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个故事 墙上的斑点

意识到墙上的斑点的异常是在下班时。
昨日傍晚，回到家中的我同往常那样躺在床上休憩，正在思索晚餐吃些什么时瞥见了墙壁上的小黑点。起初并不在意，倒是模仿伍尔夫那般思索了番蜗牛以及腿毛中的宇宙等琐碎的事情。翌日，再度在老地方躺下的我发现了斑点的直径有了明显的扩张。
我并没有什么洁癖，若是家中的某些地方沾染灰尘到也不会十分热心去清扫，但在自己眼前就能看到且扩大的痕迹还是会觉得些许难受。于是快速站起身，拿起身旁的餐巾纸便试图去触碰那不知道是霉菌般还是其他的什么黑点。
可当我靠近黑点，近距离观察的瞬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并非是个斑点，而是一个小小的孔洞，里面明显能够塞进些什么东西。昨天大概只有0.5的笔芯粗细，今天则能塞入一根小小的铅笔了。
放下餐巾纸的我眯起眼睛看向黑色的孔洞内部，无论怎么看都是漆黑的一片，想来是房屋的承重墙或是其他的什么。在得出如此的结论后，我随手将纸巾扯碎，塞到孔洞中，就此了结这件事情。
又过了一日，纸巾跌落在地，孔洞又扩大了些许，现在是能够塞进一根手指了。当我试图像孩童时代的自己去扣取里面的墙灰或是什么的时候却只有冰冷的空气缠绕不休。莫名地，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想要看看这个孔洞到底要扩散到多大。
时光就这样流逝，不再蝉鸣的八月悄然离去，万物金黄的秋已然到来。再度到家时我发现这个孔洞已有拳头大小。可其中能够看到的并非是我想象之中的承重墙或是灰霾的砖头，而是永无止境深邃的黑暗。起初我以为只是房间太黑，但当我拿起手电筒去照射时，却发现墙壁的孔洞内无法被照亮，凝固在洞中的黑暗死死摄住了手中的光芒，仿佛是在告诉我这里是严禁进入之地。
当夜，我失眠了。
随后的日子里，我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无论我用什么方法盖住那个孔洞，翌日就会在地面上看到脱落的水泥，被吹走的布帛，亦或者是变得冰冷的架子和木板。无论我行走何处，都仿佛能够在周围看到这个孔洞。自然，我也思索过搬家，就在我准备走进房产中介的刹那，一个诡异的念头被灌注进了我的头脑——若是我搬到哪儿，这个孔洞就出现在哪儿的墙壁上呢？
孔洞不紧不慢地在扩大，当十月到来之际，这已经能够容纳下我的半个身子了。我曾尝试伸过自己的手，还有腿部。其实现在我完全可以爬进去，但那永无止境的黑暗和时不时从中传来的滴水与暗淡的风声让我停下了脚步。
十一月，孔洞已经能够让一个成年人进入了。每天夜晚，我就这样静静听着滴水声与风声陷入恢诡谲怪的梦境。醒来时总是浑身湿透，像是从什么地方游过来那样。有些身上甚至会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腐烂气息，房间中也始终弥散着木头腐朽的味道。
终于，在某一天夜里我因为极度的寒冷而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床头，身体朝着那个巨大孔洞的方向倾斜，说不定每天晚上我都要梦游进入那个孔洞中的黑暗里，翌日在回到这个现实却没有一丝一毫温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