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红色兄弟连08

2023-03-16红色警戒RTS三国心灵终结游戏同人 来源:百合文库
在这个时代之前的几个百年,与随后的数个甲子之间,不知有多少卧雏,被裹在一层承安日久又一层歌舞升平之下生生闷杀,也未能等到腾龙翼凤的机会;不知有多少韬略,被猥烂如靡的时潮,驱出勾心斗角且“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宫台阁殿,躲入竹菊从束发到期颐,苦短又恨长而终究“不鸣则已”,带着那未能惊人的“一鸣”,恨化一抔黄土。
只有在那未满百年的蚁聚鹰扬之中,最卑肮恶亵的屠戮残虐,与最豪尚高伟的大统志向,被剧变之势和谐地融于共土,苦了万家黎庶,却惊起扇简刀环。狠心恶角仍自勾斗,却再不能仅凭猥鄙阴毒就陷死才子豪雄;王侯将相仍自有种,却再不能仅凭门阀出身便枉践寒门士上。功名利䘵的纷繁标准,被痛快无比地简缩于“武”与“谋”二字之中,靠着一刀一枪便可伐霸于四方,虎臣良将安肯殴斗江湖岳野以为贼匪?凭着胸筹目略便可市贤于天下,卧龙凤雏岂甘付与南山篱豆而守寂寥? 
岂料,子离以一己之心妄加揣度,在“心灵棋局”之中生出的,却是一派烈斗犹盛的“三分天下”之虚景。
因为受了那一记沉重的震击,徐晃差点儿跌下马来,跨下那匹饱经战阵的骅骝骏马,竟也觳觫着四蹄,在口牙中溅着白沫连连倒退,双臂倒运大斧、将长杆末端斜杵在残破的鹿角上,他才终于勉力支撑住了颤抖的坐骑,而阔大的斧刃,正好明如霜雪地映在面前。
时势不在了!徐晃看着自己那半张被血与烟染花的脸映在兵刃上,正像这曾经明滑闪亮的寒斧一样、已经被恶战刻上了道道沧桑,而在自己的残像之外,他还恰可从斧面上瞥见更多倒影:震天喊杀乱了狼烟迷离,借由“声东击西”之计而苦战夺下的偃城、四冢两座大寨,就在杀声狼烟之间飘摇欲坠,遥遥之外的沔水江畔,飘着“孙”字旗的楼船如重城塞汊,那个双手杵剑、立于大旗之下的敌将面容模糊,但若非吕蒙,此地又任谁人还能纵横出如此运筹气度?白衣渡江、夜夺荆州之后,吕蒙竟突然放弃了对麦城的围攻,转以捷电之势溯长江而上、逆攻至沔水的曹军大寨;而关羽,在麦城顿开金锁走蛟龙的关羽……
瞬思至此,便已被一阵风喝之音打断,若是仅听声势,徐晃会以为是一条青龙正对着自己凌空扑下。他连忙再一次晃动大斧迎击,雪刃荡开之后,所见的却是那柄天下无两的青龙大刀,如一弯偃月般照头劈来。刀斧相交,那种熟悉无比的震击,再次经由斧刃而重重传砸到全身,腻血从崩裂的虎口中涓出、浸满双手。青龙偃月之后那张重枣般的面庞,喝出了只属于关云长那“威震华夏之地”的声威:“公明!你我交契甚厚,非比他人,今宜早降,枉死何益!?”
关羽,居然尽弃荆州之仇,与吴军联手夹攻而来!徐晃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与千百年来兵攻谋伐所遵守的最基本圭臬都全然不符!但大寨有悬丝之急,早不容他多想了。
相持之际,却见对面那匹渡水如平地的赤兔名驹,高昂起修长的颈首、重重地喷了一下响鼻,那是承自吕温侯、关云长两位不世出之武将的傲凛蔑意。而原本已经气力不支的骅骝,居然努力奋起前蹄,针锋相对地长嘶起来。
骅骝啊,你也不甘敛气屈居于那匹名马之下吗!?徐晃应和着忠驹嘶鸣,奋力挥斧格开大刀:“今日乃国家之事,某不敢以私废公!”
斧光如雪,又映起了全线溃败的沔水大营。
仅隔着骑兵一冲可至的险恶距离,樊城墙头的曹仁,正忧心忡忡地遥望着沔水:“曹纯吾弟,速遣重骑,以助公明!”
