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番外】被偷走的时光（一）

（考前积攒人品，脑洞产物，不上升蒸煮）
出差半月，孟鹤堂特意赶在了周六下午回了家。每年年末都忙的焦头烂额，社里的跨年演出遍地开花，而他势必是其中一朵，多日的排练演出总要耗费他许多的精力。
好在回家的时候赶的很巧，周六妻子不必上班，女儿也不必去幼儿园。
才掏出钥匙开了门，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爸爸回来啦！”
没等他放下行李，女儿就像只树袋熊似的抱住了他的脖子，他也就顺势抱住了女儿。冬日严寒，可屋内温暖如春，这小姑娘还光着脚丫。
“想不想爸爸?”
“想！”回答他的声音很大，还附赠甜甜一吻，也不知道是真想他还是想他箱子里例行带回来的礼物。
“然然，从爸爸身上下来，怎么又让爸爸抱?”厨房的门被拉开，妻子从里面探出头来，佯装嗔怒的吓唬着身上这只小熊。
“不防事儿。”他笑着看过于小心的妻子，还是为女儿辩护。
妻子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一大一小，也笑着关了厨房的门。
年少时练舞到底是落下了病根儿，这么多年腰伤反反复复，寻便了大夫也不见效。妻子向来小心，叮嘱女儿少让他抱。女儿也很听话，从来没有主动嚷嚷过，只是偶尔看着其他被高高举起的孩子，眼睛里的羡慕看得他一阵心酸。
于是他偷偷和女儿约定，趁妈妈不在的时候抱。在妈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约束下，两个人谨慎小心的保守着秘密。
洗过手推开厨房的门，油烟的味道混合着饭菜的香气铺面而来。
“不是说等我回来出去吃吗？怎么还做呢？”上飞机前两个人已经在微信上约定好了，没想到回家发现妻子还是开了火。
“天冷，你也累一天了，就别麻烦了。吃完赶紧洗澡休息吧！”
“那行，我帮你。”说着就要伸手接过妻子手里的菜刀。
女儿见爸爸进了厨房，便也跟了进来。一时间小小的厨房竟然有些转不开身。
“出去，出去。你一来她也跟着来，还不够添乱的。”妻见这一大一小都同她挤在这狭小的天地，便笑着伸手把他们推了出去，随即关上了厨房的门。
结婚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怎么在家里开火，便刻意缩减了厨房的面积。如今家里有了真正的人间烟火气，反而有些腾不开脚。
孟鹤堂也笑了笑，带着他的腿部挂件回了客厅拆礼物。如今物流发达，也不存在什么地方特产一说，带来带去也不过就是孩子喜欢的那些东西。只是到底是他放在行李箱背回来的，也就强行有了意义。
女儿已经快要四岁了，天生会长，完美的把夫妻俩的优点集为一体，堪称人见人爱。和他也是旁人不能比的亲近，惹得孩子妈常常感慨羡慕不来。
名字是师父取的，去求的那一天师父正在看书，听他说完就看了看旁边的物件儿，准备随便捞一个来当小名儿，什么盆儿碗儿就都是这么来的。
他看的好笑，急急拦住了师父，说他要的是大名。
倒是惹得师父一愣，问了他一句：“我记得孩子妈挺有学问的，能同意我取吗？”
本来还纳闷师父犹豫什么的孟鹤堂随即释然，本就是图个好兆头，是孩子妈要他来求的。
师父最终给了两个字：翛然。
那天师父看的是《庄子》，就给了“翛然而往，翛然而来已矣”的“翛然”二字。
形容无拘无束，豁达自在。
起名多是一种美好的祝愿与寄托，孟鹤堂没能完成的，最终都寄托给了孩子。
孟翛然。
大封箱的时候正赶上孩子妈出差，迫于无奈孟鹤堂把女儿带到了后台。临出门前孟鹤堂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女儿淘气闯了祸出来。
进了后台孟鹤堂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小姑娘一张嘴比蜜还甜，对着师父师娘“爷爷奶奶”喊的亲热，进门没几分钟逗得师娘笑了好几回。惹得师娘跟他说：“小孟儿，就冲丫头这张嘴，说不是你的女儿都没人信。”
他尴尬的笑了笑，看着正在被一帮叔伯大爷当做吉祥物合影的女儿，他也凑不上去，就接了杯水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跟旁边玩手机的张云雷感慨了一句：“我还害怕师父骂我，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张云雷指了指此刻正抱着女孩儿笑得开心的师父，说了句：“你今儿就是把北展后台点着了，冲着咱闺女，师父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后台禁火，我又没病，点什么北展。”
话虽这么说，他也知道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但今儿看师父这样子，倒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岁数的孩子总要学些什么其他的当做兴趣爱好来培养。他带着看了一圈钢琴小提琴孩子都没什么兴趣，却在后台一眼瞧中了三弦。
三弦难度大，孩子岁数又小，妈妈一直劝她改主意，奈何小姑娘的固执程度超乎了夫妻二人的想象。最终还是孟鹤堂服了软，看着因为他的让步正欢心雀跃的姑娘，他也就安慰自己。
得，就当给你老爸省钱了。
不会带孩子是所有大龄单身男青年的通病，何况是九良这个性子，怎么想都觉得成功性不大。一手已经做好了拿张云雷当“备胎”的准备，一手带着女儿敲开了九良的大门。
老艺术家出乎他意料的没有拒绝，反而由着他的宝贝女儿在他身上爬高窜低，一口一个“干爸”喊的九良的嘴就没合上过。
连孟鹤堂都不禁感慨，这孩子，真是成了精了。
“你这是决定教了?”临出门的时候他又确认了一遍。
似乎是有些诧异他这么问，九良看着他挑了挑眉。“咱闺女想学我为什么不教。真要是能吃苦，我会的都教给她。”
逢人就是“咱闺女”，他这亲爹连郁闷都郁闷不来。
大约是真喜欢，小姑娘没有被枯燥无味的练习吓到，反而越来越有兴趣。
他也就默认了，这是真和三弦有缘。
年后他还没开箱，女儿也没开学，妻子早早上了班，就留他们两个在家大眼瞪小眼。
他担负起了一日三餐的重责，每天都带着女儿在最有人间烟火气的菜市场溜达一圈。
只是再有烟火气的地方也不能老溜达，在女儿失望的眼神下，他把地点从菜市场改换到了商场。
