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阿米】京城旧事（三）

爱玩弄风雅的世家子弟并不只田柾国一人，每逢四月芳菲谢尽的时节，总有些闲不住的官宦家族会邀请这些年轻一辈与文人墨客一同组织个清谈会，仿着当年的书圣王羲之摆一道流觞曲水，饮酒作诗，也借此试探试探各家后代的底。
类似的聚会，田柾国向来是一个人去的。
只是今儿个早上起床后阿米替他穿衣束发，他低下头看弯腰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系上汗巾子的小丫头，突然想到若是自己一个人过去，这些琐事就都得自己动手了。
不行，绝对不行。
于是被惯坏了的端王爷就破天荒地带了个粉雕玉琢的俊俏书童，吊儿郎当地踏进了不知哪个纨绔专门买下来聚会的院子。
正是暮春初夏，莺啼燕鸣的好时节。
碎碎的石子路旁夹了两排叫不出名字的花卉，或争奇斗艳或暗自吐芬，色彩斑斓的花蕾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满满当当的几乎看不见什么空隙，蜂子蝴蝶从里面艰难地挤出，拖着满肚子的花蜜醉醺醺地绕来绕去，几只羽色罕见的鸟儿从头顶上划过，伴随着清脆的啼鸣声在空中悠然起舞，过路者见之无不忘俗。
田柾国在其中慢悠悠地走着，东张西望之余亦不忘啧啧称赞一声“败家呀败家。”路过一颗足有三人环抱的参天老树跟前，“刷”的一声，他猛地收起了一路摇着的扇子，回身对着身后的书童，拿扇头直指着老树干上长着的几朵黄色的平菇说：“看见没，七明芝，晚上能发光的！跟黄金一个价！”
“那个，金合欢，皇宫的后花园都不定能栽几株。”
“这是……凤头鹘！？”田柾国眯起眼睛看着头顶上优雅滑翔着的朱红色鸟，半张着嘴回身给了书童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这玩意养着不得比买过来还费钱？”
书童的眼角抽了抽，大约是觉得自家王爷实在太丢颜面，一路上都无话只顾低着头跟他走，田柾国倒也不恼，该说说该看看，不到两百米的路程竟硬生生被他走了小半个时辰。
终于等到田柾国在后院里找到自己的地方坐定，书童松了口气，把几乎埋进胸脯里的头略微抬了抬，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温软的如那一泓落满了繁花的小桥流水，泛着两岸丝丝青艳的淮南杨柳色。
这书童正是阿米。她此时着了一身男装，头发高高束起，娇小的身材配上那张清秀柔和的小脸，站在高大的田柾国旁边活脱脱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书童。阿米安安静静地站在田柾国身后，不言不语地，偶尔上前替自家王爷倒杯酒，整整衣襟，不经意间也悄悄抬眼看看周围已大多三五成群聚集在了一起聊天的官宦子弟们。
还真就让她看见了个熟人。
此时金硕珍正好巧不巧地坐了在田柾国的对面，手里端杯清亮的酒与聚集过来的几个华服男子开怀畅谈。微醺之际偶然一个回眸瞥见田柾国，遥遥地举起酒杯冲他晃了晃，那一杯酒不等田柾国还礼便抢先送至了唇边，一杯饮尽，风骨自生，慨然翻过杯底，金硕珍被酒液洗的丰润的唇边悠然漫出了一个潇洒自在的微笑。
倒是个爽快人。田柾国笑笑，杯子往后一递，阿米立刻上前一步为他添上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