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竹花

“萧哥哥，你说竹子会开花吗？”正在钩竹芽的叶笙忽然仰头望向萧徐行，褐瞳蓄着竹叶打落的玉露，泛着朝阳的霞光。
萧徐行觉得是草木应该都会开花，可他人生了了十三载，确实没见过竹花。不想在叶笙面前丢了面子，他摸摸鼻子尖：“会的，竹是君子，有灵性，懂人情。你若有大事，它必承你福祸，同你悲喜。”
言罢，伸手去采高处的竹芽，心虚的不敢直视她。
叶笙却不疑，暗暗记在了心里，欢呼道：“萧哥哥懂得真多，是学堂里学的吗？叶笙也想上学堂。”
萧徐行摸摸她的小脑袋：“女孩子是不可以上学堂的。”
风吹奏竹叶，若萧声声瑟。萧徐行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却又觉不出那里不对，补道：“不过我会教你识字的。小笙想知道的，萧哥哥都告诉你。”
叶笙眨眨眼，“那……拉勾勾哦。”
萧徐行看着那白嫩的小手，被蛊惑般伸出手。
“拉勾按印，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竹叶上，叶笙惊呼：“金银花还晒在外面呢。”
萧徐行跟她一起冲进雨里，鬓角的碎发被粘在脸上，三分狼狈，更多的却是自在。
那时竹林抬起头来直面风雨，宁折不屈尽显傲骨，墨画里挺出的一般，多一片叶都容不下，更莫论是花和果。
天气落凉，院子里的牡丹已露出枯败颜色，唯几株湘妃竹聚成林，被岁月染成苍绿。叶笙的兴致不减反增——她的八岁生辰就要到了。
爹娘是极宠她的，每逢她生辰便托人从全福德带来桃花酥。叶笙想起那薄若蝉翼层层叠起的花瓣和花蕊处甜而不腻的红豆沙，顿觉口齿生津，连空气都带着香甜。
而这次等来的不只有桃花酥，爹爹手里还端着六条十尺蓝布。布浆的极好，无褶皱。莫不是要填新衣？叶笙眉又弯了三分。
叶母躲在叶父斜后方，娇小的身子完全被他影子笼罩，她努力扯起嘴角，蛾眉却不自觉的挤在一起：“乖囡囡，你已及笄。跟你同龄的女孩子都早早裹了小脚。”
叶笙嘴角一下子绷住，不是没听过隔壁英子裹脚时的叫声，厉鬼般的在街头巷尾绕了三天三夜，怨远不绝。她将目光挪了几分：“爹爹……”
父亲此刻挡住了门外的骄阳，一言未发。叶笙怕极，顺手拿起砚台砸开雕着竹石的西窗，不管不顾地跳了出去。
叶笙年幼，孩子堆里钻狗洞掏鸟窝的一把好手，跳个窗轻而易举，而双亲却只能走正门。等叶父忙追出来，青石街上哪里还有叶笙的影子？
叶母踏着小碎步赶来时，见他正望着东方出神，深叹口气，鬓角似乎又多几根银丝。
金乌归西时，叶父寻到萧徐行宅前寻她。萧徐行客气作楫：“说来奇怪，晚生今日还真未见过小笙。”
叶父顿了顿：“我知道乖囡在你这，若是她真不愿出来，便劳烦贤侄代我同她说，裹不裹脚都无大所谓，只是在外留宿着实坏她名声。”
话音刚落，萧徐行身后忽的吹过疾风，再睁眼时叶笙早已冲到他背后：“爹爹此话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