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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兄弟连10

2023-03-16红色警戒RTS心灵终结游戏同人 来源:百合文库
琴科夫看了一眼自己的卫星连线屏幕,代表各国红军部队的大片红影,正从四面八方向那颗被标为“普里皮亚季”的不起眼小黑点涌去。他叹了口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转向通讯屏幕:“各位‘战时委员会’的领袖们,请再次考虑我的建议吧。中国人主动暴露位置、并参与了‘切尔诺贝利’的救援,不论他们的意图是什么,至少这不是敌意。允许他们从西侧发动助攻吧,根据之前摧毁的几座供电站的位置来分析,那里将是最接近备用增幅器所在位置的进攻方向。”
屏幕上是一道印着苏俄国徽的大长桌,五位“战时委员会”成员的面庞列在桌后,高高在上地隐在会议室阴影之中。最中间的那名委员平静、但不容辩驳地说:“我们不能忘记中国人背信弃义的天然习性,委员会对你的相关请求予以驳回。”
“我承认,我只是个不入流的音乐家!”琴科夫激动地喊道,“你们不能指望靠一个音乐家拿下斯大林格勒!让我用自己的方法去寻求更多支援,否则我和我的战士们只能死在街垒炮工厂了!”
“驳回!”审判锤一样的重击,“要做默默无名的白骨,还是成为第二个将军同志,选择权在你。”
琴科夫嘴角抽搐着,正在酝酿接下来的力谏,参谋们却在背后惊呼了起来:“看哪!”“瞧,他们来了!”
琴科夫转过身来,看到两片红潮,分从不同的两个方向围向斯大林格勒:一道来自西方,那是解放军潜入部队主力所在的位置;一道来自北方,顺伏尔加河而下,那是阿尔卡扎将军指挥的拉丁远征军部队,他们原本被要求驻守原地、对中国人进行警戒和震慑。
他不得不关掉与西伯利亚战时委员会的通讯,向阿尔卡扎的指挥部怒吼道:“阿尔卡扎同志,你这个老无赖在搞什么鬼?还没有得到最高委员会的许可,谁让你把中国人放过来的!?”
在西班牙语中,“阿尔卡扎”是要塞之意,那个以要塞为名的南美人接通了来讯,语气里满是无辜:“什么中国人?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琴科夫老兄,从西边过来的,都是纯种的俄国人哪,他们只是使用着从中国缴获的武器装备而已。”
琴科夫仔细看着侦察机传回的实时画面,见鬼,除了那支自称由战俘组建的“熊兵团”还勉强称得上是俄国军队,西边起码还有三个师的解放军兵力,那可都是黑发黑眼的纯种中国人,他像计较牲口血统的贩子一样怒道:“阿尔卡扎,你把我当猴耍!?”
“琴科夫同志,我向来不怎么灵光,”阿尔卡扎讳莫如深地说,“我只知道,中国人是苏维埃阵营的叛徒啊,他们怎么可能来支援斯大林格勒的伟大战役呢?所以从西边过来的,必须、绝对、一定不可能是中国人,而是使用中国军备的苏俄红军。”
“老油条!我他奶奶……”琴科夫刚骂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大愚若智和阿尔卡扎的大智若愚,“哦,我的柴可夫斯基啊……啊哈,阿尔卡扎老兄,我明白了,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者!”
