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

田鼠先生正正衣襟，走出树洞推掩好门。
可他还是老了。
他曾是大陆的年轻田鼠时，走出自己的洞，去村口整日伴自己聊天的灶王的小庙里，用爪子拍拍灶王的肩。
“我真要走了哟，灶王。”灶王不语，一如既往的微笑。田鼠先生就坐在他身旁，望着远方的太阳。低下头，眨眼。眼前多了只绿色的毛球，看到哪儿，毛球就跳到哪儿。揉揉眼，还在。走时，灶王的脸被毛球挡了起来，看不清楚。
海鸥顺着海浪滑去远方，他第一次见海。“这只邮轮，从基隆到刚才那里，再回去。”一只在船上住了很久的老仓鼠说。田鼠先生告诉他：“这是大连。”“噢。”……
“砰。”田鼠先生正想着，落下个东西。他回过神来，“是只秋天的枣啊。”田鼠先生仰起头。树上垂满熟透的枣。
“爸！一只胖老鼠。”跑来一个小孩，田鼠先生赶紧藏进草丛。一个男人走过来。“什么事情，宝贝？”“一只戴着帽子的老鼠。”“帽子？”“对，帽子。”“这些可恶的老鼠。”男人扫视一圈，把小孩抱走了。田鼠先生抬起头。
他在想老白，也是只仓鼠，那时刚下船，在码头，他们爬上火车，停在一个雨天……后来，老白被一个小孩子抓到，摔进笼子。田鼠先生顺着老白的气味爬上窗台，敲着玻璃，想叫醒桌上的老白。可老白睡得太沉。
晚上沉睡的老白被扔进垃圾桶。田鼠先生冒着被猫吃掉的危险，把老白拖回洞，老白永远睡了。他把老白埋在山坡的树墩旁，常去看看。
田鼠先生坐在地上，咬了一口枣。“好甜的枣啊，就酿成酒吧。”
田鼠先生整抱起一颗，再抱起一颗。好久没再尝到酒的味道了。他整日在树洞与枣树下来来回回。自己越来越像上面那只松鼠了。把树洞砸的咚咚响，为此还和他吵过架，互相诅咒被猫头鹰捉去。
等酿好酒，也送他些。这冒失的老家伙。上月找来几只气球，储满水，拖到树上。喊田鼠先生帮忙。老松鼠咬着气球往上爬。田鼠先生在树下，爪子抵在额头指挥。“往右些，左边有树枝，好，再往右……慢些……”老松鼠毛手毛脚。气球被树枝刮破，田鼠先生呛到水，不住地咳嗽。剩下的那只储水气球被运上去后，老松鼠为送给他一只气球。第二天老松鼠来敲门，田鼠先生以为他来讨回气球，“小气鬼。”
气球是死结，喝不了水。
在老松鼠的树洞里，他用昏花的老眼端详一阵，拍着气球。我拿个东西，他说。他在树洞找了好久，“不对啊，记得明明是这里……”终于找到一根针。他曾想把它做武器。最后偶尔捉捉洞里蚂蚁。
“让我看看……哦，应该这样，这样……”“啪！哗。”气球爆了，老松鼠的树洞积满水，又哩哩啦啦渗进自己洞里，淹出许多蚂蚁。
田鼠先生想到这笑了，就用那只气球装酒吧。“汪，汪。”他被突然的狗叫声下一跳，回过头“噢，是那只小吉娃娃啊。”“田鼠伯伯。”吉娃娃放下衔着的肉，“看我捡的肉。”田鼠先生走过去，熟悉的香味让他发颤。“你没吃吧？”“还没呢，分你些。”“不能吃，千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