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联文】 村东头爱情故事 [番外篇](2)

    我想起他一次又一次地问我，“你是谁？”
    有的时候，我坐在房顶上看圆月满月新月弯月，突然就想找个人说说话，说说这不长不短的九百年。可是我无处可说，这些东西没有人记得，他一世一世地经历，却又一世一世地忘记，到头来这条路上，放不下其实的只有我。    
    他把我双手奉上的心揉碎，嘴角始终礼貌地噙着淡淡的笑。
    这些回忆只有我一个人还记着，还当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我最视若至宝的，是人家最不屑一顾的。
    我又仰头灌了一口酒，不小心呛进嗓子里，辣得我不停地流眼泪。
    身后逐渐传来枯叶被踩碎的声音——有人来了——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上沾的枯叶。
    “你要走？”周九良离我二丈远，他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我为什么要走。” 我是有怨的，凭什么我要走，凭什么我世世输在他手里，前八世他甚至只是一个留在孟鹤堂记忆里的名字！我输在一个名字手里！
    我不甘心——我不明白自己比周九良差在了哪里。
    周九良和我对立而站，我微微仰头看他，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地对峙。
    “他不是当初救你那个纯善无知的小书生了，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他终于按捺不住，先开了口。
    “我明白。”我低下头，用鞋尖碾碎地上的落叶。
    “那你为什么不放下？”
    “你呢？他也不是你记忆里那个不染纤尘的上仙了，他做了什么，你我都清楚。你放下了吗？”
    “没有。”
    “这不就得了。”我忽然笑了，站在月亮底下，裹一身月华如练，笑得楚楚动人。
    我转身不再看他。
    原来气数耗尽，到头来竟是无用，但执念已根深。
    这九百年里，我最欢喜的时光，莫过于占了那女孩儿的身子，与他三餐一宿，日夜相对。
    他握着我的手走到田垄上，他蹲下身子摘掉我头发上挂的干草，他笨拙地给我扎出两个不好看的小辫子，他笑着讲故事逗我开心，他把我抱起来放在高板凳上喂我吃饭……
    那时候，我欢喜得不得了，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以为上苍终于为我九百年的诚心所动，我终于能有一世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