“我只是个蠢人。”阿尔卡扎含笑答道。
火,向来是最公平公正的自然造物,不分高低贵贱地焚烧着一切投入其中的灵魂,不论它们是勇敢的还是卑弱的。由祖先遗留下来、在血脉中传承了不知多少个亿年的、对火焰的本能恐惧,终于压倒了苏维埃主义者们的勇气——不论是那些把控着自己心智的红军,还是被心灵力量蛊惑了的傀儡。正因为此,“街垒”炮工厂外围大堑壕中的流火,热烈而又淡漠地制止了那些血腥搏杀,成为了双方沉默对峙的最前沿。
耀眼的火墙,将两侧的一切都反衬得更加阴暗不清,只有那些涂成紫色的帽徽,成百成千地分散在斯大林格勒内城一侧的工事中,反射着隐隐微光。尚不知自己正陷于心灵之彀的傀儡守兵们,用坚毅的双眼盯着那道火的死幕,谁也说不清,那些奕奕的目光究竟是被内心勇气、还是被面前的火墙所映亮。在漫长的坚守中,他们猜不透火墙那一边的对手们正在做什么。
一团团暗色的巨影,缓缓在火幕中隐现,模糊可疑得就像隐埋在浑水中的鱼影。就在傀儡守兵们暗自猜测,那也许是来回游走于火幕之后的敌方坦克时,那些轮廓开始像骤然冲出湖面、发起致命捕食的深水掠食者一样,迅速清晰、变大,最终化作实实在在的钢铁造物冲破了火幕!
示警的呐喊声,像病毒一样扩散在城防阵地上,身披紫色战袍的士兵们汇聚到前沿,命令进攻的手臂和听从号令的枪管,在赤浪之下招展成一片向死而进的波涛;带着热浪迎面冲来的,却是横亘在火壕上的野牛气垫船,红军动员兵们从大开的船艏舱口流作遍地赤红,坦克前端的楔形装甲如铁兽的尖颚般冲出烈火。那道火壕再也不是沉寂的停战分界线了,咆哮之声再次盖过了火风虎虎,那是两群同样坚忍的灵魂爆发出的殊死碰撞!
火幕背后、位于“街垒”炮工厂内的一侧,一队红军动员兵正像群雕一样屹立于高地,沉默地看着众多战友消失在火墙那一边、化作血嘶火叹的呐喊。军装布襟模糊了他们的身界,头盔铁沿阴暗了他们的面庞,他们是战场上神秘而又令人畏惧的苏军督战队。
被火焰遮挡的喊杀声,并不像以往那样持久得令人窒息,它几乎是刚刚攀上最高峰、便陡然像山崩一样坍溃回来,随之溃入视野的,却是前锋战友们早已失去进攻队形的群影:他们却抵抗不住对面那切实存在的庞大反击压力,而像潮水一样溃败回来,攀过架在火沟上的野牛气垫船跳回此岸,甚至避无可避地直接被“浇”上浑身烈火,惨嚎着狂舞起一身火襟奔回出发阵地、或是就此消失在沟底再不曾爬上人间。紧贴着他们的那道紫色大潮,则不失时机地步步进逼、杀减着与自己当面相贴的一线红军士兵,终于逾越了那几乎不可逾越的火障,踏上了“街垒”炮工厂的领土。
山坡上的“群像”中,一道孤单的身影向前跨了一步,离开队列而完成了从整体到自身个体的回归,他是督战队长,在盟军阵营那些信誓旦旦、教人没法不相信的宣传内容中,他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给所谓“不会向敌人开枪、只会向逃兵开火”的政委留下的,可讽刺的是,那位“本应双手沾满了自己人鲜血”的苏军政委,这会儿正挥舞着手枪带头激战呢。
随着督战队长机械地一挥手,趴在他脚边的机枪通通然吼了起来,子弹直奔溃兵而去,毫不停滞地在败逃队伍头顶炸作一片空响。被跌落的灼热弹壳烧开皮肤,那名战斗在最前沿、却仍旧止不住败势的苏军政委,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向督战队们怒目而视。
而督战长报以冰冷若霜的目光,并再次挥手指示了一次齐射,这回贴着溃兵们的脚后跟打在了焦土之上。两面受死的绝境,终于让崩溃的洪潮瞬间凝固在了原地,几乎是贴合着刚刚稳住的阵脚,督战长亲自端起了自己的冲锋枪,这是“自由开火”的指令,督战队员们将那些精良的自动武器调至最高射速,弹雨如瀑布一般,紧贴着战友们的头顶、准确泼进了进逼不休的敌军阵列。
“乌拉!”那是督战长从始至终发出过的唯一一个声音,它是如此地恰到好处,既撇净了不自信的滥喊做作,又避免了姗姗来迟的马后炮之效,ypa,这三个已经刻进了红色基因的西里尔字母,强劲驱动着红军战士们爆发出那声震碎冰河的共鸣,借着督战队提供的强大火力支援、大踏步将战线重新推了回去,由此导致了双方将士又一次惨遭火的洗礼。
紧跟在那场一鼓作气的“乌拉”大潮背后,督战长领着自己沉默的同行们衔住阵脚、尾随着加入了总攻。在主观情感刺激下而疯狂分泌的激素,使督战长在眩晕之中看不清身边的一切,踏在脚下的 “气垫船桥”、燃烧在两侧战壕内的大火,都像梦境一样不真切。他唯一看得清晰无比的,是对面那一张张敌人的面庞,那是他必须要用子弹、枪托、甚至牙齿去撕碎的目标!
