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招胜有招】下篇
四
秋风萧瑟，木轮吱呀吱呀，霖雨泷濛，打润遍地躯骸，刀剑易蚀，人生苦短，一世声名，须臾成空。
杜如凌命护送队伍打出“大宋靖德公主”和“杜”字旗号，金银宝箱一律敞开在外，过往州长县丞欲派兵代力保护，杜皆拒绝，每逢打尖驻店，杜彻夜守卫，绿林匪盗虽眼红车队金箱玉器十数箱，亦忌惮杜如凌行事滴水不漏，灭啸武门之举。“哼，我杜如凌乃当今大侠，英雄一世，岂能与关等鼠辈之人为伍，待我护送公主到临安城，便是皇榜颂首，亘古帝侠！”
又行了几日，正到湖州吴兴郡莫干山下，传说此山为当年吴越铸剑师干将莫邪炼剑之处，山行竣峭，绿水激荡，秋风飒爽，皓月当空。见道分两路，大路绕过山岭弯行，小路径入谷中。
正在迟疑中队伍中一男丁趋至杜马前进言道：“杜大侠，小的曾走过这两条路，小路便捷半日可过，但途中强盗时常出没，新来商旅常遭洗劫，大路安全可靠只多走半日，公主千金之躯，不可有失，恳请大侠择大道而行。”
杜如凌笑道：“杜某在此，何惧之有，随我直行小道，不到子时便可得过。”
忽见小道当中伫立一袭白影，人形如松，缁衣似柏，身披夜墨，寒气逼人。
家仆喝道：“前者何人？敢挡公主大驾。”
只见那白影从夜色中缓缓走向前来，原来是一名老者，银发白须，仙风道骨，杜如凌惊道：“尹子青！”
那老者并不答应，行至马车三丈处屈膝下跪：“小人给公主千岁请安，老朽有一言进谏，请殿下启耳倾听。”
公主命婢女将帘子卷起，起手道：“老者请起，但说无妨。”
“小人从南方而来，那日走莫干山小道，见中途山路因地动裂开一道十丈宽的峡谷，深不可测，只有一座木桥，马车通过恐生不测，听得殿下由杜侠士护送将至临安，恐公主走小道不便，特在此等候大驾。”
赵芮公主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大道吧。”
老者向杜作揖：“师弟，十年不见，别来无恙，还请听我一言。”
杜如凌眉头一皱，说道：“师兄，自师门别后，为复师命，你我互不干涉，现在你不在中原安良除暴，却来管我走哪条路的问题，你认为我一定会听你的吗？”
尹子青道：“师弟，国难当头，我们应以公主金身为重，何况莫干山上强匪聚集，万不可一失呀。”
杜如凌笑道：“呵呵，想不到师兄行走江湖五十余年，还不明白日无长安，路无长平的道里，就算没有桥，我杜如凌也会杀尽恶贼，把公主殿下的马车抬过山崖！”马鞭一扬，“公主放心，杜某一言九鼎，一定将您送到皇都，起程！”
五
众人起程，赵芮见尹子青年迈，命仆从道：“来人，牵一匹马来给老人家骑。”
“谢公主，老朽惯行山路，不必骑马。”尹子青下身袍襟涌动，行走如飘。家丁们窃窃私语赞道：“看他走动如神仙一般，真乃世外高人也。”
杜暗想：“我杜如凌身法本是凤天弟子第一，师兄原只心法胜于我，这些年来我苦研无招剑法，只求在剑法上称王，想不到十年后他修为更上一层楼，凤飞身法登峰造极，身不佩剑，恐怕已得师傅三昧真传。”
二人走在前头，尹子青道：“师弟，自凤天别后，你我二人参悟剑语，十载有三矣，不知你可有所得？”
“师兄，侠之王者，在于武道，贼人以勇作恶，侠者以剑除害。弟以为先师之意，便是希望你我能称雄于武林，重振凤天威风，于是杜某悟得无招剑法，试于各方高手并无败绩，前日救殿下破啸武门八卦阵，一剑毙了武林盟主关踵睿，兄应有耳闻。”言罢杜眉目之间颇有得意之色。