虎豹骑骠将曹纯尚未领命,身后却刺来一言相阻:“不可!”
曹仁叹着气转过身来,看到满宠那张形貌丰润的脸上,一双细眼仍然精明如旧。
“满伯宁曾劝我固城不出以拒关羽,于禁败灭后又劝我坚城不退以待后援,两言虽简而无所不中,今日再乞见教。”曹仁行了最端严的拱手礼。
“此时出兵徒损失士卒尔。樊城必失无虞,然将军必不可弃守。”满宠的话,一如既往地言简而意赅。
“既然必失,死守何益?”曹纯焦躁地质问。
“以樊城为饵,死死拖住关-吕联军,公明方可趁隙北撤、以保黄河!”
听了满宠此言,曹氏兄弟无不了然,自己这撮钓饵,却是钓不上任何一条鱼了,唯一作用,仅在于帮助徐晃尽可能多地撤出有生兵力。
“闭城坚守,击鼓邀关羽、吕蒙来城下决一死战!”曹仁迎着强劲的朔风命令道。
曹仁沦入穷途之时,汉将魏延却正踏上行伍生涯的顶峰。马蹄之下踏着的,正是那条竭尽心血借以设奇谋、时常在深夜梦中隐现的子午谷险道!
领兵勒马,仰看着如巨刃劈就的“一线天”之险势,魏延感到战将的血在胸膛中燃烧:唯有如此险峻奇绝之势,方配我大险大绝之奇计!
他没法不想起,昔年荆州危急之时,自己匹马战住亲曹派的大将文聘,以孤身之力欲迎刘皇叔进据襄阳坚城,换得的却是刘备“不愿害民而争襄阳”、弃城而走的凄凉背影;后在长沙,自己砍死太守韩玄,终得献城与皇叔、入刘备帐下效力,却在初拜之会上便几被诸葛军师以“脑后有反骨”之名拖出帐外砍杀。
军师,魏延亦非蠢人,岂不知你欲斩我,唯恨我名中有“魏公曹操可延霸业”之讳?你经天纬地,何苦太拗于怪力乱神!?
自黄忠将军夺下定军山、斩杀曹将夏侯渊之后,汉中之地尽为我有,正是北伐良机,主公玄德自领大军,沿斜谷大路亲征祁山,而魏延屡次上呈、都被诸葛军师以“犯险太过”之由驳回的“子午谷奇谋”,终于也得到刘备首肯——军师,今次却要显出我魏文长不抑勇武、且有帅才,更对汉室一片赤胆,绝非滋长曹魏命数之辈也!
就在魏延仰首赏观的子午谷险道之巅,司马懿正率大军伏于岩下。在暗处看到魏延志得意满之姿,司马懿忍俊不禁道:“诸葛亮以智绝称于天下,何如此不知人也?魏延勇有余而心不正,久后必为祸。”
司马师随声应和:“父亲与曹真将军的赌赛,只怕须臾可见胜负了。”
司马懿捻须道:“此次孙、刘两家联手交攻,大军潮涌于北地,实是大为怪异,主公亦且难以自持,竟破例把咱家也放出来领兵了。曹真将军在南安、天水、安定三郡设防,又遣郝昭守陈仓以御刘备。我料刘备世之枭雄,难以抵御,然此次与魏延两路分兵,军势虽雄,恐粮草不济,胜负还在五五之间。曹真与我戏言赌赛,若是他先击退刘备,要我面涂红粉、身穿女衣去营中伏罪;若是我先击退魏延,便将驭马奉送与我,他那匹宝马名为‘惊帆’,疾奔之时恰似风卷狂帆一般,端的好坐骑,不知天意可愿许我赢来?”
司马师随即令道:“愿率众军助父亲赛赢。放箭!”
一声梆子响,击碎了魏延的凌云之志。眼看无限箭雨平地飞来,划过无数道惊人一致的弧线奔向本阵,他的子午谷之梦在瞬间便破灭了。
挥刀拨开奔自己而来的长箭,他的鲜血再次沸腾起来:魏延纵然心性偏狭,于勇武一事上却从未退过!累累遇挫,对刘汉却未曾有过二心!
“众军努力前进,誓过子午,还于故都!”魏延的长啸在悠悠险道上回响,“推锋!推锋!!推锋!!!”
