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迟到(六) 文/茕孑

【六】
高中结束来得比想象中要快得多，金泰亨坐在礼堂里看着周围同龄人脸上各色各样的神情，眸中闪烁着的尽是对未来的憧憬，那群埋头啃书的人眼里从未如此炙热过，今天倒是有那么些意思，可是将这一切结束了，自己又该如何假装麻木地去生活呢？
“金泰亨，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过了今天就解放了！”
金泰亨习惯地勾着嘴角抬眼，对上朴智旻压抑不住笑意的双眼，啊，这个孩子的话，应该会很快乐，按着他的成绩不说TOP级的大学，总还是能挑上一挑，应该会是安安稳稳地度过那几年，还是上课学习拿学分，运气好的话这之间能意识到自己喜欢谁，再不济也不过在没有痛苦、没有意识的过程中失去那个人，找个合适的女孩儿，平淡地找个安定的工作，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吧？
“还好，你暑假准备干什么？”
“试试看能不能找个假期工作吧。”
嗯，听起来就像朴智旻会做的回答呢，呵。金泰亨唇角的弧度渐渐压下去，眸光也暗下去。
朴智旻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冷漠的金泰亨，眼角染上了几分无措。自从那次发烧以后金泰亨的情绪就时好时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变得沉默，敛着眸一言不发，上课时睡觉也越发嚣张，即使被老师点了名也不过抬头冷冷地瞥上一眼，有好几次小测，收卷时朴智旻发现金泰亨的卷子大多是空白的。
如今的金泰亨像是突然撕开了自己华丽的包装，让靠近的人嗅见了内里坏死后腐烂的味道，对于这样的金泰亨，朴智旻本能地感到害怕。
回去的路上，正碰上课间，朴智旻出了礼堂远远地就望见了田柾国，朴晶妍在他身旁站着，遥遥地冲着他们招手，田柾国站得笔直歪着脑袋看他们，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神情，金泰亨不知何时凑近了，轻笑一声在朴智旻耳边轻声说：“我喜欢田柾国怎么办呢？”
朴智旻惊得跳开了去，惊恐地望着金泰亨，下意识喊了一句：“不行！疯子！”
一同往回走的人流中许多同学回头看他，金泰亨在几步远处笑得前俯后仰，朴智旻才意识到被骗了，上前猛地一脚踢在金泰亨腿弯处，没想到金泰亨居然躲也不躲，被踹得跪了下去，双膝着地，因为落地太猛，还伸手撑了一把，身旁已有胆小的女生惊叫出声，金泰亨却仍在大笑着，朴智旻惊愕地看他大笑着仰头，眼角被呛出泪花来，在六月炙热的阳光下闪过一道晶亮的光芒落到水泥地上，转瞬蒸发。
朴智旻猛地扑上去挡住了金泰亨的脸，已然有老师从身后追上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朴智旻不露痕迹地遮着金泰亨的面容：“他的腿好像摔到了，我带他去一趟医务室。”
金泰亨就那样低着头在朴智旻的搀扶下，一步一步逆着人流的方向离开，为什么哭了呢，在那样不明所以的一瞬间？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医务室这个时间点是不开的，两个人躲在主席台下的杂物间里，谁也没有开口，朴智旻在一片沉寂之间卷起金泰亨的裤脚，膝盖处是一片红肿，想必再过一阵子便会青紫，不经意间的触碰也会更为疼痛：“所以是真的吧，你不喜欢女生这件事……”
金泰亨歪着脑袋看朴智旻，光线混沌的杂物间里看不清朴智旻的表情，他的语气像是问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带玩笑却也丝毫不严肃，“嗯”，他轻声地应道。阳光从那个狭小的窗户里照进来，那一束光亮里无数尘埃挣扎飘浮着，人们为什么生活得这么认真呢？金泰亨望着那一束光感到不解。
“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你吗？”朴智旻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语气间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金泰亨转过头来凝视他许久，明明是个对自己的感情一无所知的傻子，对别人的情绪倒是敏感的很，呵，真是可笑。
“你……唉，会好的。”
那是金泰亨这一辈子听过的最贫瘠的安慰，与其说是无奈更多的是无话可说，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轻轻的一声叹息像是一击重拳打在金泰亨心口，将沉淀多时的淤血一下垂出胸口，光影间的尘埃微微颤抖了一刹，金泰亨将额头抵在朴智旻肩头：“傻子，我要是喜欢你就好了。”
朴智旻没有躲，也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又一声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