时间就在这极度亢奋的眩晕之中飞逝,比时间消逝得更快的,则是无数的生命。督战长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些杀伐不休的身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寥落起来。他只知道,眼前剩下的最后一片动影,乃是被刺刀刺穿了喉咙的政委同志倒进焦土、与一层又一层烈士遗身化作一体时所划出的残红。那个杀死了政委的壮实敌兵向这边冲来,直到督战长把右臂屈到背后再狠狠甩出,飞出的工兵铲打着旋儿,劈开了对手额头当间的紫色帽徽。猝然发现自己成为了火墙之下站着的最后一人,督战长感觉自己体内奔流的激素突然干涸了,恐惧、悲愤、无助紧随着消逝的勇气淹没上来,他崩溃地跪倒在满地亡兵之间,再也看不清那些镰锤星星的帽徽是紫是红:“上帝啊……我都杀了些什么人啊!?”
在埋头于臂弯的一片黑暗之中,他听到隆隆的履带沉响,碾压着无尽遗骨,借由他和战友们所辟出的前进通道而从身边驶过,琴科夫将军的声音若远若近地回响在指挥讯道中:“战术导弹纵队向前推进。西侧友军缺乏有效的远程支援火力,我们必须尽快填补这块火力空白!”
当东侧的苏俄红军,背靠着熊熊大火而向前方推进之时,斯大林格勒的西侧,却早已辨不清哪里才是“前方”了。
伊利亚把头脸埋进弹坑硝土之中,他根本看不见那些为城守敌军提供火力支援的“安塔瑞斯”炮台阵地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能看到由那种奇形武器发射的热熔弹道,一刻不停歇地在这片刚刚打做瓦砾的街道上交穿不息,解放军先头部队的麒麟坦克,被热熔炮拦腰贯过车身后瘫倒或炸开,步兵们一旦被击中则直接被整个儿吞进了热熔火焰内、化作焦碎残灰遗落出来。
当“安塔瑞斯”炮台的攒击终于停歇之时,伊利亚把脸抬了起来,这条街道,这条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刚刚拿下的街道,已经被交轰而成一片瓦砾、将原本就难辨的道路拥堵得更加混乱,之前还集结在此的一支解放军进攻集群,已经只剩下些少不敢起身的步兵了。他转动着目光,看到莫合烟和孙猴子趴在不远处“洗土澡”,一道半尺见方的闪光在他们身周晃过、刺痛了双眼,那是由对面那些仍然完好的民宅之中射出的、辅助进行炮兵测距的观测灯光。所有幸存着的中国士兵,都用血红的双眼仰望那栋已经改装成坚固街垒的大楼,目光中却掩饰不住对它的恐惧。闪烁着那点炮兵测距灯光,它就像噬血巨兽一样横亘在眼前、不可逾越。一想到前方的每一栋建筑,都可能隐藏着足以填塞街道的强大火力和幽灵一般的炮兵观测点,他们便没法不感到心惊胆颤。
“‘兔子’呼叫炮兵阵地,打得好同志们,我们又一次打乱了城西之敌的集结布署。”沙夏在电台里呼叫道,临时充任了突击队的电讯员后,他仍然使用自己最常用的外号,作为这座炮兵观察哨的电台呼号。
“沙夏,多亏有你在,我们的电报员昨天刚刚被流弹打死。”巴甫洛夫从顶楼走了下来,小伙子正是身体疯长的年纪,短短两年间,他已经是一个成熟强壮的战士,可以担任大楼里这支突击队的队长了,“我一直想不通,既然伊利亚救了你,又呼叫了我,为什么他要跑呢?”