“推锋!”同样的命令在张飞口中喊出,那是曾经喝断长坂的雷震之吼,又一次将川西的山峦震如筛糠。
为遏制来自川蜀方向的攻势,魏将曹洪、张郃引军绕开刘备与魏延兵锋,侧击川西,鏖战至今,已斩蜀将吴兰、雷铜,其势大盛。张飞麾师强攻着张郃的宕渠、蒙头、荡石三寨,竟日无功。
“翼德,你又莽了么?曹洪与张郃互为掎角,岂是强攻可下?”谋士法正特来佐劝。
张飞忿道:“原待马超合兵共击,他为何迟迟不动?”
法正叹曰:“本遣马超去招抚西羌诸部,谁料他竟按兵不动。他在羌人之中素有威信,若能招得羌军围攻曹洪、张郃,为上上之计。”
张飞闻言却恍然了:“你佐黄忠取定军山、斩夏侯渊,原道你是聪明之人,未料竟也一时糊涂,真不知武将心气也!待我作书一封去激马超!”
张飞的书信送达马超大营之时,马岱正跪在兄长面前苦苦相劝:“兄长,你我征战连年,父兄尽丧于曹贼之手,起兵复仇而兵败西凉、进据陇西而家小尽丧、投靠张鲁而见遭轻辱,漂萍一生,今幸逢明主、得以效于刘皇叔部下,正当戮力尽忠、挣回功名,何以法正劝我等前去联络羌人,兄长却按兵不动?”
“勿复再言!”霹雳般的四个字,随着佩剑一齐砍在案角上,马岱惊起抬头,在兄长脸上看到的却不是愤怒,而是无限悲凄。
马超颤抖着收剑入鞘,他怎好在弟弟面前承认,自己早已看破,那一时勇名皆是虚妄!自己枉有万夫不当之勇,战到如今却连父兄妻儿都失尽了,主公、军师虽然百般礼贤,背后得无“马超有勇无谋、不可轻用”之议乎?而今,他这位名震西凉的“锦马超”,居然被法正当作一尊华而无用的泥塑偶像、当作仅有名分可用的游说工具去结好羌凉部族!此等折辱,难言于人,又岂能自消!?
也恰在这时,张飞的书信被呈送于前。带着万念俱灰之心,马超不枉拆而观之,两眼里却几要沁出血来:
“马孟起,当初与吾燕人张翼德大战葭萌关之时,你何等英雄傲气,今乃惺惺然作子态,竟只思扣首乞于羌人相助,甘作一土木偶像而已耶?曹洪者有勇无谋之愚辈,初遭你挫于潼关、后遭你挫于渭水,今乃敢觑你如无物、大张营垒于前,你若是好男子,休借羌族外力,自提本部兵马战退曹洪,否则不免为川西笑柄矣!”
“环眼贼辱我太甚!传令下去,尽起本部军马!”马超复上一剑,将那犯了太岁的案子砍作两段。
马岱慌忙惊起,原道兄长受不得气、要起兵去击张飞,却听到后言雄然曰:“大飨士卒,为吾击破败将曹洪!”
只有马超和张飞知道,那封折辱不堪的信,给予了马超多大的心理肯定。同为武夫的张飞,读懂了“锦马超”的落寞凄然,奚落之间,却暗点了马超不甘借羌人之力、渴望自身武艺再得赏识的简单意气。
颓坐营中饱食终日的西凉军健,看到主将挥执银枪、纵白马呼号而出,简直要落下泪来,他们以旧主马腾尚在之日的亲切称呼,杂然嘈道:“小将军不减吕布之勇,真堪我等并力相助也!”
看到西凉军旗如旋风般卷向曹洪营垒,张飞自傲于法正之前曰:“若得马孟起全力相攻,何赖于羌人之力也?有他战住曹洪,却要看张郃孤军如何‘掎角’。推锋!”
张飞、马超纵然再奋兵威,殊不知上次为曹洪战退之后,早已让开了斗大的缺口。夏侯惇穿过那两名虎将的防区,再次钻出川蜀地区闷死人的山林之时,独眼之中所看到的,已是阴平险道。
秉“围魏救赵”之意,夏侯惇的牙军反突入蜀、历经大小恶战,一度陷入兵散路迷之境。谁也想不到,茫然四顾之际,这位冲州撞府的悍将,竟然采纳了一位来自天水郡、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校——姜维——的建议,聚起身边尚存的部队,孤注一掷沿阴平小道直奔成都,将力挽狂澜的希望全砸进了这一锤子买卖之中。
“曹军杀到!”
