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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降落.12

【伏蛰】
    南部此时一点秋意也无,还是盛夏的好光景,多年来也亏的这谢家二公子的治理,南部边境的临渊国才时时收敛,不敢冒犯,如今谢家二公子下了掖庭,南部子民自是不平,怪就怪在南部递上去的折子无何用处,二公子下狱已快两月,巧合般抓了个走私战马的马夫,搜到了谢思樾的私令,押去了京内成了铁证,事情越发棘手。
   那日谢嫣然同北堂墨染同去掖探了谢思樾,狱中环境怎能和府中相比,那二公子也是憔悴了几分,见着是北堂墨染同自家妹妹来了,规矩倒是警醒:“宸王,王妃万安。”去掖庭的途中,谢嫣然眼睛红了一路,心中有气,也没给北堂墨染好脸色,大婚后,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了争吵。到了掖庭,在听哥哥如此生疏,许是怨怼,心中更是酸涩,泪在眼眶里忍着:“哥哥。”
谢家两位公子疼爱小妹,黄道国人尽皆知,连北堂墨染都知道谢家两位公子护短是出了名,幼时北堂棠玩笑抢了谢嫣然的珠花,小丫头回了府就哭,这谢思樾可不管你是皇亲,进了宫就是一顿拳脚。唬的北堂棠有段时日看着谢嫣然都绕着走。
谢思远喜文些,从小跟着,也习得一手好丹青,而思樾骑射功夫好,谢嫣然本是没什么兴趣,有段日子也是缠着思樾教,当了多次人肉垫子,也是乐此不疲。有这样的情谊在,北堂墨染才不敢将思樾下狱的事如实告知。
虽说是下了狱,一切打点妥当,一切用度不缺,还是不敢太张扬,总是吃了些苦头。谢思樾也是见不得妹妹眼泪汪汪的模样,又看宸王脸色已是几分无奈,许是为了他的事闹了一通,直了身子:“好了,好了,本没事的,你一哭我心里慌得很。”
谢嫣然听他如此说,忙扯了北堂墨染:“心慌?快叫个大夫来瞧瞧。”又急急言:“这秋日里,衣物被褥够吗,吃的用的呢?”思樾此时已被她闹的麻麻的,可这一言一句,句句都是为了自己,身在掖庭,隔着牢门也不能去给她买点小玩意哄着,且这掖庭脏乱,也不必在此耗着了:“同殿下回去吧。”
虽是瞧了思樾,那忧心如何都是止不住的,宸王夫妇正出掖庭预备回府,王妃刚上了马车,到听见一声,很是熟悉:“宸王万安。”本不确定,是他?他来掖庭做甚?她掀了车帘,看到那暗花绣纹的衣饰,升起几分诧异,真的是他。想来也一年未见了,好像那人还似从前一般没什么变化,身边没个人跟着,独来独往。还是如此淡薄。同谁说话都是不卑不亢,还是如此的不争淡然。
北堂墨染止了欲上车的步子,目光上下打量了眼前问安的公子,几分疑虑,好像哪里见过却如何也想不起名字,却听着车上谢嫣然唤了声:“修明公子。”修明?何人?眼前的人寻着声音对上了谢嫣然的目光,淡淡应了:“王妃万安。”
修明知道思樾下狱时,正在茶肆听着曲儿,那杨展匆匆的像着了火般将信函甩在他面前:“也只有你有这好心思在这听戏文了。”修明斜了他一眼,又唤了壶好茶,不急不慢的拆了眼前的信函,待那茶上来,已是没在泡的心思了。杨展扯了那信,燃在香炉中,又倒了杯茶:“探子寻了你半座城,你倒是躲得好。”
修明知道朝中形势不明,这一年大多时候都是同杨展在一块,收收消息,偶尔为杨展出出点子,至于入朝为官,他是不想的,好在张大人也不逼他。谢思樾的为人,他很是清楚,修明没料到,这风雨来的这么快,这么急。谢家荣极很是警醒,还是有人急不可耐,动了手脚。
杨展知道修明同谢家二公子交好,忙递了消息过来:“临渊同大熊立秋便会带着使节入访,这大熊的世子,郡主,临渊的公主,都会来。”杨展意味深长:“这几年谢公子辛苦。”修明像明白什么:“你的意思是,临渊…”杨展也不明言:“得空去看看谢公子,那做假账的已被我擒住,关在暗牢。”杨展出身江湖,不想招惹一身腥,在者,这宸王殿下都无心护着谢思樾,将消息递于修明,如何做,就看他自己了。
立秋各国访问的事情早早就安排下来,各国来访仪制为使节二,文官三,武官三,可带子女一,各国皇族则无定数。于黄道国来说,这是各邦交好象征,于北堂墨染而言,就是各国的试探和拉拢了。
这使节入朝,宫宴,接待,朝政,件件分明,事事繁杂,需要北堂墨染亲力亲为的事情桩桩件件,谢嫣然又同他怄着气,王府中的气氛越发的沉重,小荷在旁看着都觉着没法子,问了尚羽,尚羽也呆呆的:“这谢姐姐什么脾气,你不知道?”气的小荷捶了他一拳:“王爷什么脾气,你不知道?”
