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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伦之眼续章 夙愿

2023-03-13原创小说会续写的……大概 来源:百合文库

   夙愿
       斑斓的银河飘在白顶的山峰上,山脚巨大的圆洞像黑洞,也像被巨人把起巨大的萝卜所留下的大坑。
       那就是曾经令世界震惊的科拉钻井,20世纪的苏联在离挪威边界不远处创造的第一个世界第一深的钻井。它超过一万两千米深,苏联《地球望远镜计划》曾想让钻头冲破莫霍洛维奇不连续面,那时候人类将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地幔。
        冷战时期的苏联对此项工程非常重视,曾有14个实验室负责研究相关数据,该计划直接由地质局局长亲自领导。所有参与研究的博士将免费获得一套莫斯科公寓,他们每月的工资达到普通研究员一年工资的水准。
        钻探本身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在地面挖个洞再把特制的钻头插进地壳,开动电机让钻头扎进去。但到后来,钻探工作越来越困难,钻头越往下,温度越高,挖到九千米以后,工人不得不频繁地更换价格昂贵的钻头。
        钻探从1970年开始,一直持续到1994年资金耗尽。虽然没有更多资金用于钻探,但,相关研究工作仍持续到2006年,原本14个实验室也只剩下三个。一大部分研究员被迫返回莫斯科,为数不多的人还在为这虚无缥缈的理想奋斗着,尼科诺夫博士就是其中之一。
        深夜里,时钟的指针从下跳向上,时针不断逼近凌晨。尼科诺夫博士来到这口巨井的入口。自1995年氢沉积物从钻井口喷出并引发爆炸,就几乎没有人来这里了,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来看这口井最后一眼,站最后一班岗。
        庞大的地下设施此时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完全不感到害怕,以前在这里工作的时候他闭着眼都能游遍整座平台。尼科诺夫站在锈迹斑斑的电梯里,白大褂白衬衫穿的板正,黑领带如悬腰的利剑,他甚至没有把身份卡忘了,他在白大褂的左兜里还揣了一瓶宝狮产的伏加特,那瓶酒几乎要把他老迈的身体拖向左边倾倒。
        星夜,尼科诺夫带着陈年的好酒,正装出席与老朋友的聚会。
        橙黄的灯泡照亮他那饱经风霜的脸,皱纹满布,沟壑纵横。他身上的皮肤全是被高温烘烤出来的褶皱,像是发烂的树皮,白天他就是一具会行走的木乃伊。他身形消瘦,瘦骨嶙峋,平光小眼睛在他消瘦脸上戴出了文物般的味道,只有那紧皱的眉头意示他还活着,他出神地看着不断交错的红色钢架。
        这个大坑吞走了他大半的人生,从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毕业的小博士,到研究组组长,再到现在收尾工作的负责人。他从没想过时间能过得这么快,让人不记得它从指针间溜走。苏联解体的那段时间,他也不是没想过跟他们回到莫斯科,那里有他的一间小公寓,他还能平淡安然地过完后半生。
        这样回去能和他交代吗?他当然没有忘记与老师的约定。是啊,选择在他22岁那年就做过了,他推开了科拉的大门,关门后他就与所有的其他切断了可能。
        这里的工作结束了他就要回到莫斯科了,他想去看看曾经的老师,带上一瓶陈年的宝狮,去他身边坐一会儿。
        就快了,俄罗斯政府已经不再为项目拨款,这里即将被永久废弃。
        他忽然眼睛忽然有些干涩,尼科诺夫伸手拂开眼镜揉了揉,又转手伸向另一边的衣袋摸里面的烟盒,摸烟的时候电梯的灯光闪了闪。防风打火机擦出一束青蓝的火苗,尼科诺夫把他往嘴里的烟上凑,他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对着灯泡吐出白烟。
        电梯很快就到底了,枯木般的大手拉开满是铁锈的栏珊,巨大的黑暗就出现在他眼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迈开步子走了出去,空气略微有些热感,破败的气息迎面而来。
        “有多久没见了,七年八年,还是更久?”他打开从出后腰拿出来的手电筒轻声说。