过不了几天就是孩子妈的生日，他得去挑个礼物。鲜花、手包、戒指，这些年，他不厌其烦的用这些听上去有些俗套的礼物维持着他仅剩不多的仪式感。
节假日的气氛还没散去，尽管不是工作日，商场里依旧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人来人往，他牵着女儿的手到了女装区。
橱窗里的那件风衣是他早就看好了的，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眼光的不自信才迟迟没有付款。不是没给妻子买过衣服，只是他似乎常常好心办错事。每每看着媳妇儿对着柜子里他买回来的衣服左右为难，他都会质疑一下自己的眼光。不穿吧，多数价值不菲；穿了吧，实在是没有勇气出门。
在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后，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媳妇儿，你说实话，我挑的衣服是不是很难看？”
看着妻子一脸不忍打击他的样子，他最终她的沉默里得到了问题的答案。从那以后就死了买衣服的心。
只不过今天还真不一样，向来除了颜色不同看不出分别的他对这件衣服堪称“一见钟情”。没别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觉得，穿在妻子身上应该会很好看。
带着女儿七绕八绕的到了点门口，他没即刻进去。拉着女儿悄悄的站在橱窗外面，一大一小就盯着那件衣服看。
他蹲下身问女儿：“好不好看?”
女儿点了点头，他就放心了一半。
“买给妈妈会不会喜欢?”
“会，爸爸买的妈妈都会喜欢。”女儿奶声奶气的答了一句，柔柔软软的戳了他的心窝子。
孟鹤堂不再犹豫，大踏步的进门付账。
出了门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离他有好几步远，每到这个时候，都有些店员站在商场里发放气球，专门吸引这么大孩子的注意力。
看着女儿的速度不免有些失控，孟鹤堂在后面喊了句：“然然，慢点！”
没等他话说完，女儿已经直直的撞到了一个正往过走的行人身上。反作用力太大，幸亏那人反应快，一把拽住了孩子才避免了孩子摔倒。
孟鹤堂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抓住了女儿的手。正想同那人道谢，却在看清那张脸时彻底愣住了。
北京城太大了，一旦缘分已尽，分开这么多年，都没再见过面。可这座城也太小了，不过是逛个商场，也能遇到故人。
看着对方也是一脸的局促不安，孟鹤堂的语言功能突然就丧失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说句“好久不见”，又或者客套的问一句“你过的好吗？”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比他印象里瘦了些，头发也长长了，只是神态依旧。
这个女人，伴随着他走过所有荒唐肆意的年少时光，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曾经深深的刻进了他的骨髓里，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
只是当那些年支持着他走过最艰难的时光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没想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到底比他冷静，看着正拉着他的手好奇的打量着两个人的女孩儿问道：“这是你的女儿?”
“是。”
最终两个人还是在这个“是”之后冷了场，相对无言。他看着她，她却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擦肩而过之际，他听见她说了句：“女儿很漂亮。”
正犹豫要不要说谢谢，却又听见她说：
“有双和你一模一样的眼睛。”
她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每每听见这句话，都会激动和开心。可唯有她，让他有想哭的冲动。
看着那个背影离他渐行渐远，他也正要带着女儿往回走。远远的看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正冲着这个方向跑过来，唤着“妈妈”就扎进了她的怀里。他听见她回答了男孩儿，看着她抱起了孩子往前走。
他没看清孩子的样貌，只是想了想，大概男孩儿笑起来也同样会有一双弯弯的眉眼。
如果当年，他们再坚持一下，那么今日，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拉着女儿往前走，女儿突然抬起头问他：“爸爸，你认识那个阿姨吗？”
孟鹤堂想了想，回答了女儿：“不认识。”
爸爸曾经很爱很爱过那个阿姨，可是我们现在只是陌生人。
最熟悉的，陌生人。
现在爸爸爱妈妈，爱你。爸爸从未后悔过那段经历，也没有觉得那时候比现在更好，可那永远是爸爸的遗憾。
若是你长大能懂，自然很好。不过有可能的话，爸爸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明白。
那天的礼物效果很好，大概真的无论自己的眼光再差，身边这个人都会说喜欢。
哄女儿睡着了觉，孟鹤堂终于瘫在了床上。
看着那个正对着镜子摆弄着他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的妻子，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媳妇儿，我们再要一个吧！”
大约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念头弄懵了，妻子有些好奇的问了他为什么会产生这个想法。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念头是他在哄女儿睡觉时萌生的。
若有一天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了，她们两个人能够成为彼此的依靠。
有个依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