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灯笼 上

我跪在妻子的坟前，头上系着的白绫和被东风卷起的细雪一起拍打在我脸上。和我邻居的刘翁静静的站在一旁，眼看着我脸前鼎里的一炷香缓缓燃尽。我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刘翁看着我，叹了一口气，随即将手里的白纸撒进无情的风雪里。
我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是我的挚爱之人离我远去。我已然是真正的举目无亲。人们都说方国珍将军来到了江浙，赶走了蒙古鞑子，幸福太平的生活指日可待了。可是这于我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刘翁，你先回去吧，我再和云儿单独呆一会儿。”刘翁又叹了一口气，嘱咐了我两句便驼着背回去了。
江浙的雪下得轻柔，轻柔的就像云儿的耳语。和云儿成亲之后的种种过往都浮现眼前，我拎着手边的酒瓶，一边走一边喝。走到了湖心寺，肚里的酒化作一阵阵热流冲着我的头顶和心肺。
“云儿……”我恍恍惚惚地，倒在了寺里。
……
当我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家的床上了。刘翁正在一旁给我煎药。酒意已过，我只感觉身上冷热交织说不出的难受。
“来，乔生，把药喝了。”刘翁将煎好的药递到我手上，“小心烫。”
我点了点头，将冒着热气的药送到嘴边，却感觉不到一点热意，想来我是冻糊涂了。看着我一口一口把药喝完，刘翁才放心的离去。
不知为何，我心里对云儿的思念似是少了几分。她已经不在了，我没能给她荣华富贵，但我已经给她我的全部。若有轮回，若有来世，我一定会给她幸福。
……
除夕这天，我用以前的积蓄买了点酒肉和刘翁一起过年。父母故去之后，他就一直很照料我和云儿。现在云儿也已离我而去，也只有刘翁能称得上是亲人了。这天刘翁喝的烂醉，痛骂了欺凌自己的蒙古鞑子。我陪着刘翁喝了半壶，却感觉不到任何醉意。
也许是已经心死了吧。
……
正月十五，宁化城灯火通明，恍如不夜。我独自逛完了灯会回来已是酉时,看了会儿书正准备熄灯入睡。关门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丫鬟提着一盏画着牡丹的灯笼从我门前不远处走过，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借着牡丹灯笼的火光，我看见了她的脸。
浅眉明眸，善睐偌水。我似是看见我的云儿又活了过来……这双眼睛和云儿正有着八分相似。
“姑娘，前方此时正在准备明日庙会，人多物杂，不如在小生这里休息片刻，再做打算。”我朝着二人喊了一声。我看着那姑娘和丫鬟交谈起来，丫鬟似是摇了摇头。但最后二人还是朝我的方向走来。我顿时喜出望外。
二人走到我的门前，姑娘对我施了一个小礼“我们二人出来游览灯会，不觉已经深夜，既然前方暂时不便通行，也就只能叨扰公子片刻了。”
我行了一个书生礼，“无妨，二位请进。”姑娘带着一阵香风走了进去，跟在她身后的丫头将牡丹灯笼吹灭放在地上然后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警告我。
我请二位入座准备好茶水之后也在一旁坐下。“小生姓乔，姑娘叫我乔生就好。”
“小女子姓符，字丽卿，家父是宁化州判。双亲已经故去多年，现在和丫鬟一起居住在月湖之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