尹抚须微笑：“师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暗自调查过关踵睿的底细，他原是民寇方腊手下的一名教司，颇识卦爻之理，但武艺不精未被重用，方腊兵败后拜入步六孤前辈门下，凭借前辈的毕生武学精髓，八卦阵法跻身武林，以至称雄，其实他自身缺乏武学天赋，武艺平平，身为武林盟主，竟被一招刺死，难道师弟不感到奇怪麽？”
“你何出此言？莫不是嫉恨我功成名就？”杜如凌变色道。
“非也，为兄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关踵睿的八卦阵违背了前辈的卦爻之理，就是被你危极而破的原因。”尹子青从怀里掏出一块宣和年间的青田玉来，“有此物为证。”
定睛一看，只见那块青玉上镶着两行小字“永乐大吉教司关踵睿”！
杜如凌惊恐失色：“不！这不是真的！我的无招剑法天下无敌，我早已悟到了师傅的真传，避繁就简，出其不意，直取命门，武功天下第一，无人敢称第二，就是无招胜有招！”赤睛直视尹，“你说我的无招剑法一般，那这些年来你又有什么觉悟！？”
尹子青叹道：“唉……师弟，我想我们都错了，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在修行，以图大成，尽管行侠仗义无数，博得江湖美名，却总无法得道。自靖康之耻后，朝廷败退，百姓罹难，而武林中人却依旧争名夺利，门派之间纷争不断，我等能识之士力不从心，不能救民众于水火之中，愧对先祖。我想师傅弃世时早已看透武林纷争实在毫无意义，侠之称为侠者，在于伸张正义，卫国护民，徒争名斗武，只得一时之名，百年之后，同为孤坟也。今你我虽然仗义江湖，颇有名气，然贼盗杀之不绝，击之愈盛，终不是侠之大计也，吾思‘无招’之真义，是为以‘情’化人、以‘德’造世。”
杜沉默片刻：“师兄之言，实难感悟，世人冥顽不化，安能轻易改过？贼人虽杀不尽，待弟公主护送至皇都，名扬天下之日，愿得师兄齐力重振凤天神庄，号召武林，令匪盗虚名之辈休得猖狂！”
六
众人行至莫干山之顶，但见玉蟾中天，烟云隐蔽，群峰嶙峋，青光冷寂，往南望去，果见山顶南北崩裂成峡，一座木桥横断东西。
杜如凌道：“果然是名山，这裂口有如巨剑劈开一般，传说干将莫邪化为雌雄双龙匿于此山，今山开地陷，莫非双剑将重出于世间乎？”
尹子青抚须笑道：“天机莫测，况神剑须待有缘人，双剑若出，必改天换地，师弟已执武圣之剑，何复求哉？”
杜如凌不语，心想：“武圣？汝号称圣侠，我若不能打败你，何敢自称武圣？”
忽西南偏峰下来一伙生人，约二三十众，俱污面垢头，衣衫褴褛，径向护送车队行来。
众仆从皆惊慌不已，杜如凌丈马喝道：“汝等是何方草寇，竟敢阻公主大道！”
为首者整理衣帽，出列叩首道：“请官爷勿疑，我等乃河北百姓，因战乱背井离乡逃难至此，连日跋山涉水，草皮裹腹，未得进一水一米，几将饿死矣！今夜见官爷护送当朝公主路过此地，特冒死求官爷放粮施恩，官爷大恩大德，我等永生难忘。”背后众人匍匐，“大人请赐我们一点吃的吧，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赵芮遣侍女问何故喧闹，杜如凌道：“启禀公主，有草寇竟敢诈称难民，欲意不轨。”又扬马鞭指向众生人，“还不快滚？否则当匪盗处置！”
“英雄请慢。”赵芮启唇道，“既然是我大宋子民，安能弃之不顾，来人，将粮米分一半给百姓们。”
众难民伏拜：“谢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千岁！”
