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胡仙》

“你是学什么的？”
“我是拉二胡的。”
“你没瞎吧？”
以上，是他的日常对话。
几乎所有人都在疑问，好好的大学生为什么要学瞎子阿炳一样，二胡，不是只有公园老大爷才拉的吗？
“可是我喜欢呀。”
“哪个大小伙子喜欢二胡？听起来跟死了人一样。”
“二胡也不是只有悲伤的曲调。”
“得了吧，就那声音叫唤的，俗。”
沉默。听过如此多相似的话，他早已疲于解释，反正他们也只是一时说说，说话又不花钱。
一时的谈话结束了，也结束了对他的当面点评。
“二胡啊。”他低头给琴弦擦上松香，“咱俩认识也好久好久了。”
“他们不喜欢我拉二胡。”他擦着叹了口气，“我都不敢说我想去街头演奏。”
二胡的音色真的非常好听。低音苍凉如大漠，高音像在刀尖上的舞蹈，很漂亮。
但是几乎所有人，对它的印象只有悲悲戚戚的二泉映月。
“我决定了，这个周末，我要做一次街头艺人。”
周末晚上的艺术街，人来人往。
他早已提前看好了该演奏的位置，此刻，又有点不敢上前，咬咬牙，还是打开了琴盒和一个小小的音响。
开场，他特地选了首耳熟能详的《浮夸》，这首歌他很喜欢，也想结合现代歌曲和传统乐器，扭转大家对二胡的印象。
《浮夸》的前奏响起，声音不大，但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目光。
他有些紧张，他长得不是很帅，二胡拉得也不是能达到演奏级别的。
他怕人不喜欢。
前奏结束，他拉响第一个音符，是个低音6，声音饱满、圆润。
“扑哧。”有个围观的女人笑出了声。
他突然就有泪水漫上眼眶，按弦的手都在抖。幸好他在树下，灯光昏暗，没有人看出他的异常。
曲子继续拉，身前围观的人渐渐散了，他低下头，不再关注外物。
繁华的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他能得到的不过是过路人异样的眼光。
还有各种……
“这东西应该去天桥拉啊，这儿可是艺术街。”
“我大E神的曲子改成这样太难听了吧。”
“囡囡，看到了吗，不好好读书，以后就会像他一样在街上要饭。”
他停下演奏，垂眸用手指擦干净琴上落的灰。
我是卖艺。我没有要钱。我不是乞丐。我也很喜欢E神。
第一次的大胆尝试，他败得像狗，落荒而逃。
已经是下一个周末。
七天前的狼狈还历历在目。
还去吗？他反复叩问自己。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很胆大的人。怕人围观尴尬，怕没人喜欢他的音乐，怕因为他，有人因此更不喜欢二胡。
他摸着二胡仅有的两根弦，轻轻拨动着。
“去吧。”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
“我记得你挺喜欢鲁迅的。”那个声音又说到。
他突然想起鲁迅《热风》里的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