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防线（八）：瀑布
“所以你去不去？不想去的话就好好休息，别乱跑了，听到没有？”
“哼……”德丽莎只是瞥了舰长一眼，没好气地扭过了头。
本不算小的房间因堆满了物资而略显拥挤，贵族小队的四名队员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装备。此次行动因为要进入暗区，不仅是病毒，甚至还可能有崩坏的感染危险，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电磁脉冲雷、震撼弹、燃烧手雷、破片手雷、防毒面具、滤毒罐、缓降器、ISAC大功率扫描器、粘弹发射枪、信号枪、饮用水、罐头食品、消防斧、崩坏能粒子探测器、穿甲弹、燃烧弹……舰长正把数不清的装备一件一件塞进背包，挂上武装带，在这个和末世无异的城市里，没有支援的特工面对一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而德丽莎……
“嘿，她到底怎么了？”舰长悄悄向一名贵族小队的特工耳语道。
“不知道啊，还想问你呢。”特工耸了耸肩，偷偷瞄了一眼还在生闷气的德丽莎。“我们就是射杀了两个暴徒，她就莫名其妙生气了。”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舰长大概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拿起突击步枪，装作问问题的舰长拉着那名特工走出了军械库。
“你们……是不是当着她面开的枪？”
“也不算吧。她在路上忽然就开始跑，估计是想甩掉我们。等我们再找到她的时候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就有两名暴徒，安全起见我们先把她按倒了才开的枪。”
“……怪不得。”
一头雾水的特工头上冒出了几个窦大的问号，当他们射杀那两个小混混的时候这个天命来的指挥官竟然还试图阻止他们……这个天杀的指挥官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们没做错什么，谢谢你们保护她。”舰长有些无奈地拍拍这位特工的肩膀，继续说道。“她……还不知道这个社会的人性到底有多残酷……给她一些时间去适应吧。”
“小朋友，还生气呢？”
舰长在德丽莎的眼前挥了挥手，想把她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你没有办法拯救所有的人，这点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才对……”
“不，才不是这样。”德丽莎只是摇摇头，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他们的敌人又不是崩坏，为什么人类就不能互帮互助一起度过难关呢？为什么就一定要让暴力和仇恨充斥着这个世界呢？”
“那是因为人类的本性并不是这样，这并不符合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就像那两个人，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你说的什么互帮互助，他们只会为了生存而做出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就是这样！他们只是为了家里的人有口饭吃，只是为了活下去！他们有什么错！”
“他们错就错在了达到目的的方式上！他们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剥夺了其他人活下去的权力，你说他们有什么错！”
一时语塞的德丽莎急的满脸通红，少女站起身挥舞着小拳头，任凭因融雪而变得潮湿的披风滑落在地上，卷成一滩不自然的形状。
“那，那你们就可以直接杀了他吗！他们……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啊！他们犯了什么错不能原谅就非得以死偿还吗！！！”
“德丽莎……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这样的人为了一己之私是可以不择手段的！在一个人人自危的时代，你跟这种人说我们分享食物，他们只会强奸你然后杀了你最后再抢走你所有的东西！他们才不会在乎你能不能活下去！”
“我才不信！那只是因为你已经被黑暗遮蔽了双眼，你才会把每个人都想象的那么坏！这是你自己的推断罢了！你个冷血的魔鬼！！”
在争吵戛然而止的瞬间，屋里只能听见两人情绪激动的喘息声。一位特工试图过来劝架，但随即被他的队长拉了回去。
“……也许是这样吧。” 短暂的对视后，舰长沉沉的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去看德丽莎那双已经盈满了泪水的眼睛。“我知道你之前在天命总部见过很多人性黑暗的一面，但你要知道，跟整个人类社会相比……那根本算不了什么。”
“不！你懂什么……”
没等德丽莎吼完一句话，少女就被舰长牢牢按回了椅子上。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被放在了手边，与之一起的还有收拾妥当的全套装备。
“你需要换的所有衣服，包括护膝护肘防弹背心都在这里。背包和武器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如果你想去，15分钟后去停机坪找我们。”
说完这句话，舰长盯着眼前这个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少女看了几秒，便背起装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至于另外几名特工也识相地跟着出了门，关门落锁的咔哒声后，唯有灯管里滋滋的电流声还在这间小屋子里四处乱窜。
“笨蛋……”
德丽莎抱住脑袋的手指已经深深掐进了厚厚的白发里，咬牙切齿的少女不知道在和什么叫着劲，仿佛要把自己的头发扯下来一样。
“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这样……”
“长官，曼哈顿的暴风雪比之前预计的还要大，估计只有ISAC自带的短距通讯还能使用了。”
“什么？有什么鬼天气能严重到……”
呼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话音未落，随着电梯门的开启，冰碴一般的雪花像海啸一样劈头盖脸砸了过来。猝不及防的狂风直接把门口的舰长吹了一个跟头，五个人相互搀扶着才勉勉强强走到了停机坪上。