“也许就像当年他躲着‘青蛙公主’一样,又摊上什么蠢事了吧。知道他回家了,还活得好好的,这就足够了。”沙夏说着,不安地向窗外望去偷眼观察着已经被埋在废墟下的解放军先头部队。他并不知道,伊利亚的眼睛就在下面打量着这边,“我们还能在这样的攻势下坚持多久呢?”
“‘兔子’,等着瞧吧,我们不会让那些侵略者好过的。在战斗间隙放松一下,有助于缓解你的恐惧。”巴甫洛夫从身后摸出来一张黑胶唱片,“他们说你找到了屋里的留声机,我刚才进行观测的时候,正好在碗柜底下发现了唱片。放一曲吧沙夏,让同志们放松一下。”
悠扬的旋律穿过破败的木石围墙,缥缈到楼下时,正在架设核熔炮、准备进行下一轮攻击的孙猴子愣住了,连一向不形颜色的莫合烟,也从弹坑里露出半个脑袋来,像坐在音乐厅里的听众一样,近乎虔诚地听着那段在战火间隙美妙到残酷的旋律。跃动的音符震动巴尔马雷雕像边的泉水时,前来打水的老妇人已经闭着眼倚在了水瓮上,没有人知道她是正在小憩还是已经死去;它拂开鲟鱼餐馆破招牌上的灰尘时,已经被夷为平地的餐厅废墟,似乎还努力地想应和以往昔的欢声笑语;它颤动城郊百年的老松树时,旧教堂里已经再没有婚纱和藏好的伏特加……
在焦土和弹片中挣命的中国军人们,被一种来自北国风雪最深处的浓重忧郁包围着,每个人都在心底里发现,伊利亚之前讲解的那种“新型心控方法”并非虚言。他们害怕承认、却又无法不承认:对面大楼里坚守着的并不仅仅是无意识的傀儡,而是一颗颗和他们一样的灵魂。
只有伊利亚仍然躁动,他疯狂地从一名死去的傀儡敌兵身上,翻捡到了附近数条街道的城防地图,看到当面的街垒被红笔圈起、标注着“巴甫洛夫大楼 电台呼号‘兔子’”的字样时,他知道再无法自欺了:巴甫洛夫和沙夏都在这栋大楼里!
那段旋律再也没有完整地演奏到尾声,一阵尖锐的战机呼啸声,在切碎了夜空的同时,也将留声机里的音乐生生切断了。孙猴子抬头望见回力镖形状的翼影,从群楼相夹形成的窄小空域中掠过,那是一架“尘旋风”式强击机,烟雾弹脱离机翼挂架、在街道中炸作浓重黑雾,将原本近在咫尺的“巴甫洛夫”大楼,吞没在了阴影之后。
孙猴子正在盘算如何利用这个宝贵时机发动进攻,却看到眼前的细小瓦砾,正此起彼伏地躁动成死亡音符,站起来、循着那震动了大地的沉响望向身后,他看见一管粗重的原子加农炮从浓雾间探了出来,随后是钝壮的前装甲和两条履带,从这辆“女娲”自走炮的车舱中探出来的,是一张比钢铁与原子本身还要骇人的脸,一道狭长的褐红色血痂,倾斜着划过并湮没了那只左眼,孙猴子不知道那究竟是从额头伤口流下的残血,还是另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整条血痂都是伤痕、已经将眼睛都劈瞎了呢?更多零碎的伤口和凝固的血痕,毫无规律地围绕着那道大血痕杂乱分布着,将整张脸残刻得有如一张斑驳狰狞的青铜面具,只有仍然阴沉的右眼,显示着此人还活着。
从那张“青铜面具”右侧,短促有力地摆出一支右手,闪着红光的发烟棒穿透烟雾、在手掌间分外显眼,这无疑是进攻的命令,因为随即有另外两辆“女娲”核子炮从侧面并列开出,向烟雾深出发出主炮的齐鸣,只见两发核子弹头划过烟尘、在昏暗的深处化作两轮微型太阳,微微照亮了被击残顶层的巴甫洛夫大楼、然后迅速熄灭。更多“女娲”加农炮的沉重身影,在首车背后的尘雾中堆积成一片黯烈。
一道人影从身边越过,孙猴子看到伊利亚大步冲向了那辆首车。孙猴子想像着这个斯拉夫人可能的动作,为了保护他那些站在敌对阵线的同胞和朋友,伊利亚会做出什么蠢事呢?趴在首车前装甲上、声泪俱下地请求停止进攻吗?
