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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散尽,斯人向北

2023-03-11言情虐文 来源:百合文库
楔子
他单手遮目,低低的笑着。
泪水却止不住的从指缝间溢出,在洁白的床单上晕染开来。
神情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低喃:“窗外的花开了。”
花开了呢,真好。
他闭着眸子,痴痴地笑着。
001
江北第一次遇见顾笙欢,是在医院。
她是他的病人。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行走在走廊间,医院一片静谧,只有几间病房里隐隐透出灯光,细细的说话声隐隐传出。
江北在一间病房门口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着门缝里漏出的光,脚尖无意识的打着转。
一下一下。
半晌,他伸手推开门。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一个看着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蓝条纹病号服,正抱着膝坐在床上,小小的脑袋深埋在腿间。
瘦弱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身旁的治疗器顽强的运转着。
小姑娘似乎感觉到了来人,“我想喝水……”
她头也没抬,嗓音里透着沙哑。
江北顿了顿,觉着有几分好笑,但还是依言去倒了杯水送到小姑娘手边。
“喝吧。”他轻声道。
似是怕惊动了窗沿的月光。
小姑娘这才抬起头,一室灯光朦胧的浮在她的面上,眸中像揉碎了一地的星星,下巴尖尖的,整个儿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她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发出“咕咚”的声响。
江北看着她的手上青青紫紫的针眼,水杯差点儿被她捏变形了,心里泛起几分异样。
说不清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怎么了。
大概是喝够了,她这才放下杯子,眸子似是被水浸润,重新焕发光彩,“我是顾笙欢,谢谢你。”
顾笙欢。
这个名字在江北的舌尖转了一圈,他的心中蓦然浮现几丝欢喜。
稍纵即逝。
“我……是江北,大江南北的江北。”他斟酌一下,还是决定礼尚往来。
“江北……”顾笙欢喃喃自语,蓦地笑了。
笑得无声,眉眼弯弯,眸中流光溢彩,恰似一只俏皮的小狐狸。
江北的心,忽的加速了几拍。
在这砰砰的心跳声中,她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江北只听见她平稳淡漠的声线,缓缓缠绕在这病房里,顿时让他这个大男人红了眼眶。
“江医生,我还能活多久啊?”
 
江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走出病房,回到办公室的。
只依稀记得,他干涩的嗓音艰难地、沙哑地、一字一句地,道:“你会一直活下去的。”
一直一直,活下去。
而顾笙欢只是无声的勾勾唇角,扬起锋利的角度,清冷的眸子扭开注视着地面上的影子。
“但愿吧。”
他的脑子里一片浑噩,眼前不断浮现出顾笙欢说那句话时,清冷孤寂的模样。
明明是生死大事,怎么她表现得如此淡然,似乎这生命于她,也不过是一场繁华。
江北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一支圆珠笔,笔头笔盖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从一旁的病例袋中抽出一份,密封着的袋子上赫然写着“顾笙欢”。
他一圈一圈地解开密封绳,抽出薄薄的一张纸,捏在手里仔细的看。
白血病。
明明那么薄的一张纸,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江北却觉得仿佛重千斤,死死的压在自己心口,缓不过气来。
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
002
第二天一早,江北就到了医院。
尽管昨晚刚值了夜班,但他依旧精神很好,唇角挂着和煦的笑,似温柔的风,可望而不可即。
他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早餐袋,路过护士站,正打算招呼她们过来吃,就听见几个小护士交头接耳,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江北的脚步顿了顿,只依稀听见几个诸如“白血病”“骨髓配型成功”等词,他拎着早餐的手紧了紧,脑海中飘过一些念头,但不敢多想,转瞬便恢复正常,迈着轻松的脚步走到护士站,屈起指节敲敲柜台面。
几个小护士惊了一跳,抬头发现是江北,这才舒了口气,一个机灵的小姑娘看见他手上拎着的早餐袋,嘻嘻笑着,“江饲养员,又来投喂啦?”
“没个正形。”江北无奈道,但还是把一堆早餐堆在柜台上,招呼她们过来分了。
护士站的小女生们都像群饿狼似的,训练有素地一拥而上,抢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江北看着瞬间空荡荡的柜台,脑海中又想起刚才听到的那几个词,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期待,试探的问:“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神神秘秘的。”
“江医生,你还不知道吗?”护士聊到八卦,眼睛都亮了,急急忙忙的进行八卦传播工作,“就是606号那个小姑娘啊,她的家属前几天过来做骨髓配型检查,今天一早出结果了,只有一个人的骨髓和她配型成功了。”
“谁啊?”江北听见自己的声音里透着急迫。
护士诧异的扫了江北两眼,江医生不都是从来不听八卦的吗?今天怎么转性了?