尹子青道：“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大宋子民倍感皇恩浩荡啊。”
“哼！汝等拿到粮食速速离去！”杜如凌颇为不悦，拨马去看木桥。
家仆们奉公主之命分粮，难民逐渐靠近马车，突然为首者打了一声尖利的哨响，难民们急急踢开正在量米的家丁，拔出藏在腰间的利刃，蹿上马车。
杜如凌回顾大惊：“啊！”
“公主！”
赵芮已被数人挟持于车上，为首者哈哈大笑：“圣亚双侠！想不到今日你俩也中了我的计策！”脱掉外面的破烂衣服，撕下痍疮假面，只见一儒衣白面，原来是江南鬼盗冥苓！
“原来是你！”杜如凌怒眼毕睁，“我追踪你十余年，今日竟敢前来送死！”
尹子青道：“大胆冥苓！竟敢对公主殿下不敬，你可知这是死罪？还不快快跪下请饶！”
“嗯…！”冥苓一使口令，手下即刻将一口狼牙月尺架于赵芮颈项处，“二位圣侠，今晚的东道主可不是尔等呀，小生可不认什么大宋天子，他也不配！杜大侠自诩无人敢劫驾，本公子却偏偏要来！”
“区区匪盗安敢威胁我！”杜忞声道，“要诈财物可敢试我手中宝剑？”
尹劝道：“师弟不可，主公千金之躯伤不得。”又道，“冥苓，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速速放了当朝公主！”
冥苓笑道：“好！小爷我做交易向来爽快，今夜，我只要这里的六箱金银珠宝并杜大侠手中宝剑。”
“你！痴心妄想！”
七
山风吹倏，夜雾漫起，众贼盗从北侧将珠宝马车赶下山去，尹杜二人站在断崖南岸，冥苓手匣竹中剑抱肩立于北岸桥头，十数家仆牵着靖德公主的舆车缓缓走过峡谷木桥，桥面“咿呀咿呀”作响，女婢手扶车梁，脚下千丈深渊，颤颤巍巍。
“想不到我杜某一世精明，今天竟栽在奸贼小人手上！”杜如凌青筋暴起，“师兄替我接住车马，我必奔过桥去将冥苓小贼擒来向主公殿下谢罪！”
尹子青暗语：“师弟莫恼，冥苓系江南大盗，无人匹敌，现又得到竹中剑，不可轻动。”
两匹白骏马前蹄刚登上南岸桥头，冥苓一跃而起，拔出竹中剑将木桥斩断！
“不好！”杜如凌和尹子青飞身去拉住马嚼子。
桥上人马嘶鸣，十丈长的木桥迅速倾斜，马车颠簸欲坠，数名仆从已坠落千丈深谷，剩下三人紧紧抓住栏杆尖叫。
冥苓抚剑大笑：“哈哈哈哈！果然是绝世神兵，你们慢慢救人吧。”转身走开。
势急之中尹子青叫道：“师弟！”
杜如凌惊视之。
“撑住了！”尹子青放开马鞍，脚下一蹬，展开白袍向对面悬崖飞去，“冥苓休走！”
“嗯？”冥苓回身挺剑相迎。
“琤！”尹出左手将长剑弹开，右掌运气向冥苓胸口击去，冥苓腾拳来迎，两人内力相撞，只听“咚”一声，尹子青轻轻落于崖边，闭目不视，冥苓左手捂住腹部，玉面通红，勉强用剑撑住身躯，“你！我不相信……”吐血而亡。
“一掌？！”杜如凌心惊，手里一松，马车倒退三尺滑下悬崖，木桥折断，带着三名男仆下坠！车内赵芮公主惊叫：“救我！”
“师哥！”杜如凌喊道，尹背身站在北岸一动不动。杜情急扑下绝壁，跳到车后，“啊！……”运力一推，马车扶摇而上，落在平地。
杜如凌被反弹到裂谷中间，如石头般迅速坠落，已无回身之计。
赵芮摔下马车，爬到崖边：“杜大侠！杜大侠……”莫干山黑暗的裂谷无情地把他吞噬了。
长风在耳边啸鸣，杜如凌痴痴地望着上方越来越细的夜空，“我终于领悟了，无招胜有招的真谛……”
月隐星稀，山雾弥漫，杜鹃忘啼，万籁无声，尹子青久久站立，终于转过身来，用像这峡谷一样深不可测的目光注视着悬崖对面茫然若失的靖德公主赵芮……
