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亡灵（一）

无尽的黑暗将他包围，他有些心慌，却并没有感受到肉体上的痛苦。他似乎是昏迷了，通常应当会有口渴、头晕、乏力等各种感觉，但他仅仅只感受到无边的黑暗。
缓缓睁开眼睛，并没有刺眼的阳光，甚至没有灯光，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迷雾提供了一点光亮。
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吃力地挪动着不灵活的双腿。他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张干瘪残破的脸，白色的眼珠已经几乎腐烂，残破的嘴唇无法包裹牙齿，头骨也在头皮下若隐若现。
“鬼啊！”他吓得往后倒退两步，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是如此嘶哑。“鬼”并没有扑上来伤害他，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漫无目的得向远方游荡。
突然，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他警惕地蹲下，却找不到掩体可以躲藏。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同样是干瘪的皮肤，不过却没有出现腐烂的状况，白色的眼珠没有一丝生气，却在打量着眼前蹲在地上的人。
“又一个亡灵拥有了灵智，我遇到的上一个还是二十年前。”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年迈垂死的老人。
他听懂了对方的话语，连忙问道：“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又是谁？”
“你可以叫我老不死，来，跟着我，你就会明白在哪里了。”老不死招了招手。
他将信将疑地跟上老不死，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待的地方是一个灌木丛围绕的小草地，从灌木丛出来，便看到许多步履蹒跚的身影，普通一个个老人在散步。
“看到了吗，他们都是亡灵，可是他们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我们说话，只会日复一日地游荡，直到头部被完全破坏。”老不死的语气有些凄凉。
“你也是亡灵么？”
老不死发出一阵笑声，但脸上缺少肌肉，做不出笑的表情，道：“我当然是，你也已经是亡灵了，我们都忘记了生前的身份，只保留了做人的本能，比如我们现在交流使用的语言。”
他这才恍然大悟，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就如同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他有些失落，道：“那我该怎么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老不死道：“没有人能回答你，我们忘记了一切，成为了亡灵，便再也回不到人类的世界了。不要妄图跑到人类的世界里去，你会被神圣教会的牧师净化，圣光会让你灰飞烟灭，什么也不剩下。”
他残留的记忆告诉他，教会之类的东西属于宗教，的确与亡灵处于对立的位置。但他脑海里还出现了一些光头和穿着奇特长袍舞剑的人。
“你知道往生咒吗，好像可以超度亡灵。”他突然问老不死。
老不死想了想，摇头道：“我变成亡灵已经一百二十二年四个月零八天了，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个东西，教会只会净化亡灵，我没听说过超度是什么。”
老不死带着他来到一间用木头和干草搭起来的小屋前，推开有些残破的木门，月光透过屋顶的漏洞照进来，勉强可以看清屋内的布置，只有一桌一椅。
“别看了，亡灵不用睡觉，当然没有床。你一定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你是我遇到的亡灵里穿着最奇怪的一个，比马戏团里的小丑还奇怪，以后就叫你小丑吧。”老不死随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