“独眼的,是夏侯惇!”
当强悍的曹军将士身裹厚毡、滚下最后一道险崖“摩天岭”,出现在江油一带时,却是与蜀汉守军同时各吃了一惊。蜀汉士卒被这些如同天降的悍敌吓坏,曹军却骇然发现,摩天岭下的险要之地早已立起一座御守大营。
中军帐里,赵云解开了孔明先生赠下的锦囊,帛布所书乃是:“若遇曹军偷度阴平、攻于江油,坚垒勿出、速通警报,绵竹援军三日必到。”
“速点烽火,设劲弩于两厢堑壕。”下达完这两道命令后,赵云沉默地捧起铁盔,掸指拂拭。
已经积下这么多灰了,当关张马黄在外攻伐之时,自己在这安全的腹地坐守了多久?子龙已经记不得了。子龙何尝不知道,虽然名列五虎,与四位袍泽比起来,自己的眼界帅略差得又岂是分毫?
舒展猿臂,架上银枪握在手中,仍如当初长坂突围般分量十足。
主公与军师知遇之恩,子龙枭首难报。安排我来守这无事则已、有事则必关存亡的江油大营,所倚赖的,也不过是子龙识大局、知事体。
跨上白马,步出营寨,惊慌的士卒见主将而安。
可是……固守三日以待援军,军师却太也小觑子龙了。今大敌方下险岭,立足未稳,不趁此击之,后患何穷?子龙虽乏帅略,可……毕竟是最好的长枪斗将啊!
银枪烂舞,暴雨荡碎万点梨花:“敌将休坏汉家营寨,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迎面挥来了夏侯惇的长刀:“赵子龙!当年长坂,恨我夏侯、诸曹、五子良将俱不在彼,你不过斩了五十余无名将校,枉让丞相谬赞一声‘虎将’,在博望坡时,却只见你兵交两合、佯败慌走而已!”
堑内劲弩射住曹军阵脚,银枪如白龙般奔敌将而去,闪起霜寒千山外的冽光。
赵子龙的长枪扫过寒光之时,同样的光泽也正闪在丁奉的短刀上:“大丈夫立功名、取富贵正在今日!”
刀锋所向,乃是一江寒雪上的东兴大堤,两万前来进攻孙吴之地的曹魏大军,之前还在嘲笑这莽夫只领三千人便乘船渡江前来送死,及至三千江东健儿在寒雪中卸下甲胄、赤膊短兵跳船登岸,曹兵方才惊觉,对方已经突入到了长枪大戟全然无可施展的距离。一片杀声之下,丁奉两刀剁倒“曹”字大旗,同时砍翻的还有两万强敌的傲然士气。
与东兴郡同在一江水上,吴主孙权正金盔金甲,耀眼无比地立于濡须口大坞之上。在那双碧眼的俯瞰之下,“能止吴地小儿夜啼”的张辽,正第三次孤骑突出众多江东军队的重围。
“将军弃我乎!?”被围在中心的曹魏士卒绝望呼号道。
拨马转过一道刀尖般的锐痕之后,张辽又一次跃马纵过吴阵最外围的大盾,将长兵指向坞顶那闪耀的一片金光:“众军不须思退,吴主在彼,尽力擒之,大业可一鼓而定也!”
被那身金甲晃花了眼,谋士阚泽上前劝谏道:“主公不记逍遥津之事乎?主公恃盛壮之气,轻视大敌,三军之众,莫不寒心。即使斩将搴旗,威振疆场,亦偏将之任,非主公所宜也。愿抑贲、育之勇,怀王霸之计。如今有大军敌住张辽,韩当、蒋钦二将军往合淝击敌将李典、乐进,主公如何不知保重也?”
孙权轻轻摆了摆手,向战阵乱处指去。却见重重甲胄之间,一骑战马上一身虬结的腱子肉,乃是“虎痴”许禇在大军核内冲阵:“我曾裸衣与马超相斗,彼不过耳耳,闻汝被创七十而未曾退,当堪为吾敌手!”
