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深海恐惧症的孩子深居海底——
有深海恐惧症的孩子深居海底——
梗原归舟太太
已授权
—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全身浸泡在一个柱状玻璃缸中，这里面灌满了深蓝色的液体，让我不禁联想到神秘的大海。
我的周身插满了各色的管子，有粗有细，有白有红有黑有蓝，每呼吸一次，就感觉到这些管子插入身体中的锥心的疼痛。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连着玻璃缸的一台仪器开始滴滴地响起来。肖木站在外面，我们两个之间只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
他的眼神我看不懂，似乎很挣扎，又像是赎罪后得到了释放。我拼命地垂着玻璃，想要将它打碎，可带给我的只有更多的，无边无际的疼痛。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在不受控制地靠拢，低头一看，我的两腿双腿已经紧紧融合在一起，最终变成一条鱼尾，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蓝紫色的鳞片，我的腰际两侧长出了鳃，胳膊上长出了鱼鳍。
我的身体对此变化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因为过于害怕，直接昏厥了过去。闭上眼睛前，我看到的是一群表情几近癫狂的科学家，他们拿着摄影机，录下了我变成怪物的全过程。
——
你知道深海恐惧症吗？
那种大海所带来的，神秘的，黑暗的，阴湿的感觉，让人觉得恶心，又恐惧。
再次醒来，我躺在肖木家浴室的鱼缸里。我挣扎着坐起身，把上半身连同鱼鳃都暴露在空气中，顿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肖木听到了水花扑腾的声音，赶忙来到浴室门口。我的两只手……不，是有着长长指甲的尖锐的爪子，搭在浴缸的边缘，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也看着我，眼里都是担忧。这种气氛持续了很久，当我快要因为呼吸不畅支撑不住的时候，肖木才缓缓开口：
“感觉怎么样？”
“你骗我！”
我竭尽全身力气冲他嘶吼着，眼泪一下涌上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没有骗你。”他淡淡地开口“我如果不爱你，就不会偷偷把你从实验室带回家了。”
我沉默了一下。他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我妈妈呢？你说等实验做完，就带我去找妈妈……”
“找妈妈？小柊啊……”肖木往前走了几步，坐在鱼缸边缘，轻轻抚摸着我湿漉漉的头发，语气也是格外温柔。
“跟哥哥生活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你这个骗子！我早就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了！你们就是想把人类变成可以在水里生活的怪物！”
“地球生态环境逐步恶化，人类迟早有一天要搬迁到火星。可是到火星的人类需要经过层层筛选，只有一小部分而已。我们实验的目的，是为了拯救人类啊！”
“呵，好一个拯救人类，你们以为进水里就能躲得过去了吗？愚蠢至极！”
“啪”——
我捂着一侧的脸，手有些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肖木。
才不过短短几秒，肖木脸上刚才打我时的狠戾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疼地摸着我的脸。
“哥哥想保护你……现在实验已经公开，引起了巨大轰动，有一部分人不支持这个实验，一心想着搞破坏，摧毁实验品——也就是你。”
“所以，你已经被整个人类抛弃了，你，是怪物。”
你是怪物……
这四个字久久地回荡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我知道，我不会是唯一一个“怪物”，他们会改造更多的人类，会出现更多像我这样的鱼人。
肖木，他才是酿成大祸的真凶！
—
距离我被改造已经过去了半年，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像是疯了一样，不分昼夜地给大批健康的人类注射血清，让他们变成鱼人。那群疯狂的科学家不知道为什么，取得了国家乃至世界二十多个政府的鼎力支持，甚至国内外更多的有权威的科学家也加入了这个团队。
这半年我一直在肖木家里，他对我照料入微，甚至为我专门修了一个巨大的水箱，在地下室。那里阴暗无光，只有在中午我才可以借助那扇小窗看到阳光，其他时候，只能感受到水的冰凉刺骨。
真是可笑，谁曾料想他曾经只是一个负责受实验儿童的心理健康调节的心理医生，哄骗得孩子们团团转。
第一批接受实验的孩子一共有十六个，大都是街头流浪的孤儿或者被父母卖进来的，我是属于后者。我们曾经也挣扎过，反抗过，可是只有我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品，其他人，要么是因为身体虚弱承受不住每天大幅度的实验而亡，要么是因为实验失败失去理智被他们用一颗子弹穿脑而死。
