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曙【楔子】

01
这场雨，已下了数日了。
深秋已至，凉意借了这雨势一点点地侵入衣袍，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几朵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因为下雨的缘故，军中早早地做了饭，士兵们吃了，也就懒懒地躲进军帐睡了。
接连不断的大雨早已磨灭了大家的斗志。
我端着晚膳去找王上，进了屋，见他还在看着那幅画出神。
是执明送给他的画。
王上的面色是愈来愈憔悴了，跟了他这么久，从公子到王上，他的身份越发高贵，可身子却越来越瘦弱了，那日与执明对战的时候，他险些是站不住了。后来，我时常见他一个人在风里站着，双目无神，不知在思考什么，整个人动也不动。我总觉得那风若是再稍大一点，他就被吹走了。
“方夜？”
听到他唤我，我才缓过神来，将晚膳在桌子上放了，道 :“好好的，王上怎么又看这副画了？还是收起来吧，看了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我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不满了，每每看到王上这般小心翼翼珍惜这副画的样子，再想想那个送画之人现在却驻军在城门外宣言要灭了我瑤光，我的心里就腾地冒出一团火，恨不得立刻将那幅画撕了，或者一刀把执明的脖子抹了。
然而我只能在心里想想，我知王上是不可能同意我这样做的。
王上并未恼我，只是淡淡地说道 :“撤了吧，本王没有胃口。”
又是这句话，又是没胃口。
我无奈，突然想起萧然教我的话，于是劝道 :
“王上，现在正是两军对垒的时候，你不吃饭怎么行呢？若是身体出了差错，谁来护我瑤光百姓？”
这招显然有了作用，只见王上犹豫了一下，伸出骨节分明的纤细的手，拿起筷子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
是的，只一口，他便放下了。
“本王实在是吃不下，你拿下去吧。”
“是。”我端起饭，走出门之前担忧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弱的烛光下，他的脸愈发苍白，那双曾经意气风发充满着自信与希翼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光亮了。
02
早上起来，大雨突然停了，空气中难得地只是飘了小小的雨丝，想必两军今日会有一场血战了。
士兵们心里都知道今日有仗要打，也都早早的穿好了盔甲，自觉地整顿起队伍来。
是啊，这场战争拖地太久了，人人都想早日了结，不管是输是赢，了结了就不必日日为自己的性命担惊受怕了。
王上今日也穿上了战袍，原本充满硬气的盔甲穿在他身上却有些肥大，他看起来更瘦弱了。
我替王上牵来了他的马，萧然走上前，向他行了礼 ，道 :: “王上，我军已整顿完毕。”
“嗯。”他跨坐上马，遥望着前方，细细的雨丝将他的声音衬地格外湿哑 :“传令下去，卫我瑤光，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击退敌军，还我百姓安宁！”
“是！”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 : “将敌军击退即可，断不可伤了执明。”
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是不可反抗的口气。
我与萧然对望一眼，默默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