伊利亚像木桩一样杵到车前,使劲伸手点着脚下的土地,用战俘营里学来的生硬汉语,一句一顿地大喊道:“前一支想要这样做的坦克纵队,已经连同两座大楼,一同被炮台轰成了我们脚下的瓦砾!你们用重炮强轰,只会轰碎街垒、给自己造成更大的前进障碍,而敌人还有成百上千座同样的街垒,可以继续引导炮台攻击!”
“让开,斯拉夫人。在下是这支装甲纵队的突击长,奉命把这些街垒推平。”突击长把死鱼样的右眼放低,“敌人精准的炮火,已经严重迟滞了先头部队的攻势,以及主力部队在马马耶夫岗方向的集结!”
说话间,突击长再次作出了进攻首势,又是两辆新的“女娲”轮换上来、进行了例行式的开火,但这回却没有那么顺利,“巴甫洛夫”大楼的守卫者们,显然通过炮口火光辨出了方向,成打的反坦克火箭弹,杂乱地扭曲着弹道、齐炸在附近土地上,将其中一辆“女娲”的履带炸断了。
伊利亚伸手止住想把自己扯开的孙猴子,用一种混杂着自信、威胁与坚忍的邪性笑容,对抗着突击长的“青铜脸”:“醒醒吧,也许重装甲确实是这个机械化时代的主角,但被打碎的斯大林格勒,是我们步兵的天下!一味蛮推是没有效果的,每推平一栋楼,暴露出来的瓦砾和空地都将使你们成为远程炮火的最好靶子!必须像对面那些家伙一样,依靠精锐的步兵突击队,一次一楼地把街垒完整夺下来!完整的大楼才能为我们提供掩护支撑,而且可以留出街道供战车通行!” 
突击长扫视了一下孙猴子,以及趴在他背后的半机械人突击兵们,终于将红色发烟棒一横,示意邻车向后退:“试验一下你们的步兵突击战术,我们会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
通过舷窗,看到长弧形的机翼扫过夜空时,那名来自拉丁军队的飞行员,只觉得机腹下方那片由自己制造的烟雾比夜色还要浓重。
他是在十分钟之前,被来自地面的中国军队的讯号引来支援的。但这会儿,呼叫他的那支“女娲”纵队似乎停在了烟幕外围,而通讯台上简单的指示信号,分明是要求他继续*****掩护。
“那些中国人在打什么鬼主意?”飞行员又一次拧转机头,对着巴甫洛夫大楼俯冲而去。
就在机翼的啸鸣声之下,半机械突机队员们正借着烟雾掩护,呈三三制队形向前突击。紧跟在最后面的三人制小队,则是伊利亚、孙猴子与莫合烟。
“伊利亚同志,我知道你绝对在打自己的鬼算盘,否则根本犯不着协同半机械兵一齐突击。不要为了那些被心控的人做蠢事!”孙猴子俯低了腰声提醒道。
“我自有分寸。猴子同志,你没必要跟来,这不值得你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伊利亚头也不回地盯着巴甫洛夫大楼的残影。
“得了吧,我是个半条颈子已经上了绞架的科研部队‘叛匪’,那种无奈的滋味我清楚得很。”孙猴子回头看了眼莫合烟,“老烟鬼,你又跟过来做甚?”
