当事人的心中却不那么想……
 薆……
 我赢了么?
 磅礴大雨将地面冲洗,淋湿了他自己,淋湿了他的心。突然,一把伞遮过了头顶,雨水溅落到无色的伞上,溅起点点滴滴。
 他坐在地上,小腿和脚掌完全并在大腿外侧。雨水沾染下的头发湿淋淋,紧贴着他的脸庞。他忽地抬起头,仰望着撑伞的人,搂紧了怀中冰冷的尸骸。
 到底……是怎么了?
 他抚摸自己的脖颈,一片光滑。
 为什么……会这样?
 头发紧贴着他的脸颊,在暴雨中的他,渐渐……渐渐变得软弱了。
 我……到底是谁?
 这是一道女声,出他之口。
 你是谁,你知道还不知道么?撑伞的人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我……我……他垂下头,手足无措。
 当剑柄上的利刃穿过他的胸膛,他的怀中还紧紧搂着那具尸体。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了?他是谁?都不重要了……他满腹疑惑地倒下,沉了下去……
作者:某只小小Maxav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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