一字儿走马,与许禇两相敌住的,乃是同样卸甲赤膊的悍将周泰,老树盘根般的伤疤遍体而布,枪尖旋起曹、孙两军混转不穷的杀伐大阵。
“许禇,曹贼之虎卫也。今禇在此,曹贼安能远乎?”孙权徐徐说道,“我立身于此,盖以诱曹家众将,好使甘兴霸暗中取事。”
随后沉覆的夜暗,当真将甘宁部下的百骑死士,遮覆得形踪难见。当他们突入曹军中坚大寨之时,在熊熊火光与杀伐血色之中来回驰骋的,唯见这一百骑兵盔上所插为号的一百根白鹅翎而已。
百根白翎翼斩了沿路曹兵,兴起杀将煞气与豪主霸业,直拂到中军之处,才在铁车连结、围如铁桶的主帅营帐前撞散。
甘宁亲自挥刃,砍开外围鹿角和从中军甲车内攒刺而出的戈矛,指挥众骑将柴草灯油引火之物,尽数堆在四围、竞天价放起火来。仰望着冲天火光,甘宁向远方夜色祝祷道:“凌统、凌统,慎勿误我!”
同在一片火光之下,凌统所率投石砲营早已暗伏于野,这位年轻将领挥戈指向那束最高最亮的火柱:“甘兴霸有信来矣,急击勿失!”
经验老道的砲手们,严格计算着收紧绞盘的圈数,无数火弹、石弹在绞力反弹作用下,映亮整片夜空、向曹军大帐陨去。
又一次站在江陵城上,子离看到自己先前筑起的心灵塔正运转不休,而被它影响着的川蜀与江东,分别将原本土黄与青绿的旗色,统一换为深紫。从汉中到襄樊,从江夏到东兴,整个益-荆、长江全线,都响起了狂热失常的呐喊:“北伐!北伐!击破曹贼,兴复汉室!”
子离将双臂展开,像是怀抱了千里江川:“安托区金机长,你看到了么?这就是心灵力量的威势!”
安托区金侍立在侧,一时没有答话,他既没有适应子离给自己换上的这身古中国长袍,也还在子离的心灵信息传输下、慢慢了解有关三国的一切。
子离却自顾用大脑感受着遍布燃烧大陆各个角落的杀伐之声:“啊,逮住了!甘宁百骑劫魏营,唤了凌统的投石砲营砸开中军甲车,马上他们就要攻入帐中,把曹操的性命取下,这将是本次心灵实验的彻底胜利!三分归一的大业,由子离凭借心灵的力量完成了!”
石弹砸开中军甲车之时,百骑骁健齐声欢呼起来,甘宁跃马闯入火光。
帐内那个身影,岂不就是曹操吗?他身上无比显眼的,不就是那领在西凉被马超追逼到随手弃去的著名红袍吗?甘宁挥刃驰去:“曹贼纳命来!”
“逆贼休得妄言,‘千里驹’在此!”那红袍之人闪电般张弓,飞箭贯过了甘宁的头盔缨根,饶是这员杀星也受惊不浅。
却见以弓马精熟而得“千里驹”之号的曹休,裹着那领红袍仗剑奔出:“尔等今中丞相之计矣!”
甘宁的茫然失色,分毫不差地同时刻印在子离脸上:“什么!?是个障眼法!曹操在哪儿?”
他急忙用自己的大脑,重新搜索这片广阔土地。各处烽火前线,许都、邺城与长安的宫室,尽见谋臣智士、骄兵悍将之心影,哪有那位奸雄的行踪?
终于捕捉到了那颗霸衡北方的大脑时,一切都晚了。子离在其中读到的,是这位功成名就的霸主,在被连年宫廷政斗、疲征苦伐消磨之后,所重新泛起的心志,那是年轻的野心、燃烧的野心、自将亲兵而遂得意之计的野心!最为可怕的是,那颗心已经近临江陵城下!
一片石雨,比上次甘宁挥舰来攻时的声势还要宏大,将“心灵塔”砸得更加形制扭曲。位于皆被心控统属的吴、蜀腹地,江陵城外毫无重兵相守,那一大团黑压压的玄甲重骑兵,虎吼豹鸣地冲开城门、呼号而入。在火光暗旗之下,那领红袍如血般耀眼。
子离突然明白了,曹军最优秀的主将,不是悍勇无当的夏侯惇,不是能堪大局的曹仁,而是曹操自己啊!奸雄豪主的形象太过耀眼,以至于太多人都已忘却,曹操本是骁骑校尉出身的武人,是亲自领兵召集十八路诸侯讨逆的突将,是舍一众无谋竖子而孤军追袭董卓的勇夫,是分派所有爱将各处牵制,而要亲手夺下火焚乌巢头功、亲自把强敌袁绍踹下宝座的顽倔蛮子!