“606号的弟弟,顾笙楠。”
“通知家属了吗?”江北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当然啊!结果一出来我就通知家属了,家属现在应该已经在病房里了。”
江北闻言,转身就往606号病房快走,一向慢悠悠的脚步此刻显得凌乱无章,他似乎还觉得慢了,干脆在医院走廊狂奔起来。
留下一群风中凌乱的护士们。
其中一个年长的护士推了推眼镜腿儿,呆愣地问身边的人,“刚才那个……是咱们认识的江医生吗?”
江北跑到病房门口,还未缓过气来,病房门就被人大力推开,一道身影从门里走出,伴随着怒气冲冲的声音,“败家玩意儿,得了病花钱就算了!还要笙楠去受那个罪,给你捐什么造血干细胞!你还不如直接死了好!”
江北眸子瞬间冷若冰窖,带刺儿的目光扫过眼前的男人,和后面紧紧跟随的女人,女人手里还牵着一个肥嘟嘟的小男孩。
男人明显被吓了一跳,刚才还嚣张着的气焰萎靡下来,一双小眼试探的打量江北,在看见他身上的白大褂时,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他似乎为刚才的怂有点儿恼羞成怒,涨红了脸,“你不知道好狗不挡道啊?站在别人病房门口干什么?”
江北不屑于和这种人打交道,微微侧身,淡漠而疏离的眸子落在小男孩的身上,小男孩察觉到他的视线,局促地向后退了几步,攥紧了女人的手。
“你就是顾笙楠?”
女人捏了捏顾笙楠的手,示意他回答,他才镇定下来,慌忙的点点头,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你愿不愿意为你的姐姐捐献造血干细胞?”江北平静的直视顾笙楠的眸子,令他不敢忽视。
顾笙楠想了想妈妈说的捐献造血干细胞的痛苦,坚决地摇摇头,“不愿意!她才不是我姐姐!”
稚嫩的童音里充斥着恶意。
江北原来雀跃的心情已经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悲哀。
他无力的挥挥手,“你们走吧。”
没什么好说的了。
男人犹豫了半晌,还是带着妻子消失在医院走廊。
江北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心情沉重。他推开病房门,顾笙欢孤零零地躺裹在被子里,背对着江北。
他看着她,默默地走上前坐在床边,“笙欢?”
顾笙欢依旧背对着他,没有丝毫动静。
江北心有点慌,强制性将她翻了个身,她紧闭着美丽的双眸,如果忽略掉一串串从眼眶中滑落的珍珠,仿佛一个睡美人。
他轻叹了口气,默默地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后背。
顾笙欢的泪珠仿佛冲破水闸的洪水,滚滚落下,在江北的怀中呜咽,似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幼兽悲鸣。
“凭什么……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们要这样对我……
“别哭了,我带你去楼下的花园逛逛吧。”江北轻声哄道。
“嗯。”她带着哭腔的鼻音闷在他的怀里,扑着灼热的气息。
江北推来一辆轮椅,小心扶着顾笙欢坐上去,推着轮椅下了楼。
此刻恰是阳春三月,花园里的花儿开得正盛,顾笙欢沉默的坐在轮椅上,琉璃眸映着春光艳花,却泛不起一丝波澜,幽深如古井。
江北推着轮椅的手轻攥,复又松开,心里泛起阵阵钝疼。
他的眸光映着满园春色,似乎怕惊扰了他人美梦,轻轻地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003
在小男孩十来岁的时候,他的妈妈又生了一个小妹妹,满心欢喜的问他喜不喜欢妹妹。
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嫌弃的看了襁褓中皱皱巴巴的婴儿一眼,冷冷的丢下一句:“讨厌死了。”就转身离去,丝毫不顾刚刚生产的母亲的心情。
母亲因此得了产后抑郁症,每天都要吃大把大把的药,否则就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而她的儿子呢,整日泡在网吧里,不见踪影。
渐渐地,妹妹长大了,想要调停母亲和哥哥之间的关系,就使计让两个人见面了,可是,他们两人水火不容,一见面就控制不住情绪,大吵了一架,儿子翻脸回家,拿了自己的行李离家出走。
这一走,就是三年。
在这三年里,家里发生了很多事,妹妹得了白血病,急需骨髓移植,然而,母亲和父亲的骨髓均配型失败,于是,全家人都将希望寄托在离家出走的哥哥身上。
可是哥哥,三年都不见踪影,等到哥哥回到家时,妹妹已经去世了。
母亲说,妹妹临终前还在嘱咐她,哥哥回家了千万不要打他骂他,不然啊,妹妹是会心疼的。
黄泉路上也不会走好的。
母亲含泪答应了。
在哥哥回家后的第二年,母亲因抑郁症去世,大概是去找妹妹了。
哥哥一直原谅不了自己,他一直在想啊,如果当初他没有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或者,没有离开那么久,是不是就能和妹妹配型成功了呢?妹妹也就不会去世了,母亲也不会抑郁成疾。
都是他,毁了整个家庭。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任何苦果,都要自己尝,再苦再累,也要走下去。
004
顾笙欢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态,只是眸光泛起波澜,她眼眶微红,看不见背后男人的表情,只得斟酌着语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哥哥,是你吗?”
