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练段子.博浪沙前日

后来，他寄身小圣贤庄，她寄身流沙。
再后来，小圣贤庄被烧了，流沙也散了。
命运总喜欢和他们开玩笑，好像这一生，命途注定多舛，所爱皆离之，所信皆背之，所求，皆不得。
那一天，太阳还没有完全坠落。不请自来的女子双手抱胸靠在漆红的梁柱上，火红的裙摆几乎与海上余晖融于一色，半张脸隐在橘黄色的光晕里。
他转首的动作一滞，顿了一会才自若地着向门口。
视野中的轮廓如此熟悉，即使模糊在一滩混沌的光影里亦惹人忍不住细细描摹。张良持书卷的手指忍不住紧了紧，想要抓住什么，又克制地缓缓松开。
罢了，左右不过最后一次了。
“......殿下。”
“我说过了，这里早已没有什么殿下。”
她步态婀娜地走了进来，将一盒药飞掷到案上。
书案前，静坐的男子身形清雅而潇洒，舒展开的眉角却高挑入鬓，端端地生出三分锋芒，剑意无声地游走在眉目间，他将宽大的衣袖皆束了起来，儒雅之气稍敛，愈发显得潇洒不羁，倒不大像是世人印象里那个轻袍缓带的儒家张良了。
“带不带，是你的事。用法，已经写在里面了。”
眼波流转间，来人语气慵懒地说道，好像自个只是个受托跑腿的，东西送到了转身就能走，却像是被什么耽搁一样，在对方脸上流连打量着，企图看出点什么。
“多谢。”
他就这样坦然让她看着，黑眸狡黠，眼底的笑意好像更生动了些。
闲闲拂过杯子的手指僵了僵，红衣美人怔忪一瞬，说不清哪一年月，莲叶渐密，风声乍起，记忆里划着桨的青衫少年，抬眼望来时也是这般神情。黑瞳里那层浮于表面的闲适调笑如落潮般退去，坚硬的石滩在余晖的温抚下也渐渐收了嶙峋的棱角。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嘴角还保持着慵懒的笑，像羽毛一般轻而缓地转了个身，走到门板处远眺，露出一截优美的天鹅颈。他转头望过去，只见青色的蛇在赤底金边的肩领上盘桓，渲开一圈粼粼的深橘赤红，飞扬的裙角融与落日一色，将瞳孔烧成一片火烧的绚烂。
“长夜降临前的落日，比日出更具有迷惑力，我想你应该清楚。”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那一年新郑城内的落日也是如此壮美，光华灿烂得让人几乎以为迎来了新的未来。他的身子浸在半室阴影里，本是舒展的眉谷不自觉蹙了一点：“如果流沙不在了，你......”
“流沙聚散无痕，本就是流动的沙子，”她迎着热烈的晖光，雪白的指背滑过下颌轻轻翻过，转过头，眸光从下至上轻巧一掠，声音慵懒而散漫：“不管流落何处，流沙都是流沙。”
他的眼角镌着淡淡的笑，仿佛某一常日忧怀在心的事终于被放下，不禁自嘲般轻却松快地微摇头，手下意识按上一边的凌虚剑。了去一桩心事，那清逸飞扬的眉在朦胧余晖里便恍惚现出几分青鸟之姿，映着他手边碧海丹心的彤光，仿佛那个意气风发的青衫少年在这一刻又重新鲜活了起来。
“是我失言了，你要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