心灵塔,在虎豹骑的山呼海啸中轰然倒塌,子离也随之瘫倒在了城墙上。当然,他完全可以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直接对曹操实施心灵控制,但这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竭力想要证明其优越性的“心灵战略”,被一位已经死去千百年的豪雄,用属于冷兵器时代的智谋胆略给挫败了!
原本平静的长江两岸,再次燃起无尽战火。孙、刘两家政权的矛盾,被心灵力量强行压下之后,又以最大的力度狠狠反弹了回来,将子离口中那个“史上最稳固的联盟”,震得比以前还要稀碎。
按照战前庙算,在完成这次无比犯险的突袭之后,曹操本应迅速领军撤走,但他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因为在城楼上,他看到了有意思的人物,足够让他愿意在此地多盘桓一会儿。
在残破的城墙上摆开残案、倒起浊酒,虎豹骑的驭士们如甲墙般侍立在侧,子离不顾自己衣袍破败,仍旧风神俊逸地高举酒杯,敬向对座的曹操:“吾闻曹公在许昌之日,曾与玄德公青梅煮酒而论天下英雄,思之令人神往。今者吾虽败于曹公手下,然所著大业曾震公胆魄,心灵伟力亦必为公所忌,愿以此为资,换煮酒一席之论,效颦于曹、刘之佳话也!”
曹公捻起酒爵,笑道:“妙哉,今夜一伸当年火烧乌巢之豪气,喜又得青梅煮酒之谈资也!”
子离先饮一大白,将前日与静英泛舟而观孙、刘二主纵马断石的旧事,俱告与曹操:“敢问曹公,我笑孙、刘二主各怀鬼胎、甚为滑稽,是耶?非耶?”
曹公哂笑道:“书生轻议鞍上人,鞍上笑尔书生气!
那织履贩夫与碧眼小儿,共言要兴复汉室,固然是鬼话,可大汉前后存有四百年,已是朽烂不堪,天子怯懦无人君之威,宦竖专权无下臣之礼,此等汉室,又兴复它作甚!天下惟有力与德者居之,那少帝刘协真个有本事,便休赖于吾,自去募兵、纳将、礼贤下士,一刀一枪夺下江山,方叫真正的‘兴复汉室’。
可这二人虽然各怀异心,如何又不是真英雄了?兴复汉室之言虽伪,各欲凭一己之力、成王霸业的雄浑志气却是真;同心戮力之誓虽伪,各保一方庶民,唯愿定鼎天下、而致万民承欢的风云意气却是真;相互瞒诈虽然虚情假意,敢凭诈计与胆识相互争衡,较出一个真正雄主来一统六合,亦是十足无伪的英雄胆魄!岂不比那些只会喊‘兴复汉室’而无半点胆略的腐儒遗老强上千万倍?即便渚上渔樵,也自知两人必不同心,可他们各自怀着‘鬼胎’,又各自秉持着相同的并吞天下之志,岂不是风云际会、并为一世之雄?我当日称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信未看错刘备;后又叹生子当如孙仲谋,亦不谬赞于孙权!”
子离直勾勾地盯着酒案,那日江上所观,竟有了不同的两个剖面:刘备和孙权都是小人,小人同而不和,他们表面音声相同,背地里却恨不能各置对方于死地、没有半点和气可言;他们又都是伟丈夫,君子和而不同,二人明明知道对方“击破曹贼”的问卦乃是虚言,内心却各自坦荡地怀着一统天下、致安于万民的伟业,用虚言竞较着实意:“大耳奸贼,你耀武于江东,须知孙家亦不是好对付的,若是真英雄,且来一较高下!”“碧眼小儿,你既以英雄自诩,我等自当拼出一个真天子,方有胆力安定四方!”若没有小人的智计,如何能在群雄逐鹿中生存下来?若没有君子的气魄,如何能招致众贤、以成帝王之业?
他惑然道:“纵然各有雄才大略,却又有何用?他们英雄自是英雄,最后还是落得联盟破败、让曹公渔利的下场?这就可见各怀鬼胎的恶果。‘天下一心’的理想,终究难以统合各自的私利分歧。”
曹操昂然道:“孙-刘联盟的破灭,根本原因不在于各怀鬼胎,而在于本事不够!真正导致联盟败裂的,不是吕蒙提兵袭荆州的不义之举,乃是关羽激起孙吴怒气而又未能守住疆界的无能之策!