这宸王夫妇有气,倒惹了周围的人大倒苦水。苦了尚羽,每日来个大早同宸王用早膳,有一回二人想走,硬是被小荷的低气场压回了餐桌。苦了苏寻仙,每晚宸王打着更处理政务,都要在旁煮着茶候着,打着瞌睡都要送这宸王回府,这会是谁人的密令呢?。
各国使节来贺之日定在了中秋佳节,按着规矩是要举行宫宴接风,作为宸王妃,自是要同宸王一同出席,司制房早就备下了合身份的宫装,正色宫裙,金丝发冠,这也是成婚以来,除了家宴外,第一次以王妃的身份,站在他的身侧。
云初正替她挽着发,只簪了金钗,还未将那玉冠戴上,北堂墨染推门而至,他知道的,这种场合,她许是不安。镜中印了他的身影,同谢嫣然一样,金冠束发,朝服规整,见王妃还未成妆,气度端和,轻压了她的肩,瞧着镜中的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自顾自在妆台上寻了起来:“成婚时送你的钗,你不喜欢了?”听他如此讲,倒惹了她的笑,原是日日都戴着的,白了他一眼:“宫宴肃穆,让云初收起来了。”
北堂墨染只觉那礼节繁琐,依着自己性子将那钗子簪在了她的发中:“宫宴罢了,无碍。”待妆成,牵着她上了车驾,同她一起入宫赴宴,阖宫夜宴,觐见各国使臣,无非就是一次次含着笑,行礼,问安,回礼,寒暄,歌舞礼乐声热闹,饮了些酒有些微醺,听着宴上各国使节一路的奇闻,也不算无趣。
正晃着神,眼前倒有些影子,抬首一瞧,这女子姿色天成,皎若秋月,手中倒了杯酒:“你便是宸王妃?”听她口气,倒有些不快,在这宫宴上,也不能拂了北堂墨染的脸,点了头,那女子见谢嫣然无心理她,扬了个笑,指了谢嫣然发间的玉钗:“宸王妃发间的钗子好漂亮,可否送我?”
  若是寻常的钗子就算了,那女子指着北堂墨染送她的订礼,谢嫣然自是不允的,摘了头上金丝绕珠簪子,伸手带在了那女子发上:“这簪子更衬姑娘些,送你可好。”那女子哪里肯依:“黄道国的王妃就这点气度吗?”接着又道:“我临渊什么簪子没有?”这说话的女子,便是临渊国的四公主:长歌。
  气氛有些僵持,北堂墨染正想开口,听的一孩童脆生生的说:“公主不明白吗,那钗子是大哥哥送给这个好看的大姐姐的。”大熊的世子忙起了身:“郡主年幼,公主莫见怪。”这答话的孩子,就是大熊国的郡主:绮罗。
   这小郡主生的水灵,下了宴席走到谢嫣然身畔,拉了她的手,看向北堂墨染:“大哥哥送的钗很是珍贵,大姐姐很喜欢呢。”谢嫣然倒被这小丫头逗笑了,屈了身子抱了她在怀里,也不想和那临渊公主争执,那长歌公主有些恼:“明日围场狩猎,王妃可愿同我比试,若你输了,这钗子就是我的了。”
   北堂墨染只觉这公主聒噪:“王妃不善骑射,你可愿同本王比,让你三箭?”谢嫣然最是讨厌旁人轻看了她去,还是哄着怀中的郡主:“王爷不必费心,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那小郡主也有样学样:“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宸王叹了口气,这临渊公主,能歌善舞,精通骑射,钗子事小,别弄的一身伤,那临渊的使节乖觉,推了一把:“明日狩猎,望王妃手下留情。”谢嫣然夸了海口就后悔了,自己那三脚猫功夫,可话都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那是自然。”
  回了王府,谢嫣然那管北堂墨染句句嘱咐,进了库房就开始找起狩猎的服饰,弓箭,还想去那马厩挑马,北堂墨染心里七上八下:“嫣然,不必如此。”谢嫣然手里根本就没停下:“我记着相府有匹小红马,明日我就骑那小红马,唤人牵来。”见谢嫣然当了真,宸王也劝不动,待一行人到猎场时,吩咐了暗卫盯着临渊,又亲扶她上了马,自己牵那缰绳,深怕她出了岔子。