“……嗯。”江北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嗓音干涩地应了。
这是他头一次在别人面前吐露自己的经历。
这是他内心深处的一道伤口,即使已经被时间愈合,但还是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永远提醒着他自己年轻时犯下的罪过。
顾笙欢扭身抱住江北,在他的白大褂上蹭了蹭,遮掩自己外露的情绪。
江北反手抱住顾笙欢,将她按在怀里,揉乱了她稀疏的头发,声音悠远,似是一声辽远的叹息。
“所以,笙欢,你要好好活下去。”
005
自那次花园长谈后,江北往顾笙欢那跑得越发勤了,顾笙欢已经知道他深藏心底的秘密,所以两人的相处也再没了什么忌讳。
只是顾笙欢的情况愈发严重,整个人都瘦成了皮包骨头,苍白的小脸下分布着细细密密的青色血管,两人相处时也大多是江北一个人说,顾笙欢背靠在床头微笑着一言不发。
江北低头细细的削着手中的苹果,顾笙欢静静地看着从江北指缝中滑落的苹果皮,心想,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了吧?
顾笙欢惨淡一笑,她是真的想一直陪在他身边,只不过,这大概是不可能了。
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心里最明白。
恐怕时日无多了。
她这般想着,埋在被褥下的小手暗暗攥紧。
 
江北一直在四处寻找和顾笙欢匹配的造血干细胞,却一直无果。
在又一次的希望落空后,江北颓然地低下头,准备去拜访顾笙欢的父母,争取最后的希望。
他来到一栋小楼前,沉思许久,终于抬手按响了门铃。
“谁啊?”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那天在病房外撞见的女人站在门口,见到江北微微蹙眉,“你来干什么?”
江北眸色清冷,语调平缓:“顾夫人,我来了解病人家属情况。”便绕过她进了门。
顾夫人扶住门框愣了片刻,索性关上门进厨房,为他泡了一杯茶,这才落座,“你是为了顾笙欢吧?”
江北没有那个闲功夫喝茶,只是端起茶杯喝一口意思一下,也懒得和她周旋,开门见山道,“我来找您商量关于顾笙楠造血干细胞捐献事宜。”
“不是说了吗?楠楠不同意捐献!”顾夫人毫不畏惧的抬头注视着江北,俨然一副护崽的语气。
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润润嗓子:“实不相瞒,当年顾笙欢她妈和她爸离婚后,顾笙欢是跟着她妈妈的,也就等于和她爸撇清关系了,现在顾笙欢得了这种病,我们也很惋惜,但要我的楠楠去捐献什么造血干细胞,想都不要想!”
江北正欲说些什么,楼上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妈妈!”
一个小小的身影“蹬蹬蹬”地跑下楼,径直跑到顾夫人身前,张开手臂挡住江北,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防备,“你个坏叔叔,来我家干什么?”
说着,还朝江北挥挥拳。
“关于捐献的事情,你就不用再说了,”顾夫人丝毫没有阻止儿子的意思,眸中划过丝丝压抑的恨意,“我是不会让我的儿子受那种苦,去救那个女人的女儿,你请回吧。”
 
江北站在顾家门外,死死地攥着拳,指甲快要嵌进肉里,溢出丝丝血迹,似乎肉体的疼痛才能缓解内心的悲痛。
铺天盖地的负能量似乎要把他压垮,他深吸口气,察觉到眼里的酸涩,抬手捂眼,努力地逼回眼泪。
他不能哭。
 
江北刚走进医院,一个小护士就扑了过来,仿佛看见了救星,眼眶红红的,带着哭腔,“江医生!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江北拧眉看着哭啼啼的小护士。
小护士赶紧把手中的信塞给江北,“606号床的病人,跑了!我们早上查房在她的床头柜上发现了这封信,你快看看吧!”