我闻诸葛村夫在隆中之对时便已论定,先取荆襄后取川,天下有变则以刘备亲提劲旅出汉中、另遣一员上将出荆楚。这村夫着实可惮,至关羽攻拔樊城之时,天下大势,竟与他当年在隆中草屋之内的空谈分毫不差:我累遣满宠、于禁守于荆楚而难阻关羽,刘备不须自将兵,仅张马黄赵诸辈,便已步步吞下汉中、使我难以争衡。其时蜀汉已成天下首强,孙权沦为鼎足三分中最弱的一方,为求自保,必然要力主外战,如若关羽能挫‘白衣渡江’之计,则不外两种结果:一者孙吴终被蜀汉顺长江而吞并,刘备据南国全境而与北地抗衡,几可全胜于我;二者孙吴难夺荆州,生死存亡相逼之下,必然全力击退张辽而取我合淝,则可迫孙吴并力北攻于我。
可知联盟之败非出于心异,乃源于技拙,如果心怀鬼胎的两方,都有足够的本事来扛住对方的不义之袭,则必能相互争衡、被对方逼迫着一致对敌,此等联盟,亦非我能以一己之力相抗也。”
子离苦笑道:“难,太难了。饶是关羽一世英雄,最终也未能扛住盟友的暗刀子而保持联盟稳定。如此说来,我以心灵力量取代联盟之内的勾心暗斗,岂不是无上妙法?”
曹操摆臂指向那残破的心灵塔,作了无声之嘲:“连‘天下一心’的理想,都无法统一利益与人心之分歧,你却以心灵邪术强行统之,下场便是如此。心灵之术强在效力甚广,却弱在‘罩门’聚于一处,你仅靠江陵一城就尽控蜀、吴两地,固然得来轻松,可我舍全线之战事而孤注攻下江陵,便让你失得也轻易。
孙、吴之众被心灵之力所囚,虽然省去了内斗相攻的许多烦恼,却终有一大根本之弊:不符于人性本心。按枭雄霸主的心性,本就应该各有大志、本就应该勾心斗角、本就应该全力相敌一较高下,你的心控之力,终究是逆了天然本性,且不说一旦破灭、只会适得其反,让两家攻伐更甚,便是在奏效之时,也有颇多不便:若心控太深,则抑了那些谋臣武将的志气才能,譬如刘备这等战阵老手,被控之后狂热于北伐,竟然不顾粮草、倾两路大军并出汉中,如何不败?若为了发挥傀儡才能而心控太浅,则必有聪明之人,发现当大势与人性本心决然不同,而料出你的诡计来。”
子离总算找到了一点儿可以自傲的面子:“话虽如此,只怕孙、刘两家,之前还没有一人发觉自己已经做了我的卒子。”
曹操大笑起来,几乎将杯中酒尽皆喷出:“你太也小看了那些能人谋士!你可知我是如何攻及此地的?
诸葛亮那村夫觉出事有不谐,且尽源于吕蒙攻袭江陵之后,当即猜出江陵必有玄机。他既不甘受制于人,又不敢擅遣部卒轻动、以致被你发觉,乃暗遗密信于我,言道‘宁将天下付与一家,不可为沦于邪术之囚也’,教我攻破江陵;
绕开濡须坞与油江夹口之后,我原本预备要在长江沿线与东吴游哨恶战一番,不料沿路重兵竟全被先行撤去。我纵观孙吴出阵诸将,唯少了陆逊、徐盛、潘璋,依我猜测,那孺子陆逊竟也与诸葛亮明心暗合,猜出了江陵有祸,便有意撤去守军、助我功成,且暗伏下徐盛、潘璋二将守于孙-刘边界,以俟一旦破除心控,又可从容应对蜀寇。
我部下那老狐狸司马懿,亦揣测江陵有古怪,正与诸葛、陆逊之策暗合。是以贾诩谋计教我亲率奇兵攻江陵,留荀文若守许昌、程昱理长安,以为万全。”
子离看到自己的汗水一点点在案上砸开花,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整条战线杀得那么欢,诸葛亮和陆逊这两位身在顶尖的英才,竟一直沉默不鸣,原来二人早已窥破玄机,沉潜之后,他们斗转时局的一鸣,竟是不谋而合、推动三大阵营最顶尖的谋士集团联手,将自己的心灵塔砸作粉碎。一缕东风拂过发梢,这可是诸葛军师洞察天下的慧眼在云中暗观,又挥动了那可拨千钧的白鹅羽扇?