         钻井没有回应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尼科诺夫笑笑,沿着拱形通道慢慢往前面走。
        他忽然想到如果他们都不在了,还有谁能记得遥远的西伯利亚还有一口这样令人惊叹的深井,还有这里的未知和秘密。他回到莫斯科或许会满脸自豪的在不认识的人面前说起这口世界级的深井,却又想起来它又不是最深了,他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再继续。他在通道尽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脚底踩灭。
        他终于又回到了这里,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是钻井平台的最高处,他下面有一层是实验室,实验室临着资料室,再往下有值班室厨房和卫生间……他在心里默默勾勒平台的原貌,仿佛眼前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灯火通明。
        钻井全力工作的时候,最底层平台的工人大声喊着更换钻头,发动机和发电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每个实验室里都人来人往。深度超过美国钻井的时候他们搬来整箱整箱的伏加特庆祝,广播里放着经典舞曲,所有人都围着钻井口扭动……
        后来制造钻头的国家和钻头都钻不动这口井了,钻井慢慢的就死了,干燥和铁锈支配了这里。
        他忽然哭了,当悲伤突破桎梏,原来会像暴雨愈演愈烈。他老泪纵横,一双眼睛皱巴巴地挤到一起,嘴巴快要撕裂般地张大张,可却压抑着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他一点一点看着这里跟着岁月变化,这里就是他的一切啊,不愿不想也不甘心!尼科诺夫伸出颤抖的手,指向一个个方向,远的那边是马克西姆的实验室,然后是尼基塔的,然后是尼古拉的……最后是他和叶菲姆的。
        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就像他每晚梦到的那样。尼科诺夫抹了一把眼泪,掏出大衣袋里那瓶宝狮的伏加特一口喝了大半。
        玻璃破碎的声音是响彻井底的清脆,尼科诺夫像头狮子一样拔腿跑了出去,铁质手电筒几乎脱手。
        这么多年,他的梦里始终只有一个画面,就是钻井平台的灯光晃得刺眼。
        他狠狠撞上因锈蚀变脆的铁栏珊,巨大的力量直接把栏珊撞的凹进去,他自己也撞的头晕目眩,他摇了摇头又推开栏珊站起来继续跑。这个如风中残烛的老人跑得一路跌跌撞撞,但他不以为然,喝酒的那半分钟,他把一切都赌在了今晚。
        尼科诺夫一路跑进设备间,就这微弱的手电筒灯光,喘着粗气在控制台上摸一个个按钮。这里的按钮少说也有数百个,以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几乎立刻就找到了发动机的启动开关。推开闸刀后,他静静地等待着。
        一个按钮亮了,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全部亮起,满屋都是彩色的按钮,就像满屋星空。橙色的光线刺进设备间的小窗户,仿佛晨曦拂晓。那是钻井平台数以千计的照明灯,此刻它们灿烂得就像神明现世。
        他猴子般蹿出设备间,金色的光宛如天使之翼拂面那样温柔,几乎所有的照明灯都打开了,光线把陈旧的设施照亮。老旧的发动机发出低鸣,它终于从慢慢长眠中被唤醒了。尼科诺夫看向下方,钻头悬挂在钻井上空,甚至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一台破旧不堪的小型吊塔台灯一样地提着它,就这样过了十年。
        尼科诺夫裂开嘴笑了,他笑地那样狂放,那些灯像是也点燃了他的生命似的,一切的不甘在此刻烟消云散。
        “一定是上帝让你在这等我。”他直直的看着那个吊塔上发着光的钻头虔诚地说。
        几乎丝毫的犹豫,他今天要把一切都赌在这里,正如二十八年前的那样。他几乎立刻就行动了,他衰老的身体显然吃不消这些体力活,但尼科诺夫觉不允许自己的身体停止,这是赌博也是战斗,连头发也必须笔直向上!
