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话·希孟外传（三）

前情：王希孟言语有失遭责罚，天子病愈，欲在画院会考中选贤能者授予官职
 
幕三
 
秋去冬来，王希孟在会考前就已自知不能够得沐天恩了。
他年少沉不住气，又因画工不见精进，常常没有好颜色待人，夫子则觉得王希孟是蓄意气他，二人便如此杠了快半年。这回他更因“不尊上”，临考前一晚又挨了戒尺，右手肿得握不住笔，他沃雪消肿，冻得手通红，李怀玉给他寻来了药，才使他第二日能勉强赴考。他画了半座山一片水，在填色时手已开始发抖，他不肯服输，死死咬牙将画作完，随即扔了笔，他作画虽然艰苦万分，走得却是十分潇洒。
 
发榜之日下了小雪，王希孟不肯出门去，他自觉不会上榜，出门反而丢人，索性将自己关在门里，不久李怀玉来敲门，王希孟不应，李怀玉就隔着门说话：“希孟，你入文书库了！”
 
王希孟不曾想到自己竟能得职，即便是一个不足为提的小小官职，他也是有些高兴欢喜的。文书库的工作繁琐冗杂，因保存文书，库中窗子须紧闭，更不能用明火，烛火透过琉璃灯罩昏昏暗暗地晕出一点光，王希孟持灯归整文书，浑身都浸满了纸张的清苦气息，在这里仿佛时间都变得绵长，王希孟到底有些难熬。
 
李怀玉仍留在画院做学生，有时还会来寻王希孟，二人只有晚间才得闲能坐坐。
如今已过了年，王希孟住在东院，院口栽了一棵梅花树，发了花苞，李怀玉见了很喜欢，索性借了王希孟的笔墨，绘了一幅雪中梅，待设色时，他见案上多青绿，少紫红，不由笑道：“你怎么还总画山啊水的，圣上爱花鸟……”
“可我爱山水。”王希孟给他侍墨，头也不抬。
李怀玉颇为无奈，只好敷衍应了一声，也懒得再说。待画作成，李怀玉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取了挨着案脚的瓷瓶里的一卷画，展开见仍是青山，他稍稍挑眉，道：“你我相识快一年，却不曾互赠个什么，过阵子是我的生辰，这画我讨去了？”
王希孟也不拦，他将用镇纸压整那幅雪中梅，笑笑：“那这幅图我也讨去了。”
李怀玉道：“不成，我要将这画献与陛下，你这幅我也要呈，倒想看看能不能入陛下的眼。”
王希孟眼神一亮，接着又黯下去：“我画得不好，送不上去的。”
李怀玉笑起来，与他说：“如今画院每月都要呈作供陛下揽阅，我侍驾时带去就好了，你何必妄自菲薄？我早说过你不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