颇感颜面无存的子离,咬着牙放出点儿狠话来:“我劝曹公莫谩狂,此次是我一时孟浪,欲为猫鼠擒纵之戏,是以让曹公有机可趁。若是我有此愿,大可将孙、曹、刘三家尽归于心控之下,其时又有谁能阻我?心控天下,教众人遵于汉室,岂非我心灵力量兴复汉室之大功哉?”
“若果真如此,你所兴者并非汉室,唯独谋了你心灵一党的私利而已!即便你以心控之力强统天下之人,然万千百姓本心之中原本不尊于朽汉,豪杰英才原不甘屈于膏梁皇族之下,他们所尊者非是汉室,不过屈于心灵之力的淫威而已。如此逆天而行,终有败落之日。”曹操议论至此,不觉抽出自己的佩剑,在如雪月色下赏玩,“再者说,你若真有本事心控九州,大可一试,我当与天下并力共击之!”
子离颓然软了腰身,他不禁想到,尤里大人倒真是有这种本事,借南极冰盖藏下“巨塔”,以此俘虏全球心灵,却在行将启动之际遭盟军强攻,胜负难卜。苏军列国虽然内斗不休,却也从未停止过对厄普西隆的各种攻伐,岂不正是“天下并力共击之”?人们不愿屈从于本不属于自己的理念,这种自由意志如此强烈,以致于形成了厄普西隆帝国难以承受的强大攻势。思索至此,他向一直坐在侧席、未发一言的安托区金叹道:“安兄,当年罗曼诺夫总理借心灵部门之力,意图心控美国全境以推行****,原来全然错了,且不论心灵信标屡遭盟军击毁,就算是真正成功,被心控的美国人,所信的也不是他们原本就不认同的****,却是‘心灵主义’了!”
安托区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如此说来……在喝绿色伏特加的时候,该不该加冰块呢?”
子离一时愣住:“啊!?”
“没有马上答出来……我明白了。”安托区金平静地点点头,然后闪电般从袍襟下抽出冲锋手枪开了火,同时用左手在案台上狠狠一砸。
左肩就像被大锤砸中了一般,随后才是鲜血的灼烫和钻心的痛。瑞兹捂着伤口痛叫起来,曹操、虎豹骑、江陵月色也尽皆化去,眼前的酒案变回了指挥台,他在剧痛之中骇然发现,安托区金那一拳砸下去的,竟是与远方备用增幅器联动的控制面板!
“我认得这玩意,用原有的无线电通讯台改装的,两座终端以及能源系统全部联结在同一控制体系内。”安托区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也许没办法朝那台备用增幅器逆向发出指令,但可以在这里控制为它供能的发电厂最大功率运行,好让它散发出的电磁波成为最耀眼的标靶!”
那架红色涂装的苏军运输机,一直在斯大林格勒外围的广大空域中反复游走。现在它的日子可有些不好过,因为捕捉到机体信号的厄普西隆雷达,正指引着防空武器轰击出漫天炮火。
笨重的运输机,居然被迫作出了歼击机的规避动作,随时都可能因为超标过载而将机身折断。库可夫和雷泽诺夫从舱头滚到舱尾,感觉自己即将要像笑话中那些被关进洗衣机的人一样,活生生甩到死了:
“这真是太疯狂了!”
“都怪那个小柴可夫斯基,要是他能稍微聪明点儿……呕!”
“见鬼,你别吐我身上啊!”
所幸,运输机在他们俩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之前,降至低空改平了飞行状态,从来自驾驶舱的传讯台里,发出了飞行员剧烈的呕吐声,随后才是战报通知:“两位同志,我们收到了琴科夫将军的急令,正在向指定地域下降,请做好伞降准备。”
“老家伙们!”琴科夫将军的声音,迫不及待地紧跟在后,“我们捕捉到了大功率电磁信号跳变,那是为备用增幅器供能的发电厂!”
“还好,不算太晚。”雷泽诺夫勒紧了降落伞带,“在去莫斯科之前,我们俩还有时间‘参观’一下斯大林格勒的能源中心!”
运输机下降到最低点时,两朵“蒲公英”在风雪之中飘然降下……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