第一批鱼人投放深海的计划就在今天。
昨天肖木坐在玻璃缸外陪了我整整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我被带走。说好听是陪我，说难听了，不过是满足他自己的私欲罢了。
肖木有恋童癖，这是我自己认为的，否则他怎么会爱上我。但他从未像其他恋童癖的变态一样对我动手动脚过，最多不过是说些情话。
如今看来，他还有恋兽癖。毕竟我已经不是一个人类了。
所以，在我即将被投放深海前，我跟他说了两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你以后一定要喜欢上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类，女性的。”神色极其认真严肃，这是我对这个勉强算疯子里的正常人的忠告。
肖木哑然失笑，他只是反复嘱咐了我在深海里生存的技能，还有植入大脑的芯片，千万要保护好它。
那个芯片是肖木偷偷为我植入的，不属于实验内。根据他的话来说，这是个集定位追踪导航和搜索引擎于一身的微型计算机，甚至可以把肖木的影像投射到我的大脑皮层，让我们可以联系，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视频通话”。
我是极其讨厌这个芯片的，如果不是那个搜索引擎深得我意，我是不可能答应肖木植入芯片的。
黑科技啊！
改造过的第一批鱼人被用轮船载到大海中央，他们在海底建筑了能供我们居住的房子，命名为“海洋花园”。
我们全部被关在轮船底部，大约到了海洋花园附近的海域，轮船下缓缓开出一扇门，鱼人们全都“鱼贯而出”。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不知为什么，我有些隐约的不安。
随着我越来越深入水下，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明显，甚至感觉到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鱼类，五颜六色的珊瑚，这些都很美丽，其他同伴都啧啧惊叹，而我却把目光投向更深的远处，深蓝的海域好像一个照不入光的洞穴，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恐怖的生物等着我，它像是可以一把扼住我的喉咙，让我窒息而亡。
不……应该是堵住我的鳃，毕竟我现在是用鳃呼吸的。
一只海豚擦着我的身体游走，滑溜溜的触觉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子里全都是肖木焦急的呼喊声，无济于事，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鱼尾不再摆动，身体一沉，慢慢掉落进黑暗的海底。
在意识彻底丧失之前，几只手一齐抓住了我，拉着我游向海洋花园。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初刚刚被作为实验体时候的身体检查报告，心理疾病那一栏，写着“深海恐惧症”。
深海恐惧症……
我一开始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晕倒之前，我才恍然大悟。
—
三年，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内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是我最近才得知的。
鱼人们在得知人类已经全部搬迁到火星，只把他们留在生态环境已经恶劣到极点的地球后，一气之下毁掉了身上所有被人类安装上的电子设备，毁掉了他们辛苦在海底建设起来的文明，真真正正成为了一种野蛮的生物。
海洋的温度在逐日上升，深海里还有许多人类工业造成的海洋污染所带来的有害物质，海里可以吃的鱼类大批死亡，鱼人们的皮肤也开始溃烂，鳞片掉得一点都不剩，也一个个死去了。
我成了这深海里仅剩不多的鱼人之一。原本单靠我自己是生存不下去的，是那个芯片。我靠着那个芯片和肖木，活了下去。
可我讨厌这样的苟活。
这几个月，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头发开始枯黄变白，渐渐没有力气，每天头晕眼花，完全像是个老人。
可是我才十五岁，我的症状完全没有在其他鱼人身上出现过。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没有办法，硬着头皮闭上眼睛游到了大海最深处，找到了一个岩洞，打算在那里，度过我最后的时间。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脑子里传来了惊恐的呼喊声，和肖木癫狂的笑声。
通过他们的言语，我明白了——肖木偷偷潜入火星总控室，使火星脱离了原来运转的轨道，现在即将撞上地球，人类在争先恐后地坐上飞船想要逃生到其他星球。
可是，宇宙里哪还找得到第三个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
我闭上眼睛，展露出最后一个笑容，眼泪却溶于水中，再也掉落不下来了。
我最后听到声音是肖木的：
“你们自食恶果！你们自作自受！你们活该！”
梗原归舟太太