“废话,我得押着你!”
烟雾起到了绝佳的掩护效果,尽管意识到危险的守卫者们开始疯狂开火,但漫无目的的盲射大多打空了。这种隐蔽而迅速的突击一直推进到大楼跟前,以最前头那名半机械突击兵的陨命而告终:一团爆云毫无预兆地从脚下腾起,将他掀倒在地、炸成无数碎肉和零件,就在半机械人突击队预备后退之时,大楼里的人准是手动拉发了引线,更多暗埋着的地雷连接炸响,将半机械突击队吞噬在一片火光之内。看到挡在前头的那名半机械士兵被炸剩了半截子,伊利亚没料到一切竟会爆发得如此之快,残存的突击队员们,纷纷用重机炮将近杀弹投入窗口,每一颗小小的黑点钻入窗框,随后便是一大朵混合着血液的火花冲炸而出,不时轰翻出一两具残烂的尸体。
在接连的爆鸣声中,伊利亚红着眼穿过已经被半机械兵趟干净了的雷区,翻窗冲进了大楼内部。孙猴子紧跟着跳进一楼走廊,正好看到一名卫兵从楼梯口钻出来,他刚刚抬起辐射炮,却见伊利亚抢先开火,打断了敌兵的左膝盖,然后趁势冲上前去将其揍晕。
半机械突击兵蜂涌而入,将更多冲下楼来的敌兵封死在楼梯上。孙猴子贴着墙来到伊列亚身边,却见他把那名重伤晕倒的敌人绑了起来:“你没法靠这种法子救下所有人,你会害死你自己!”
伊列亚还没回答,一串急射的子弹竟然穿透木制地板,将一名半机械突击兵的左腕螺栓打断了。更多子弹像致命火刺一样疯长而出,所有人这才看清了大楼内的致命陷阱:每一栋大楼并不是一个孤立的节点,而是通过地道、与周边多座街垒的地下室相连通,当巴甫洛夫大楼有失陷危险时,附近楼宇内的敌兵全都通过地道涌进地下室来,实施“瓮中捉鳖”的围杀战术了!
“小心脚趾!”孙猴子大吼道,同时艰难地将辐射炮对准地板击发,高温辐射线顿时烧穿一个小洞、将下层地道熔化成一片混杂着惨叫的炼狱。就在同时,上层房间的守兵也开始穿透地板盲泼下混乱的弹雨,半机械突击兵们抬高重机炮报以颜色,一声响过一声的沉重爆炸,将大块建筑碎片连同残烂的敌兵一起从屋顶轰下来,那是“女娲”纵队正在提供炮火支援。
在贯穿了两层楼板而相互交杂的弹道之中,伊利亚终于看到了自己苦苦等着的那张脸,埋伏在地下室的巴甫洛夫,随着几名喷火工兵一道,被辐射炮赶了上来。看到伊利亚时,他愣了一下,但随即被那位老朋友血红双眼中的杀意所刺激、抬起喷火枪烧填了整条走廊。
在盈目的火焰中,巴甫洛夫看到自己前面的那名喷火工兵,被一股巨力撞了过来,伊利亚竟顶着他的身体、利用那身防火服作为屏蔽蹈火而来,恶狠狠地用工兵铲拍在了巴甫洛夫的左脸颊上。
穿过满廊残火赶来,孙猴子看到伊利亚正拼命拍灭着被点燃的衣襟,巴甫洛夫则形貌可怖地昏厥在地,左脸上有一道吓人的创口。
伊利亚疲惫地起身,打算随突击队员们上楼去。激烈的交火声已经渐渐止歇,楼上的血肉之躯,毕竟难以在这种换命式的对射中胜过半机械的躯体。眼看大楼的控制权已经基本拿下,两辆作为先遣的“女娲”加农炮,正试行通过窗外的街道,再也没有来自大楼的猛烈火力来阻止它们了。
就在这个时候,伊利亚听到了整场战斗中最为可怕的声音。
隔着一层楼板,他听到沙夏用负伤后痛楚、痉挛的声音惨呼道:“炮兵阵地,向我们所在的坐标开火,为了俄罗斯母亲!”