        他在设备间与平台之间来回穿梭,偶尔也光顾满是积尘与工具的仓库。他好像回到了以前,脸上不再苍白而是泛起油亮的红色,心跳和呼吸几乎同调加速,肾上腺素极速分泌着,正如那句真理——信仰能给人无限的能量。
        做好准备工作后,尼科诺夫扶着第二层的栏杆审视着一切是否就绪,或许是年久失修,护栏的螺栓松动的厉害。
        发电机最大功率开启,发出几乎要报废的声音,发动机也跟着咆哮,像两头互相对峙的公熊。设备一切正常,尼科诺夫自豪地望向钻头,但他却忽然不笑了,倒不是钻头突然脱落,而是它的角度不对,吊塔也没有把它送进钻井。
        它皱着眉一溜烟地跑下去,猴子爬树般的踩上吊塔铁梯,却差点把那根严重锈蚀的铁棍拉出来,它已经太老了,早已经过了安全使用的期限,这些年还提着这颗钻头,就快坚持不住了。尼科诺夫微微皱眉,拍了拍手上的锈迹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他如愿以偿地摸到了那根操纵杆。
        尼科诺夫发动电机,电力的接入给了这个濒死的机器巨大的力量,使它如巨人的手腕般提动那颗特制的钻头。发红的机械臂带动钻头偏转角度,尼科诺夫调整好角度后把钻头固定在钻井上。钻头后面带着数千米长的钢索和电缆,都一圈一圈地饶在巨大的线圈上。
        尼科诺夫从吊塔上“跳”下来,他迫不及待地跑去中控台控制线圈把钻头一点点送进去。他的嘴角越拉越深,几乎快要撕开脸颊,脸部肌肉抑制不住地颤抖,平光小眼睛上折射着自豪与兴奋。
        他忽然想换个地方观赏这伟大的时刻,十年后的今天,只一名博士只身开启了废弃十年的钻井平台,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冒险一搏!他决定到第三层的平台上观赏这一切,那里有足够宽敞的地方,可供他俯瞰整个底层平台。他摸出那盒口袋里的烟,愉快地给自己点上了,轻轻吸了一口,他脚步轻快地踏向三层。
        但意外就在他的手搭上第三层护栏的那一刻开始,脆弱不堪的小吊塔轰然倒塌,这架朽木般的老机器终于结束了它坎坷的一生,还是没能坚持到钻透地幔。倒塌后它狠狠砸在那个巨大的线圈上和电缆上,电缆被拉得绷直,几乎快要扯断。老旧的设备无法承受这场事故,电机忽短路了,一根尖锐的钢筋插擦破了那的一条电缆,断裂的老旧电线引起线路过载,而后全力发电的发电机持续输出的电力引起了设备高温过载,中控台一下子火花四溅。
        “不!不!不!”尼科诺夫接受不了这一瞬间的变故,他猛的趴在栏杆上使劲地摇晃,生锈的废铁承受不了他的怒火与不甘,它像朽木一样被轻易折断,尼科诺夫只觉得一阵训晕就从九米高的平台上摔了下来。
        他是侧着身子掉下来的,摔下来了的时候还带下了那一截栏杆,巨大的撞击力直接把一小截栏杆送进他体内。肋骨也被摔断了,断掉的肋骨斜着插进肺里,给予了他致命的伤害。除此之外还有重度脑震荡和右臂骨折,没有及时抢救,他今晚就会死在这。
        鲜血不断从喉咙里溢出来,老人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纹丝不动,失血和脑内出血正一点点夺走他的意识和力量,打再多肾上腺素也救不了他。
        最后他哭着等待自己的命运,死神赢走了他的生命。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人想要实现夙愿就得把一切都赌上,把命都摔在死神的赌桌上。
        钻井忽然震动起来,像地壳磅礴的震怒。数米粗的黑色水柱从钻口里喷发出来,沸腾的的黑水冒着森然的白气,里面夹杂着沙石和尘土,这些是氢沉积物,它们从地下九千米而来。
        钻头还是完成了它的使命,死神握着牌叹气。
        大量的沉积物从钻口里喷发出来,完全没有要停的趋势,势要把整个钻井填满才罢休。朦胧中尼科诺夫感受着这些滚烫的黑色泥石,临死前微微扯动嘴角笑了,死神赢走了它的命,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
        那些沉积物渐渐覆盖了底层,直到漫上二层才停下,从这一刻它们开始降温,然后慢慢冷却,最终变成一层柏油路面般的地板。
        电路故障和发电机损坏停运使平台重归黑暗和平静。
         黑暗中,尼科诺夫博士睁开了双眼。
未完待续!
感谢读到这篇文章的读者,你们的认可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注:头图与文章不合,希望不要在意。(我会说我实在不知道用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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