  各国使节,文官武官来了好些,见这宸王,亲为这王妃牵马只觉夫妻恩爱,可这谢嫣然却觉着不合适些,忙低了头:“王爷,没事的,真的。我自己可以,小时候..”那话还没说完,北堂墨染接了句:“小时候摔断了腿,半月下不来床。”堵的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成婚一年,大多时间都是在王府,出府的时候很少,围场狩猎倒也给了宸王夫妇散心的机会,她在马上,晃晃悠悠,背了弓箭,有几分女中豪杰的意思,他替她牵着马,小心护着她,同她说着话,他人好不羡慕。
  北堂墨染正数落着谢嫣然小时候那些糗事,二人正说着话,长歌公主打着马追着就过来了:“王妃可记得昨日的约定。”真是煞风景,好容易和他同游,今日倒要好好治治这公主,打了北堂墨染牵着缰绳的手,深吸了口气,又在小红马耳边轻言:“给个面子,今儿抓只兔子山鸡,我们就赢了。”还未等北堂墨染反应过来,谢嫣然仰了手中的鞭子,直直奔了出去。
  那长歌公主也追了出去,哒哒的马蹄扬了好阵灰,北堂墨染未牵马出来,这围场林子又深,急唤了人牵了马追了过去。谢嫣然那鞭子抽的狠了些,那马速度极快奔进了林子,用力稳住那缰绳,长歌公主追了上来,林中闪了只活物,谢嫣然眼睛尖,拔了弓箭正瞄准:“承让了。”
骑射功夫虽然差,也是思樾的妹妹,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输人也不能输阵啊。那长歌公主见谢嫣然的箭已搭好,没想到这王妃看着羸弱,倒有些功夫,也拉了箭,眯了眼,只那箭瞄的是谢嫣然的马。
那箭利害,惊了谢嫣然的马蹄,那马受惊,长嘶一声,张了前蹄,谢嫣然箭在弦上,那想那马这么大反应,扯不住缰绳,重重摔了下来,滚了些距离,额头磕在一碎石上,尖锐的刺着疼。吃痛重呼一声,本是谢嫣然的猎物一下跳了出来,长歌如何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又搭一箭,朝谢嫣然足边射去。
谢嫣然吃痛只觉这公主卑鄙,怒极撑着身子寻了自己的弓箭,还未开弓,长歌的箭直直朝她袭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青衣公子冲了出来拉了她一把,顺势环了她的身子将她护在身侧,那箭擦了他的肩好大一口子,长歌一瞧来了个护花使者,心下更是讽刺,又放一箭,本是想带着她离开林子,那箭直朝他右肩射去,谢嫣然有伤惊呼:“小心!”
他身子一弯,箭气穿了他的臂膀,流了好些血,他亦怒极,忍着痛,抢了她的弓,发了狠瞄了长歌:“我本不想伤你,今日给你个教训。”那箭只擦了长歌的发,林中潇潇,马声嘶鸣,谢嫣然这才看清了护着自己的人是修明。
修明替她挡了一箭,又发狠回了一招,伤口生生扯了开来,那血如何都止不住,伤口吃痛,顺势倒了下去。谢嫣然慌了神,扯了头上的额带欲给他绑了伤口,手却止不住的发抖,受了些惊吓,眼泪直往外冒:“修明,修明?”听她声声唤着他,只温言:“没事的。”那额带因着紧张是如何也绑不好,只自己伸了手,压在那伤上,血染了她的衣,晕了好些她的泪。
 北堂墨染寻到她时,场面极其混乱,他就猜到定是要出事。见她身上染了血,也看不清拥了谁,他极怕,顾不上别的,下了马有些慌:“嫣然!”谢嫣然已是六神无主,只按着他的伤,眼中看不见旁人,北堂墨染定了神,瞧见她眼中只有扶着的男子,额上有伤,除了心疼,还有些别的情绪,是妒忌吗?且也只能耐了性子:“嫣然,我们先处理伤口好不好?”