“沙夏!不!!”伊利亚绝望的吼声,被交射而来的热熔炮火吞没,随着整栋巴甫洛夫大楼,一齐被压进了层层废墟下。
“天杀的!楼里那帮混蛋是玩命狠种!”突击长眼看着本已到手的巴甫洛夫大楼,在敌人自己召来的炮火集射下轰然塌下,猝然受到猛攻的两辆先遣车,在攒射之下化作两团小型蘑菇云,从小型核子反应炉以及战术核炮弹中泄漏的放射性物质,在大楼旧址上扩散成大片辐射区,将小山一样的残墟烧熔成遍地玻璃状晶体后,又在核子同位素的稳定作用下迅速降解了。
看到这一幕,突击长呆滞的左眼,突然被一阵深沉无比的寒意所笼罩。仅仅几秒钟后,他便恢复常态,果决无比地挥出了那只杀伐之手,示意后续两辆战车继续跟进。
冲进如此密集的炮火突击前进,这显然是一个十死无生的命令。但两辆战车没有任何迟疑,完全是凭借着对突击长的信任和服从,突入了那一片炼狱。新一轮的殉爆,再次将更远处的一片街垒震碎、轰塌、烧熔成满地平坦松脆的熔融物。
“尘旋风”飞行员掠过低空,看到两轮为一组的“小型太阳”,沿着缓慢但坚定无比的前进道路,在烟雾中接连炸起时,不觉死死握紧了被汗水浸湿的操纵杆:“神啊,请原谅下边那个残忍的混蛋……”
伊利亚预言了装甲强攻可能导致的道路阻塞,却忽略了战术核子战车的特性,“下边那个残忍的混蛋”,正在利用“女娲”加农炮的核子炮火、以及殉爆时的高温核泄漏,来清空一片片街垒、并把堵塞街道的废墟碎片熔平。两辆一组的核子重战车,并排穿过狭窄街道,用核子炮火清除障碍,直到被猛烈的敌方火力击毁、并用自身殉爆来完成未竟的使命。这残忍的推进方式,却恰恰是装甲力量在狭窄巷战区域快速突进的唯一有效手段,比起之前集群突开楼宇、最终被敌方炮火全部摧毁的密集队形来,至少不致全队覆没且徒然无功。
由东侧突击到城中心的苏军部队,也在沉默注视着那一朵朵疯狂腾起的小型蘑菇云。督战长站在大间隔分布的V-3“飞毛腿”式战术导弹发射车之间,在“共产国际”讯道里呼叫着离自己最近的那支中国装甲力量:“‘冒牌苏军’们,远程支援火力已经提供就绪。”
他听到突击长在那边咆哮着刺耳的中文,随后是突击长的副手用俄语接过通讯:“别愣着,快轰!”
“我们需要炮击坐标!”督战长沉静地说。
“对着每朵蘑菇云炸点之前的位置的轰,为我们开辟道路!”
督战长把那条讯息转到每一辆导弹发射车的驾驶舱里:“同志们都听到了?快修正定位坐标!”
连接升空的V-3导弹,划至斯大林格勒顶空,然后又沿着弧线降下,炸开了一条通往城西重塞区的血路,“女娲”突击群几乎是贴着炮火向纵深突进。督战长看着那些弹影消失在远方,化作连绵的轰响。
几发落向新坐标点的导弹,突然被切碎了整片天幕的密集防空火力绞碎、散成无杀伤力的碎片散坠而下,督战长灰暗的眼里瞬间有了光彩:“就是那里,受到最严密防空保护的要塞区!停止发射,我命令停止发射!”
