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试炼场# #记者节献礼# 看病
（一）
“说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甄意睁开眼，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模样的人——噢，对，自己是来找心理医生了，现在就躺在医生办公桌里的躺椅上。但奇怪的是，这位医生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像个社会精英。房间里也全是白的，唯二的色彩是桌上的仙人掌和墙上挂着的字画，上面写着：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真奇怪。
“清醒了吗？来谈谈吧。”
甄意在躺椅上换了个姿势，有点微妙，又有点不安。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冷兴，是这里的心理医生。“
“冷……心？“
“不，后鼻音，冷兴，兴奋的兴。”
“抱歉，我叫甄意，甄嬛的甄，意外的意。”
“好的。那么，甄意，请问是什么困扰着你？”
是什么困扰着我？甄意愣住了。
“没关系，我们先来聊聊别的吧。”
“……好。”
“看你的样子，你应该刚工作不久吧。”
“是的，我认为很幸运，刚毕业就能进入自己最喜欢的领域。”
“正式进入之后感觉怎么样？”
“忙，累，心力交瘁。但是又觉得很满足吧，毕竟是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
“明白了。有什么地方是让你感到意外的吗？”
“……有，而且很多。”
“心里有落差？”
“是，又不是。我觉得自己能处理好这种落差。”
“明白了。你很喜欢植物吗？”
“……是的。这你都知道？”
“抱歉，因为你一直无意识地盯着桌子上仙人掌刚长出来的花苞。”
“是的，我很喜欢植物——不，也不是，准确地说，我很喜欢花，任何花，特别是盛开的、正值花期的花。”
“只爱花？”
“呃，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花是一种特别冷静的生物吧。你看，花好像是没有什么悲欢离合的，应该开时，它们就看；应该消失时，它们就消失。它们是‘纵浪大化中’，一切顺其自然，自己无所谓什么悲与喜。”
“季羡林的《二月兰》，我也很喜欢。”
“……大概是吧。我一看到花，脑海中就浮现了这段话。”
“你想成为一个冷静的人？”
甄意抿了抿唇：“不是想，是不得不。我的职业经常要求我在面对各种情形都需要保持冷静。”
“而你做不到？”
“我在尽力去做到。”
“好的，那……”
“抱歉，我累了，下次再谈可以吗？”
“当然。”
甄意疲倦地闭上了眼。
（二）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医生还是那副社会精英的打扮，还是那个白得让人有些压抑的房间，还是那个躺椅，但不见了桌上的仙人掌。
“最近怎么样？”
“还成吧，工作终于上了正轨，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那就好。这次来是？”
“我做了一个梦。”
“梦？”
“……嗯。”
“可以说说是什么样的梦吗？
“我……我有点看不清，只记得有一个人在走，好像是一条小巷子，两边都是石壁，上面还长着青苔。”
“那个人是你吗？”
“我不知道，但是又觉得很熟悉，应该是我吧……是我吗……”
“接下来呢？只是在走吗？”
“接下来……那个人走了很久很久，旁边有人叫他、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然后他突然就停了下来，我才看清楚堵在前面的是一堵墙，上面爬满了黝黑的叶子。”
“黝黑的叶子？是爬山虎吗？”
“不，不是爬山虎——不，我不知道，我看不清楚……”
“他就停在那堵墙面前了？”
“是，他一直站着没动。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很快乐，非常非常快乐。“
“这么说，这是一个诡异又快乐的梦境？”
“不……我也不知道……但当我睡醒后，我心里却觉得空空的，一种失落混杂着快乐的情绪……我也不知道，但我情不自禁地哭了。没有任何缘由，我就是哭了。”
“还有梦见其他的吗？”
“有一群人，裹得严严实实。我看见日头灼着他们的眼珠子，把他们烧成负隅的木炭，他们张大着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没关系，让我们暂时抛开这些，好好睡一觉吧。”
（三）
“很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我最近一直在忙工作。”
“还顺利吗？”
“我好像成功了，拿了一些奖。但我却觉得这并不值得高兴。”
“从头开始说吧。你拿了一些奖？”
“是的，由于机缘巧合我拍下了一组照片——其实我是一个记者，冷医生你可能也早就猜到了——因为这组照片，我开始被业界的人关注，开始承担更重要的工作。”
“这是组怎样的照片？”
“浓烟，起火，依稀可见的挣扎着的身影。”
“你是目击者？”
“是，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一般，我拿起的是相机而不是手机……”
“……”
“我那时候一直在想，到底怎样的照片是最具有震撼力的？当我看到那股浓烟时，我突然就意识到，死亡，直面死亡的照片才是最有新闻价值的，别人看到了才会觉得震撼！冷医生，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对。那么，你认为你做的也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冷医生，如果是你，职业前途和生命摆在面前，你会选什么？”
“不，我是个医生。对我而言，生命高于一切。”
“生命高于一切？”
“是的。”
（四）
“你来了。”
“是的，我来向你道别。”
“远行？”
“是的，尽管不能挽回，但我想尽力弥补。”
“困扰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不，还没有解决，但我已经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了。它是悬在我们职业上的匕首，我敬畏它，但我不想解下他。”
“明白了，祝贺你。”
“谢谢你，冷医生，你真是一个好医生。”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甄意先生，请问你有看清楚过我的脸吗？”
“当然——”不，甄意突然意识到，自己脑海里的冷医生的面容，竟然一直以来都是模糊的，而自己却从来没有发现。甄意迅速从躺椅上爬了起来，走到冷医生面前，他心里充满了震惊与失望。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冷医生的脸也慢慢彻底暴露在灯光中——