已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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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全身浸泡在一个柱状玻璃缸中，这里面灌满了深蓝色的液体，让我不禁联想到神秘的大海。
我的周身插满了各色的管子，有粗有细，有白有红有黑有蓝，每呼吸一次，就感觉到这些管子插入身体中的锥心的疼痛。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连着玻璃缸的一台仪器开始滴滴地响起来。肖木站在外面，我们两个之间只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
他的眼神我看不懂，似乎很挣扎，又像是赎罪后得到了释放。我拼命地垂着玻璃，想要将它打碎，可带给我的只有更多的，无边无际的疼痛。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在不受控制地靠拢，低头一看，我的两腿双腿已经紧紧融合在一起，最终变成一条鱼尾，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蓝紫色的鳞片，我的腰际两侧长出了鳃，胳膊上长出了鱼鳍。
我的身体对此变化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因为过于害怕，直接昏厥了过去。闭上眼睛前，我看到的是一群表情几近癫狂的科学家，他们拿着摄影机，录下了我变成怪物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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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深海恐惧症吗？
那种大海所带来的，神秘的，黑暗的，阴湿的感觉，让人觉得恶心，又恐惧。
再次醒来，我躺在肖木家浴室的鱼缸里。我挣扎着坐起身，把上半身连同鱼鳃都暴露在空气中，顿时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肖木听到了水花扑腾的声音，赶忙来到浴室门口。我的两只手……不，是有着长长指甲的尖锐的爪子，搭在浴缸的边缘，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也看着我，眼里都是担忧。这种气氛持续了很久，当我快要因为呼吸不畅支撑不住的时候，肖木才缓缓开口：
“感觉怎么样？”
“你骗我！”
我竭尽全身力气冲他嘶吼着，眼泪一下涌上眼眶，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没有骗你。”他淡淡地开口“我如果不爱你，就不会偷偷把你从实验室带回家了。”
我沉默了一下。他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我妈妈呢？你说等实验做完，就带我去找妈妈……”
“找妈妈？小柊啊……”肖木往前走了几步，坐在鱼缸边缘，轻轻抚摸着我湿漉漉的头发，语气也是格外温柔。
“跟哥哥生活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你这个骗子！我早就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了！你们就是想把人类变成可以在水里生活的怪物！”
“地球生态环境逐步恶化，人类迟早有一天要搬迁到火星。可是到火星的人类需要经过层层筛选，只有一小部分而已。我们实验的目的，是为了拯救人类啊！”
“呵，好一个拯救人类，你们以为进水里就能躲得过去了吗？愚蠢至极！”
“啪”——
我捂着一侧的脸，手有些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肖木。
才不过短短几秒，肖木脸上刚才打我时的狠戾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疼地摸着我的脸。
“哥哥想保护你……现在实验已经公开，引起了巨大轰动，有一部分人不支持这个实验，一心想着搞破坏，摧毁实验品——也就是你。”
“所以，你已经被整个人类抛弃了，你，是怪物。”
你是怪物……
这四个字久久地回荡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我知道，我不会是唯一一个“怪物”，他们会改造更多的人类，会出现更多像我这样的鱼人。
肖木，他才是酿成大祸的真凶！
—
距离我被改造已经过去了半年，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像是疯了一样，不分昼夜地给大批健康的人类注射血清，让他们变成鱼人。那群疯狂的科学家不知道为什么，取得了国家乃至世界二十多个政府的鼎力支持，甚至国内外更多的有权威的科学家也加入了这个团队。
这半年我一直在肖木家里，他对我照料入微，甚至为我专门修了一个巨大的水箱，在地下室。那里阴暗无光，只有在中午我才可以借助那扇小窗看到阳光，其他时候，只能感受到水的冰凉刺骨。
真是可笑，谁曾料想他曾经只是一个负责受实验儿童的心理健康调节的心理医生，哄骗得孩子们团团转。
第一批接受实验的孩子一共有十六个，大都是街头流浪的孤儿或者被父母卖进来的，我是属于后者。我们曾经也挣扎过，反抗过，可是只有我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品，其他人，要么是因为身体虚弱承受不住每天大幅度的实验而亡，要么是因为实验失败失去理智被他们用一颗子弹穿脑而死。