“公主，起程吧。”
THE END
秋风萧瑟，木轮吱呀吱呀，霖雨泷濛，打润遍地躯骸，刀剑易蚀，人生苦短，一世声名，须臾成空。
杜如凌命护送队伍打出“大宋靖德公主”和“杜”字旗号，金银宝箱一律敞开在外，过往州长县丞欲派兵代力保护，杜皆拒绝，每逢打尖驻店，杜彻夜守卫，绿林匪盗虽眼红车队金箱玉器十数箱，亦忌惮杜如凌行事滴水不漏，灭啸武门之举。“哼，我杜如凌乃当今大侠，英雄一世，岂能与关等鼠辈之人为伍，待我护送公主到临安城，便是皇榜颂首，亘古帝侠！”
又行了几日，正到湖州吴兴郡莫干山下，传说此山为当年吴越铸剑师干将莫邪炼剑之处，山行竣峭，绿水激荡，秋风飒爽，皓月当空。见道分两路，大路绕过山岭弯行，小路径入谷中。
正在迟疑中队伍中一男丁趋至杜马前进言道：“杜大侠，小的曾走过这两条路，小路便捷半日可过，但途中强盗时常出没，新来商旅常遭洗劫，大路安全可靠只多走半日，公主千金之躯，不可有失，恳请大侠择大道而行。”
杜如凌笑道：“杜某在此，何惧之有，随我直行小道，不到子时便可得过。”
忽见小道当中伫立一袭白影，人形如松，缁衣似柏，身披夜墨，寒气逼人。
家仆喝道：“前者何人？敢挡公主大驾。”
只见那白影从夜色中缓缓走向前来，原来是一名老者，银发白须，仙风道骨，杜如凌惊道：“尹子青！”
那老者并不答应，行至马车三丈处屈膝下跪：“小人给公主千岁请安，老朽有一言进谏，请殿下启耳倾听。”
公主命婢女将帘子卷起，起手道：“老者请起，但说无妨。”
“小人从南方而来，那日走莫干山小道，见中途山路因地动裂开一道十丈宽的峡谷，深不可测，只有一座木桥，马车通过恐生不测，听得殿下由杜侠士护送将至临安，恐公主走小道不便，特在此等候大驾。”
赵芮公主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大道吧。”
老者向杜作揖：“师弟，十年不见，别来无恙，还请听我一言。”
杜如凌眉头一皱，说道：“师兄，自师门别后，为复师命，你我互不干涉，现在你不在中原安良除暴，却来管我走哪条路的问题，你认为我一定会听你的吗？”
尹子青道：“师弟，国难当头，我们应以公主金身为重，何况莫干山上强匪聚集，万不可一失呀。”
杜如凌笑道：“呵呵，想不到师兄行走江湖五十余年，还不明白日无长安，路无长平的道里，就算没有桥，我杜如凌也会杀尽恶贼，把公主殿下的马车抬过山崖！”马鞭一扬，“公主放心，杜某一言九鼎，一定将您送到皇都，起程！”
五
众人起程，赵芮见尹子青年迈，命仆从道：“来人，牵一匹马来给老人家骑。”
“谢公主，老朽惯行山路，不必骑马。”尹子青下身袍襟涌动，行走如飘。家丁们窃窃私语赞道：“看他走动如神仙一般，真乃世外高人也。”
杜暗想：“我杜如凌身法本是凤天弟子第一，师兄原只心法胜于我，这些年来我苦研无招剑法，只求在剑法上称王，想不到十年后他修为更上一层楼，凤飞身法登峰造极，身不佩剑，恐怕已得师傅三昧真传。”
二人走在前头，尹子青道：“师弟，自凤天别后，你我二人参悟剑语，十载有三矣，不知你可有所得？”
“师兄，侠之王者，在于武道，贼人以勇作恶，侠者以剑除害。弟以为先师之意，便是希望你我能称雄于武林，重振凤天威风，于是杜某悟得无招剑法，试于各方高手并无败绩，前日救殿下破啸武门八卦阵，一剑毙了武林盟主关踵睿，兄应有耳闻。”言罢杜眉目之间颇有得意之色。