那是一张与甄意一模一样的脸，眼里噙着无解的泪花。
“说说吧，你有什么问题？”
甄意睁开眼，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模样的人——噢，对，自己是来找心理医生了，现在就躺在医生办公桌里的躺椅上。但奇怪的是，这位医生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像个社会精英。房间里也全是白的，唯二的色彩是桌上的仙人掌和墙上挂着的字画，上面写着：铁肩担道义，妙笔著文章。真奇怪。
“清醒了吗？来谈谈吧。”
甄意在躺椅上换了个姿势，有点微妙，又有点不安。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冷兴，是这里的心理医生。“
“冷……心？“
“不，后鼻音，冷兴，兴奋的兴。”
“抱歉，我叫甄意，甄嬛的甄，意外的意。”
“好的。那么，甄意，请问是什么困扰着你？”
是什么困扰着我？甄意愣住了。
“没关系，我们先来聊聊别的吧。”
“……好。”
“看你的样子，你应该刚工作不久吧。”
“是的，我认为很幸运，刚毕业就能进入自己最喜欢的领域。”
“正式进入之后感觉怎么样？”
“忙，累，心力交瘁。但是又觉得很满足吧，毕竟是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
“明白了。有什么地方是让你感到意外的吗？”
“……有，而且很多。”
“心里有落差？”
“是，又不是。我觉得自己能处理好这种落差。”
“明白了。你很喜欢植物吗？”
“……是的。这你都知道？”
“抱歉，因为你一直无意识地盯着桌子上仙人掌刚长出来的花苞。”
“是的，我很喜欢植物——不，也不是，准确地说，我很喜欢花，任何花，特别是盛开的、正值花期的花。”
“只爱花？”
“呃，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花是一种特别冷静的生物吧。你看，花好像是没有什么悲欢离合的，应该开时，它们就看；应该消失时，它们就消失。它们是‘纵浪大化中’，一切顺其自然，自己无所谓什么悲与喜。”
“季羡林的《二月兰》，我也很喜欢。”
“……大概是吧。我一看到花，脑海中就浮现了这段话。”
“你想成为一个冷静的人？”
甄意抿了抿唇：“不是想，是不得不。我的职业经常要求我在面对各种情形都需要保持冷静。”
“而你做不到？”
“我在尽力去做到。”
“好的，那……”
“抱歉，我累了，下次再谈可以吗？”
“当然。”
甄意疲倦地闭上了眼。
（二）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医生还是那副社会精英的打扮，还是那个白得让人有些压抑的房间，还是那个躺椅，但不见了桌上的仙人掌。
“最近怎么样？”
“还成吧，工作终于上了正轨，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那就好。这次来是？”
“我做了一个梦。”
“梦？”
“……嗯。”
“可以说说是什么样的梦吗？
“我……我有点看不清，只记得有一个人在走，好像是一条小巷子，两边都是石壁，上面还长着青苔。”
“那个人是你吗？”
“我不知道，但是又觉得很熟悉，应该是我吧……是我吗……”
“接下来呢？只是在走吗？”
“接下来……那个人走了很久很久，旁边有人叫他、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然后他突然就停了下来，我才看清楚堵在前面的是一堵墙，上面爬满了黝黑的叶子。”
“黝黑的叶子？是爬山虎吗？”
“不，不是爬山虎——不，我不知道，我看不清楚……”
“他就停在那堵墙面前了？”
“是，他一直站着没动。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很快乐，非常非常快乐。“
“这么说，这是一个诡异又快乐的梦境？”
“不……我也不知道……但当我睡醒后，我心里却觉得空空的，一种失落混杂着快乐的情绪……我也不知道，但我情不自禁地哭了。没有任何缘由，我就是哭了。”
“还有梦见其他的吗？”
“有一群人，裹得严严实实。我看见日头灼着他们的眼珠子，把他们烧成负隅的木炭，他们张大着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没关系，让我们暂时抛开这些，好好睡一觉吧。”
（三）
“很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我最近一直在忙工作。”
“还顺利吗？”
“我好像成功了，拿了一些奖。但我却觉得这并不值得高兴。”
“从头开始说吧。你拿了一些奖？”
“是的，由于机缘巧合我拍下了一组照片——其实我是一个记者，冷医生你可能也早就猜到了——因为这组照片，我开始被业界的人关注，开始承担更重要的工作。”
“这是组怎样的照片？”
“浓烟，起火，依稀可见的挣扎着的身影。”
“你是目击者？”
“是，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一般，我拿起的是相机而不是手机……”
“……”
“我那时候一直在想，到底怎样的照片是最具有震撼力的？当我看到那股浓烟时，我突然就意识到，死亡，直面死亡的照片才是最有新闻价值的，别人看到了才会觉得震撼！冷医生，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对。那么，你认为你做的也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冷医生，如果是你，职业前途和生命摆在面前，你会选什么？”
“不，我是个医生。对我而言，生命高于一切。”
“生命高于一切？”
“是的。”
（四）
“你来了。”
“是的，我来向你道别。”
“远行？”
“是的，尽管不能挽回，但我想尽力弥补。”
“困扰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不，还没有解决，但我已经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了。它是悬在我们职业上的匕首，我敬畏它，但我不想解下他。”
“明白了，祝贺你。”
“谢谢你，冷医生，你真是一个好医生。”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甄意先生，请问你有看清楚过我的脸吗？”
“当然——”不，甄意突然意识到，自己脑海里的冷医生的面容，竟然一直以来都是模糊的，而自己却从来没有发现。甄意迅速从躺椅上爬了起来，走到冷医生面前，他心里充满了震惊与失望。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冷医生的脸也慢慢彻底暴露在灯光中——
那是一张与甄意一模一样的脸，眼里噙着无解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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