第一批鱼人投放深海的计划就在今天。
昨天肖木坐在玻璃缸外陪了我整整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我被带走。说好听是陪我，说难听了，不过是满足他自己的私欲罢了。
肖木有恋童癖，这是我自己认为的，否则他怎么会爱上我。但他从未像其他恋童癖的变态一样对我动手动脚过，最多不过是说些情话。
如今看来，他还有恋兽癖。毕竟我已经不是一个人类了。
所以，在我即将被投放深海前，我跟他说了两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你以后一定要喜欢上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类，女性的。”神色极其认真严肃，这是我对这个勉强算疯子里的正常人的忠告。
肖木哑然失笑，他只是反复嘱咐了我在深海里生存的技能，还有植入大脑的芯片，千万要保护好它。
那个芯片是肖木偷偷为我植入的，不属于实验内。根据他的话来说，这是个集定位追踪导航和搜索引擎于一身的微型计算机，甚至可以把肖木的影像投射到我的大脑皮层，让我们可以联系，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视频通话”。
我是极其讨厌这个芯片的，如果不是那个搜索引擎深得我意，我是不可能答应肖木植入芯片的。
黑科技啊！
改造过的第一批鱼人被用轮船载到大海中央，他们在海底建筑了能供我们居住的房子，命名为“海洋花园”。
我们全部被关在轮船底部，大约到了海洋花园附近的海域，轮船下缓缓开出一扇门，鱼人们全都“鱼贯而出”。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不知为什么，我有些隐约的不安。
随着我越来越深入水下，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明显，甚至感觉到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鱼类，五颜六色的珊瑚，这些都很美丽，其他同伴都啧啧惊叹，而我却把目光投向更深的远处，深蓝的海域好像一个照不入光的洞穴，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恐怖的生物等着我，它像是可以一把扼住我的喉咙，让我窒息而亡。
不……应该是堵住我的鳃，毕竟我现在是用鳃呼吸的。
一只海豚擦着我的身体游走，滑溜溜的触觉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子里全都是肖木焦急的呼喊声，无济于事，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鱼尾不再摆动，身体一沉，慢慢掉落进黑暗的海底。
在意识彻底丧失之前，几只手一齐抓住了我，拉着我游向海洋花园。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初刚刚被作为实验体时候的身体检查报告，心理疾病那一栏，写着“深海恐惧症”。
深海恐惧症……
我一开始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晕倒之前，我才恍然大悟。
—
三年，三年过去了。
这三年内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是我最近才得知的。
鱼人们在得知人类已经全部搬迁到火星，只把他们留在生态环境已经恶劣到极点的地球后，一气之下毁掉了身上所有被人类安装上的电子设备，毁掉了他们辛苦在海底建设起来的文明，真真正正成为了一种野蛮的生物。
海洋的温度在逐日上升，深海里还有许多人类工业造成的海洋污染所带来的有害物质，海里可以吃的鱼类大批死亡，鱼人们的皮肤也开始溃烂，鳞片掉得一点都不剩，也一个个死去了。
我成了这深海里仅剩不多的鱼人之一。原本单靠我自己是生存不下去的，是那个芯片。我靠着那个芯片和肖木，活了下去。
可我讨厌这样的苟活。
这几个月，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头发开始枯黄变白，渐渐没有力气，每天头晕眼花，完全像是个老人。
可是我才十五岁，我的症状完全没有在其他鱼人身上出现过。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没有办法，硬着头皮闭上眼睛游到了大海最深处，找到了一个岩洞，打算在那里，度过我最后的时间。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脑子里传来了惊恐的呼喊声，和肖木癫狂的笑声。
通过他们的言语，我明白了——肖木偷偷潜入火星总控室，使火星脱离了原来运转的轨道，现在即将撞上地球，人类在争先恐后地坐上飞船想要逃生到其他星球。
可是，宇宙里哪还找得到第三个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
我闭上眼睛，展露出最后一个笑容，眼泪却溶于水中，再也掉落不下来了。
我最后听到声音是肖木的：
“你们自食恶果！你们自作自受！你们活该！”
走一下撞一下深深咬合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