 谢嫣然这才缓过来,也不看他有些虚弱:“不必管我,先替修明瞧伤。”修明?怎么又是他?她还是急切的压着他的伤,怕他出了别的差错。
这场景是否有些熟悉,好像皇后重伤时,北堂墨染也曾如此耐着性子,希望她先处理伤口,她也是淡淡的回了:“不用。”那时嫣然身子还未大好,撑着身子来告诉他不必担心。原来那时她的心中竟如此难受,像被针扎着火撩着,因为喜欢,也别无他法的熬着。
 苏寻仙高深莫测的瞧着眼前的修罗场,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一报还一报罢了,北堂墨染眸中冷了几分,你且不顾着自己有伤,眼中尽是别人,伸了手想扶她起来,长歌公主有些嘲讽:“殿下你瞧,王妃这一汪子的眼泪,是为了旁人。”今日之事本是长歌的挑衅,在听她如此挑拨,谢嫣然厉声呵斥:“公主今日可知伤的是谁,可担的了这责任?”一双眸子满是怒火,可这气这泪,都不是为了他。
  林中一众随从,大夫,都被这声呵斥惊的吸了口凉气,北堂墨染的眼中的冷意不能在深,怒意不能在忍,出手掌了她后颈,抱了她上了马,扯了缰绳:“好生给明公子瞧伤,出了差错,唯你们试问。”
回至宸王的帐中,小荷见小姐晕在宸王怀里,王爷脸色极差,额上身上都是血,衣衫不知是被何物划了些口子,顾不上大喊,携着云初云意请了大夫来瞧,探过脉后,大夫收了医盒:“王妃额上的伤恐会惹到眼疾,情况如何还要等王妃醒了在看,足上的伤倒是无碍,皮外伤。好生养着就是了。”云意带着大夫下去抓了药,北堂墨染吩咐熬好了药快些送进来,守在帐中看着她。
手指轻拂了她的碎发,那额上的上包了白娟渗了些血,有些后悔出掌伤了她,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乖乖瞧伤,那种酸涩焦灼的情绪一下又压了下来,榻上的人眉头微皱,抓着他的手,很是不安,她的梦中,那箭急急的射中了修明的心脏,她看着那冷淡公子护在她身前,倒了下去,手上的血还是温热的,那种恐惧压着她的心脏:“修明。”
她抓着他的手,梦中惊呼的却是别人的名字,谢嫣然对上他的眼睛,有些急迫:“修明如何了!”她并未看到他眸子中失落的冰冷,想下了榻去瞧修明,是为了她才伤了手,北堂墨染重重扯了她一把,也不说话,小荷将熬好的药送了进来,看着气氛不好,快些带着两个丫头退了下去。
 北堂墨染也不说什么,将那药吹了又吹,喂了些在她唇边,也是几分冷淡,原是想说,修明在苏寻仙帐中,有大夫照看,身上哪里痛,眼睛还好?话到嘴边却变成:“谁让你去惹长歌公主?”那药有些苦,到了嘴里更是难咽。这没由来的冷声呵斥,谢嫣然倒有些委屈:“我惹她,她先是伤了我,后是伤了修明!”他只觉烦躁,三句都离不了那个修明吗?还是喂着那药,手上重了些:“明日我让尚羽送你回府。”
   这又是为何,这北堂墨染今天是吃错药了,推了他喂药的手:“王爷?这又是为何?”为何,难道还要留在这里,日日去照顾那修明公子吗?那药撒了些出来,谢嫣然只觉莫名其妙:“我哪儿都不去,这药我不吃了。”
宸王的怒火妒意在林子里已默然滋长,看着榻上的人如何都要违逆他的意思,心中的怒气在无法忍着,摔了那药在小案上:“随你。”起身拂袖而去。
而在苏寻仙帐中,唤了大夫替这修明疗伤,苏寻仙还是摇着那扇子:“明公子这次又是为何。”修明知这苏先生是宸王的人,瞧了他一眼:“家中无事,随着舅父出来玩玩。”话中几分警醒,苏寻仙又问:“如何又遇上了王妃?”这苏先生,是怀疑我的用心,无妨,换了衣裳很是玩味:“不想让她输了钗子。”
话音刚落,宸王进了苏寻仙的帐子,立在了修明身前:“她现在是本王的王妃。”修明也无惧色轻笑:“那钗子是殿下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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