“喂！我说！这鬼天气！我们真的能起飞吗！”
呼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没问题！”贵族小队的队长一边扯开舱门让队员们登上飞机，一边指着飞速旋转的螺旋桨向舰长吼道。“这是架重型直升机！专门为了这种天气改装的！”
“这鬼天气我们可别砸地上！那就凉凉了！”
呼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不会的！飞过好几次了！没问题！”
“我怎么都觉得这是个flag……”
待队长爬上直升机，舰长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外面肆虐的风雪，忽然问道：“诶我说，你们这儿怎么就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警察都去哪里了？”
“嗨，别提了，第一梯队早完了。”
队长和旁边的特工交换了一下眼神，无奈地摊开了手。
“按理说，在任何一个国家，治安警察、消防、急救都是应对各类突发情况的第一梯队。但在我们这儿，外面我不清楚，起码曼哈顿的第一梯队已经完全瓦解了。医疗救护人员感染病毒的危险比普通人大好几个数量级，我们根本无法想象有多少医护人员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放弃了自己的职责。”
“然后警察和消防人员不仅要面对感染病毒的风险，还要处理无休止的犯罪、骚乱和难民，所以大家就都跑路了？”
“不，不是跑路。”
队长顿了一下，扭头看着外面能见度不足十米的一片白色，神情中多了一点点的哀伤。
“他们……都牺牲了。”
“……抱歉。”
尴尬的沉默中，好像说什么都有些不合适。要不是飞行员恰巧发问，鬼知道这尬死人的气氛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特工们，坐稳扶好，我们该出发了！”
看看表，舰长略微皱了皱眉，其实他还是挺希望德丽莎会跟过来的……唉，算啦，随她吧。放好装备，就在队长起身要拉上舱门的时候，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一下。不用等他发话，舰长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还差个人！”
啪。
舰长想要伸手拂去德丽莎头盔上的积雪，却被少女没好气的一巴掌打了回去，机舱里的众人顿时脸上写满了尴尬二字。几秒钟就这么漫长地过去了，贵族小队的队长只好咳嗽两声，试图摆脱这谜一样的气氛。
“长官……我们只是……”
“够了！别说了！”愤怒的德丽莎直接打断了队长试图圆场的话，12岁那穿透力极强的嗓音即使在嘈杂的飞机上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怎么想怎么认为是你们的事情！我是不会同意你们那偏激的观点的！你们要是非要如此黑暗地去揣测别人，那我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是，德丽莎，你也是见过那么多世面的人了，你就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稍稍成熟一点吗！”
“你！你还说！你再说！这能是你漠视别人生命的理由吗！这能是你用恶意去看所有人的理由吗！”
“德丽莎！你能不能不要偷换概念……”
“我哪里偷换概念了！明明就是你蛮横不讲理！就是你的问题！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眼见德丽莎越来越激动，舰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旁边的贵族小队更是早已不敢吱声。
就在几十秒前，屋顶上一扇巨大的广告牌最终还是没能经受住狂风的洗礼，左下角的螺丝因一个小小的瑕疵而断掉了。霎时间，失去了一个支点的广告牌就像一个兜风的降落伞，不出几秒可怕的嘎嘣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等到最后一个支点断裂的时候，在暴风雪的风压下这东西犹如黑夜中的一颗导弹，被大雪翻滚着吹向了天际。
而不幸的是，这架直升机恰巧路过了这里。
“我们先不谈这个了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耍小性子！”
“我？我耍小性子！？我告诉你！就是一会儿这飞机掉下去把你砸死我也不会去救你这种人！你这种没良心的人就该死！就该……”
咣当——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发动机爆炸的火光，直升机一侧的舱门直接被厚重的广告牌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而坏了一半系统的飞机更是不受控制地开始飞速旋转。在一切都被狂风吸走的时候，舰长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抓住了那只已经快要飞出去的小手。但是他很清楚……这飞机马上就要完蛋了。
千钧一发之际，舰长似乎瞥见旁边就是一栋大楼的楼顶。来不及多想，他猛地一发力把少女拽了回来，将手边的背包死死按进她的怀里……
“好好，活下去。”
然后，那个该死的舰长，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一脚将德丽莎从这个天旋地转的人间炼狱上踹飞了出去。
德丽莎抱着一个塞满了装备的大包，跪坐在风雪交加的曼哈顿房顶上。
德丽莎两眼无神地看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
德丽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德丽莎只记得忽然飞机就爆炸了，好几个人和自己一起被甩出了飞机，但舰长在最后抓住了自己。
德丽莎记起来了，舰长塞给了自己一个包，然后把自己踹了出去。
德丽莎还记得舰长说了一句话。
但舰长，舰长是不是还在飞机里？
而直升机……两秒前撞在对面的大楼上，已经……
炸成了黑夜中的一片烈焰般耀眼的瀑布。
现在，德丽莎记起来了，也意识到了刚刚的几秒钟自己经历了什么。
两行热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在冰冷的雪花上。
而少女撕心裂肺的嘶吼，很快，便消融在了这白花花的黑暗世界中。