尹抚须微笑：“师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暗自调查过关踵睿的底细，他原是民寇方腊手下的一名教司，颇识卦爻之理，但武艺不精未被重用，方腊兵败后拜入步六孤前辈门下，凭借前辈的毕生武学精髓，八卦阵法跻身武林，以至称雄，其实他自身缺乏武学天赋，武艺平平，身为武林盟主，竟被一招刺死，难道师弟不感到奇怪麽？”
“你何出此言？莫不是嫉恨我功成名就？”杜如凌变色道。
“非也，为兄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关踵睿的八卦阵违背了前辈的卦爻之理，就是被你危极而破的原因。”尹子青从怀里掏出一块宣和年间的青田玉来，“有此物为证。”
定睛一看，只见那块青玉上镶着两行小字“永乐大吉教司关踵睿”！
杜如凌惊恐失色：“不！这不是真的！我的无招剑法天下无敌，我早已悟到了师傅的真传，避繁就简，出其不意，直取命门，武功天下第一，无人敢称第二，就是无招胜有招！”赤睛直视尹，“你说我的无招剑法一般，那这些年来你又有什么觉悟！？”
尹子青叹道：“唉……师弟，我想我们都错了，十几年来我一直都在修行，以图大成，尽管行侠仗义无数，博得江湖美名，却总无法得道。自靖康之耻后，朝廷败退，百姓罹难，而武林中人却依旧争名夺利，门派之间纷争不断，我等能识之士力不从心，不能救民众于水火之中，愧对先祖。我想师傅弃世时早已看透武林纷争实在毫无意义，侠之称为侠者，在于伸张正义，卫国护民，徒争名斗武，只得一时之名，百年之后，同为孤坟也。今你我虽然仗义江湖，颇有名气，然贼盗杀之不绝，击之愈盛，终不是侠之大计也，吾思‘无招’之真义，是为以‘情’化人、以‘德’造世。”
杜沉默片刻：“师兄之言，实难感悟，世人冥顽不化，安能轻易改过？贼人虽杀不尽，待弟公主护送至皇都，名扬天下之日，愿得师兄齐力重振凤天神庄，号召武林，令匪盗虚名之辈休得猖狂！”
六
众人行至莫干山之顶，但见玉蟾中天，烟云隐蔽，群峰嶙峋，青光冷寂，往南望去，果见山顶南北崩裂成峡，一座木桥横断东西。
杜如凌道：“果然是名山，这裂口有如巨剑劈开一般，传说干将莫邪化为雌雄双龙匿于此山，今山开地陷，莫非双剑将重出于世间乎？”
尹子青抚须笑道：“天机莫测，况神剑须待有缘人，双剑若出，必改天换地，师弟已执武圣之剑，何复求哉？”
杜如凌不语，心想：“武圣？汝号称圣侠，我若不能打败你，何敢自称武圣？”
忽西南偏峰下来一伙生人，约二三十众，俱污面垢头，衣衫褴褛，径向护送车队行来。
众仆从皆惊慌不已，杜如凌丈马喝道：“汝等是何方草寇，竟敢阻公主大道！”
为首者整理衣帽，出列叩首道：“请官爷勿疑，我等乃河北百姓，因战乱背井离乡逃难至此，连日跋山涉水，草皮裹腹，未得进一水一米，几将饿死矣！今夜见官爷护送当朝公主路过此地，特冒死求官爷放粮施恩，官爷大恩大德，我等永生难忘。”背后众人匍匐，“大人请赐我们一点吃的吧，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赵芮遣侍女问何故喧闹，杜如凌道：“启禀公主，有草寇竟敢诈称难民，欲意不轨。”又扬马鞭指向众生人，“还不快滚？否则当匪盗处置！”
“英雄请慢。”赵芮启唇道，“既然是我大宋子民，安能弃之不顾，来人，将粮米分一半给百姓们。”
众难民伏拜：“谢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千岁！”
尹子青道：“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大宋子民倍感皇恩浩荡啊。”
