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04

紧张压抑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凝聚，氤氲在风中，如有一根导火索，光凭后劲就能将这里夷为平地。
在看不清的阴霾中，男生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垂在两侧的手掌紧拽着发了白，隐忍着才没有将痛苦显露在脸上。
而对方也真的毫无察觉。
“边伯贤，我再给你次机会，跪下给我道个歉，以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
胸膛里的钝痛堪比凌迟，一刀一刀的刮着血肉，声音破碎的从嘴里溢出，却仍然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
“我认识你吗？”
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内容却刻薄的毫不留情。
“你，你……行。那我就让你想起来。”
阵容和被噎的没了话，也不甘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对两旁的人使个眼色，索性就要直接动手。
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寂静的窄巷里显得尤其突兀，鞋子摩擦地面所发出沉闷的声响使本就紧绷神经的众人第一时间转向了声源处。
熙阳从巷子拐角逆着光走近，毫无预告的直接闯入硝烟弥漫的战场。
晚霞的余晖散在身后，给她镀上了一层暖色光晕，可是她依旧灰暗，像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没有生气可言。
“你谁呀，别多管闲事，快点滚出去。”
“让开。”
熙阳停下脚步，慢慢抬起头，可是已经落幕的天空，谁又能看的清谁的神情？
“什么？！”
“让开。”
她又重复了一遍，短暂又固执。
阵容和简直要被气笑，今天是撞了什么邪，一个两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一直积攒的怒气爆发，根本不管对方是不是女生，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你她妈的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横。”
掌风夹杂着狠厉直打的熙阳侧过脸去，踉跄的扶着墙壁才勉强站好。
磕破的嘴角传来铁锈般的腥甜，她不在意的用舌尖舔舐，弯腰粗重的缓了几口气后，才把目光移向手心里一直拿着的手机。
微弱光芒下的屏幕显示的正是警局通话界面。
“警官，我的人生安全已经收到了威胁，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到。”
那边说了点什么，阵容和没有听清，不过在瞥到远方忽闪而来的警笛时，便慌了神。
“你给我记住了。”
撂下句狠话然后和同伴匆匆离去。
“呼，呼……”
直到他们走后，边伯贤才终于忍受不住的沿着墙壁滑落，冷汗瞬间覆盖至全身，额头旁显现出蜿蜒可怕的青筋，胸腔像是散满了玻璃渣，连呼吸都是剜心的疼。
他紧咬着嘴唇，身体控制不住的蜷缩在一起，手指费力揪着胸前的衣服，从口袋中寻找着什么。
熙阳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本来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毫无血色，显得耳廓边鲜红的一团触目惊心。额头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精疲力竭，偏偏身体也像灌了铅，沉重的无法挪动。
可是，她不能停。
远处响彻的警笛声还在继续，呼吸趋于平缓的边伯贤费力的站起，看向熙阳的目光复杂。
他讨厌熙阳，这是自他第一眼见到她起便确定了的事实。
没有缘由，单就凭那双沦陷地狱却不作挣扎的眼就足够让他称得上厌恶……
可是，现在……
没有被遮挡住的消瘦脸颊上的肿胀，第一次让他产生了无法逃脱的负罪感。
熙阳待脑中的轰鸣不适略微褪去，直接起步离开，她必须赶快回去，否则陈馥会不高兴的，寄人篱下，就必须要遵守游戏规则。
之所以选择硬碰硬，也只是因为那里是回去的必经路，他们恰好挡路了而已。事实上，边伯贤的死活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似乎有人并不这么想。
在公园的标志性建筑，朱红色长椅前，边伯贤追上熙阳，气喘吁吁的塞给她一袋刚从药店买来的冰袋，收回手的时候指尖无意碰触到的截然不同的炙热使他有了略微的停顿。
“我不需……”
“我知道，你并不是想帮我。”
边伯贤的眼睛似乎永远有一层看不透的迷雾，是与她不同的冷静自制，笑着的时候可以如阳光般和煦，可是眼里依然是浑然天成的冰冷彻骨。薄唇微抿，散发出的强势不容拒绝
不用她多费口舌，把所有事情都看的明白，却又不知道在执拗什么。
“你把这个拿回去，用来敷脸。”
其实他明白，自己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所做的只不过是为了消弭那丝不知从何而来的负罪感而已。
晚上的风轻微的有些凉，吹乱了她的发，拂过熙阳时让她恍惚的觉得，自己就和这袋冰一样没有温度。
边伯贤的目光突然凝到了她额前裸露出的伤口，只是堪堪止血，都没来得及结痂，边缘翻出的皮肉足见受到了多么大的外力撞击。
“可是，你的伤真的不用处理一下吗？”
我们只会是不相干的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