“不……这不可能……舰长！！舰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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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磁脉冲雷、震撼弹、燃烧手雷、破片手雷、防毒面具、滤毒罐、缓降器、ISAC大功率扫描器、粘弹发射枪、信号枪、饮用水、罐头食品、消防斧、崩坏能粒子探测器、穿甲弹、燃烧弹……舰长正把数不清的装备一件一件塞进背包，挂上武装带，在这个和末世无异的城市里，没有支援的特工面对一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而德丽莎……
“嘿，她到底怎么了？”舰长悄悄向一名贵族小队的特工耳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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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算吧。她在路上忽然就开始跑，估计是想甩掉我们。等我们再找到她的时候离她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就有两名暴徒，安全起见我们先把她按倒了才开的枪。”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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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在德丽莎的眼前挥了挥手，想把她的注意力集中过来。
“你没有办法拯救所有的人，这点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才对……”
“不，才不是这样。”德丽莎只是摇摇头，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他们的敌人又不是崩坏，为什么人类就不能互帮互助一起度过难关呢？为什么就一定要让暴力和仇恨充斥着这个世界呢？”
“那是因为人类的本性并不是这样，这并不符合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就像那两个人，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你说的什么互帮互助，他们只会为了生存而做出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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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语塞的德丽莎急的满脸通红，少女站起身挥舞着小拳头，任凭因融雪而变得潮湿的披风滑落在地上，卷成一滩不自然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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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丽莎……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这样的人为了一己之私是可以不择手段的！在一个人人自危的时代，你跟这种人说我们分享食物，他们只会强奸你然后杀了你最后再抢走你所有的东西！他们才不会在乎你能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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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丽莎抱住脑袋的手指已经深深掐进了厚厚的白发里，咬牙切齿的少女不知道在和什么叫着劲，仿佛要把自己的头发扯下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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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跑路。”
队长顿了一下，扭头看着外面能见度不足十米的一片白色，神情中多了一点点的哀伤。
“他们……都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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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舰长似乎瞥见旁边就是一栋大楼的楼顶。来不及多想，他猛地一发力把少女拽了回来，将手边的背包死死按进她的怀里……
“好好，活下去。”
然后，那个该死的舰长，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一脚将德丽莎从这个天旋地转的人间炼狱上踹飞了出去。
德丽莎抱着一个塞满了装备的大包，跪坐在风雪交加的曼哈顿房顶上。
德丽莎两眼无神地看着不远处冲天的火光。
德丽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德丽莎只记得忽然飞机就爆炸了，好几个人和自己一起被甩出了飞机，但舰长在最后抓住了自己。
德丽莎记起来了，舰长塞给了自己一个包，然后把自己踹了出去。
德丽莎还记得舰长说了一句话。
但舰长，舰长是不是还在飞机里？
而直升机……两秒前撞在对面的大楼上，已经……
炸成了黑夜中的一片烈焰般耀眼的瀑布。
现在，德丽莎记起来了，也意识到了刚刚的几秒钟自己经历了什么。
两行热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在冰冷的雪花上。
而少女撕心裂肺的嘶吼，很快，便消融在了这白花花的黑暗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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