江北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猛的一揪,泛起阵阵疼痛。他不敢耽搁,赶紧拆开信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江医生: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恐怕不能履行对你的诺言了,我没能好好的活下去,真是对不住了。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知道,熬不过多久了,我不想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逐渐失去呼吸、心跳,最后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那样不管对你还是对我来说,都太残忍了。
所以我决定离去。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人濒临死亡时候的样子都不好看,所以你还是牢牢记住我最美丽的时刻就好了,其他的,还是忘了吧。
你也不要来找我,就让我找个无人的角落,静静地离去吧。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医院。
那是一座桥边,你背靠在桥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我隔着一层层的烟雾,看清了你的脸。
那一眼,我记了很多年。
其实我也并不算是个小姑娘了,我已经十八岁了,拥有爱一个人的能力了。
所以,我们下辈子见面时,你能不能喜欢我一下?
就一下,一下就好,我要求不高的。
真的不高。
最后,我再悄悄地告诉你,我爱你,江北,江医生。
只要是你,我都爱。
006
江北惯常拿手术刀的手颤抖着,连轻飘飘的信都差点儿捏不住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一张口,嗓子却沙哑得厉害,“你忙你的去吧。”
小护士张嘴想说什么,还是乖乖的闭上嘴,走开了。
江北哆嗦着手指掏出一根烟,颤颤巍巍地点火,却怎么也点不着,索性把烟和打火机统统扔进垃圾桶,靠在墙边闭目喘气。
他的脑海中忽的记起信中提到的那座桥,似乎是他离家出走三年后,终于熬不住打算回家,拖着行李箱下了飞机,心头又蓦然浮现几分“近乡情更怯”,于是跑到离家不远处的桥边,在那儿抽了几根烟冷静一番,才坚定了回家的决心。
他恍惚记得当时桥边路过一个小女孩,明媚的笑着,像天边的月牙儿。月牙儿走到他面前,指着他手里紧攥着的烟盒,莞尔一笑,“叔叔,抽烟有害健康!”
他当时只是有点懊恼的反问:“叔叔?我有那么老嘛?”
“现在是没有,”月牙儿戏谑一笑,悠悠道,“不过你再抽下去,我就该叫你爷爷了。”
他无奈的掐灭了烟头,抬头再寻时,月牙儿已经消失在人海中。
遍寻不见。
他回到家,就面临了接二连三的家庭变故,人生灰暗无光。在无数次午夜梦回间,他想抽烟时,脑海中就会浮现月牙儿那明媚的笑,然后默默地掐灭烟头,独自一人面对漫漫长夜。
原来月牙儿,名为顾笙欢。
江北回忆着有些久远的记忆,直起身,决定去那座桥边碰碰运气。
 
他在桥上发现了顾笙欢,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趴在桥边的栏杆上,目光沉静地看着湍急的河流,衣服被风吹得皱巴巴的,发丝在身后飞扬。
江北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桥面,桥上有着来往的车流。
他跑到顾笙欢背后,趁其不备制住她,将她从栏杆旁拽下来,就着寒风怒吼,“你疯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你长本事了?”
顾笙欢倔强地抿着嘴不说话,小身板瘦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
他触及她的双手,自己被冻得一个哆嗦,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寒风中呆了多久!
“你跟我回去!”江北不容置疑的拽着她的手往桥下走。
“不!我不回去!”顾笙欢突然爆发了,江北一时不备竟被她挣脱,她声嘶力竭地朝他吼,像一头困兽,“不是说了不准你来找我吗?你来干什么?你回去啊!你走啊!”
两人挣执间,远处驶来一辆汽车,怒吼着朝他们驶来,顾笙欢突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江北。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一头撞在桥栏的底座上,尖利的棱角朝他的眸子袭来,他下意识闭上眼,渐渐失去意识。
恍惚间,只看见躲闪不及的顾笙欢被高高撞起,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在不远处,地面上漾起红色涟漪,晃得人眼睛生疼。车里坐着的女人嘴角挂着狰狞的笑,怨毒得可怕。
尾声
江北醒来了。
他的眸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他伸手摸摸绷带,整个人沉静得可怕,是洞悉一切的沉静。
一晃便是拆绷带的日子了。
待到绷带取下,他慢慢地眨眨眼,适应了不太刺眼的阳光,看着外面的万丈春光,忽的以手遮眸,低低的笑着,泪水却从指缝间流淌,溅在洁白的被单上,盛开了一朵朵美丽的花。
他任由泪水肆意着,小声地自言自语,“这阳光,可真烈啊,笙欢,你说是不是?”
这双眸子,是她给他的,他会带着这双眼睛,去看山,看水,看潮涨潮落,看光芒万丈,看大好春光。
恍惚间,他看见他的小姑娘眉眼弯弯地笑着,像揉碎了一地的月光。
她笑着摆摆手,身影消失在半空中。
似是在告诉他,不要追。
江北颓然地放下手,自嘲地笑着。
以后这漫漫人生路,也真的只有他一个人踽踽独行了。
笙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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