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莫尔森堡的海妖

-莫尔森堡的海妖-
“我又想起你了，伊西斯。”
她的手从水面下伸出来，捧住我的脸。
海妖的指爪轻轻搭上我的皮肤，而她十指肚的几丁质细鳞外着包裹一层粘膜，这让我察觉不到她的体温，只能感觉到海水的冷。
我是一只典型吸血鬼，我继承了血脉中传承的敏感而多疑的心脏，我知道，她并不爱我。
可我没有办法去拒绝那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她将脸藏在浅水的波纹下，黛色的长发飘散如海藻。闪耀着甲壳类斑斓光芒的皮肤勾勒出海妖柔韧的肩臂，纤细的锁骨，那两片柔唇开合翕动，使得她传至我耳边的话语如同歌唱：“我是说真的，我很想你。”
“嗯。”我不知道如何回应她的话，只能顺着她双手牵引的方向，点了点头。
她的手又向下紧了紧，这动作与她蹙紧的眉头混在一起，竟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莫尔森堡最近正在下雨。”
“是的，我知道。”我抬起手，想要移开她抵住我太阳穴四周的指甲，却又在片刻犹豫后放弃了这个动作，“我最近都是住在莫尔森堡里。”
“所以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的。”海妖睁大双眼，神色中带上些控诉与委屈。深海中锻炼出的厚质角巩膜让她的视线永远迷蒙着一层水雾，这让她天然就显得无辜；对上那双眼睛，所有人都会自觉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乃至于无端生出一股心虚——天知道，她是欺负人最厉害的那帮家伙中的一员。
但她的视线仍然给了我某种压迫感。我看得见光线析出的每一缕晶体在那层蔚蓝色的虹膜上投射的影子。我能看见……她漆黑瞳孔的边缘在轻微鼓动，像是水母在潮水中缩张着泛紫的裙边。歌声混杂着海水咸腥的涌动扑面而来，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空气一时宁静下来。
“——玛尔塔！”我猛地挣开她双手，直起腰身。就在刚才，我的鼻子差一点就要碰上湖面。
那一泊三个月没有换过的、充斥着浮萍与虾藻的、盛满了海妖洗澡水的湖的表面。
此时此刻，我只想翻一个白眼。
“……小气鬼，掉下来又不会死人。”玛尔塔嘟囔着收回手，伸出艳粉的舌尖舔过指爪。我抬手摸了摸侧脸，那有一条正在缓慢愈合的血痕。
上个月掉进湖里的血族，至今还差着三大块没有找回来（准确来说是四块，因为缺失的部分中包括有他小得可怜的外生殖器，虽然没人乐意专门去找那东西）。我可不想重蹈前人覆辙。
“……总之，我得走了，小姐。”
我站起身，拍去裤腿上的绒土与草屑。微湿的草丛在我膝前印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印子，当然这无关紧要。我半低头，看着始终不肯从水里探出脑袋来的海妖小姐；而玛尔塔抬起脸，用那双始终雾蒙蒙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
“你又要走了。”她说。
我差点又一次屈膝在这滩湖泊前。
“告别礼，小坏蛋。”我掀开外衣，从兜里掏出一块防水怀表。接着，我握住白金表链，让表盘从空中滑落。然后，“啪”地一声，重力将表盖弹开。
玛尔塔的视线从我脸上下落至表盘正中，她晃了晃尾鳍，安静地注视着那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