“哼！汝等拿到粮食速速离去！”杜如凌颇为不悦，拨马去看木桥。
家仆们奉公主之命分粮，难民逐渐靠近马车，突然为首者打了一声尖利的哨响，难民们急急踢开正在量米的家丁，拔出藏在腰间的利刃，蹿上马车。
杜如凌回顾大惊：“啊！”
“公主！”
赵芮已被数人挟持于车上，为首者哈哈大笑：“圣亚双侠！想不到今日你俩也中了我的计策！”脱掉外面的破烂衣服，撕下痍疮假面，只见一儒衣白面，原来是江南鬼盗冥苓！
“原来是你！”杜如凌怒眼毕睁，“我追踪你十余年，今日竟敢前来送死！”
尹子青道：“大胆冥苓！竟敢对公主殿下不敬，你可知这是死罪？还不快快跪下请饶！”
“嗯…！”冥苓一使口令，手下即刻将一口狼牙月尺架于赵芮颈项处，“二位圣侠，今晚的东道主可不是尔等呀，小生可不认什么大宋天子，他也不配！杜大侠自诩无人敢劫驾，本公子却偏偏要来！”
“区区匪盗安敢威胁我！”杜忞声道，“要诈财物可敢试我手中宝剑？”
尹劝道：“师弟不可，主公千金之躯伤不得。”又道，“冥苓，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速速放了当朝公主！”
冥苓笑道：“好！小爷我做交易向来爽快，今夜，我只要这里的六箱金银珠宝并杜大侠手中宝剑。”
“你！痴心妄想！”
七
山风吹倏，夜雾漫起，众贼盗从北侧将珠宝马车赶下山去，尹杜二人站在断崖南岸，冥苓手匣竹中剑抱肩立于北岸桥头，十数家仆牵着靖德公主的舆车缓缓走过峡谷木桥，桥面“咿呀咿呀”作响，女婢手扶车梁，脚下千丈深渊，颤颤巍巍。
“想不到我杜某一世精明，今天竟栽在奸贼小人手上！”杜如凌青筋暴起，“师兄替我接住车马，我必奔过桥去将冥苓小贼擒来向主公殿下谢罪！”
尹子青暗语：“师弟莫恼，冥苓系江南大盗，无人匹敌，现又得到竹中剑，不可轻动。”
两匹白骏马前蹄刚登上南岸桥头，冥苓一跃而起，拔出竹中剑将木桥斩断！
“不好！”杜如凌和尹子青飞身去拉住马嚼子。
桥上人马嘶鸣，十丈长的木桥迅速倾斜，马车颠簸欲坠，数名仆从已坠落千丈深谷，剩下三人紧紧抓住栏杆尖叫。
冥苓抚剑大笑：“哈哈哈哈！果然是绝世神兵，你们慢慢救人吧。”转身走开。
势急之中尹子青叫道：“师弟！”
杜如凌惊视之。
“撑住了！”尹子青放开马鞍，脚下一蹬，展开白袍向对面悬崖飞去，“冥苓休走！”
“嗯？”冥苓回身挺剑相迎。
“琤！”尹出左手将长剑弹开，右掌运气向冥苓胸口击去，冥苓腾拳来迎，两人内力相撞，只听“咚”一声，尹子青轻轻落于崖边，闭目不视，冥苓左手捂住腹部，玉面通红，勉强用剑撑住身躯，“你！我不相信……”吐血而亡。
“一掌？！”杜如凌心惊，手里一松，马车倒退三尺滑下悬崖，木桥折断，带着三名男仆下坠！车内赵芮公主惊叫：“救我！”
“师哥！”杜如凌喊道，尹背身站在北岸一动不动。杜情急扑下绝壁，跳到车后，“啊！……”运力一推，马车扶摇而上，落在平地。
杜如凌被反弹到裂谷中间，如石头般迅速坠落，已无回身之计。
赵芮摔下马车，爬到崖边：“杜大侠！杜大侠……”莫干山黑暗的裂谷无情地把他吞噬了。
长风在耳边啸鸣，杜如凌痴痴地望着上方越来越细的夜空，“我终于领悟了，无招胜有招的真谛……”
月隐星稀，山雾弥漫，杜鹃忘啼，万籁无声，尹子青久久站立，终于转过身来，用像这峡谷一样深不可测的目光注视着悬崖对面茫然若失的靖德公主赵芮……
“公主，起程吧。”
THE END
湛无不胜做题pl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