城防敌军,正从四面八方突入战术导弹阵地,友军被击毁的爆炸声,刺激着导弹操纵员们的恐惧神经、促使他们急于把刚刚完成装填的重器赶快打出去,与恐惧的步兵抠住扳机不肯放手的心理如出一辙。他们简直是在督战长来回奔走的枪口威逼下,才克制住按下发射键的冲动,一边听着自阵地边缘传来的喊杀声,一边暗骂那些还在等待弹药车装填的同行们“早死去做什么了”。
当所有导弹车都完成装填,战术导弹像一柄柄重剑整齐指向天空时,督战长终于放脱了“缰绳”:“放!”
就在那里,已经可以看到了!
突击长随着整个“女娲”突击群一齐震颤着,遥遥望见那座该死的心灵控制增幅器,正傲坐在无数防空阵地的包围中,像是敌酋头顶耀武扬威的紫帻。但他的队伍已经损失过半,就算把剩下的一小撮性命通通投进去,也别想冲入近到足够炮击的位置了。
那轰鸣声——不是一响或几响,而是漫无边际的一大片,沉沉然从整片天空压过来!突击长很清楚,那绝不可能是一直伴在头顶的“尘旋风”强击机的动静,他探出舱盖,看到齐射的V-3导弹如流星雨一样壮观,密集的防空火力,再也无法同时拦截如此之多的弹头,当那些耀眼的“重剑”同时陨落在大地上时,心灵控制增幅器,被裂痕遍布的地壳生生从底端撕扯了开来!
“杀!”那乘胜追击的欢呼从喉咙中爆发出来时,突击长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被血腥和残酷折磨得变形了。像举起耀武于大捷之阵的长剑一般,他将右手苍劲地挥向夜空。
“干得好!”拉丁飞行员一拳挥出,重重撞在了尘旋风的舱盖上。
“乌拉!”督战长高高举起了右掌中那“杯”并不存在的伏特加。
三只有力的杀伐之手,隔着广茫战场,冥冥然交汇在斯大林格勒上空,共同盖住了在一片裂谷又一片尘土下破碎的心灵增幅器。
巴甫洛夫大楼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片玻璃状的熔晶体,简直看不出这儿曾经屹立过多么坚强的一座要塞。幸存者们不禁要怀疑,也许这里连草都再长不出了——如果还有人幸存下来的话。
直到那具混杂在残墟中的高大身影,裹在防辐射战甲内被整个翻了过来,生命的气息才再一次微弱复苏,孙猴子闷哼了一声:“哎!腰……疼!”
奋力将他翻开的莫合烟,从被孙猴子用一身战甲盖住的地下室入口爬了出来:“多亏你的盔甲当‘井盖’抗住了辐射!”
“我是嫌疑犯又怎么了?犯人没人权啊?”孙猴子痛哼道。
“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楼塌时我就在顶楼,可是拼着老命,把那个呼叫炮火的死孩子救进地下室来了。”莫合烟坐在地下室出口边,颤抖着打着了火,“虽然他害死了那么多人……我真想建议琴科夫同志,为了嘉奖勇气而颁给他苏俄英雄勋章。”
残剩的最后三名半机械突击队员紧跟着爬了出来,随后,是保卫“巴甫洛夫”大楼的几位守军幸存者,他们环顾着四周,一时接受不了摆脱心灵枷锁后的世界。巴甫洛夫很快被抬了出来接受包扎,他死不了,但后半辈子恐怕只能用右半边牙嚼东西了。
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庆幸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地下室最深最暗的角落里,被之前的混乱交火打伤了腿的沙夏,正拖着草草包扎过的创口,爬到被坍塌水泥板压在底下、浑身冒着血的伊利亚身边,在心灵蛊惑与现实所交织的惨痛矛盾之中,嘶声哭吼道:“不……不……圣母啊,救救我们!”
伊利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把焦黑的手指伸到沙夏手掌上,僵硬地轻敲了三下。
嘀~嘀~嘀~
沙夏的电台中,琴科夫的声音应和着他绝望的痛哭,在“共产国际”讯道里忽低忽高地闪过:“备用增幅器已经击毁!同志们,再也没有悲惨的自相残杀了,苏维埃阵营再一次万众一心地团结了起来!作为斯大林格勒战区最高指挥官,我向参与攻城作战的所有红军部队命令:总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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