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执离 52-53 by堇狸

第五十二章
裘振心绪不宁，很快便落了下风。
此番试探也不是专程为了折辱他，不好第一日就将下马威给得彻底，想著这样的念头，慕容黎脸上却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旋身退开丈余，“既然裘将军今日无心比试，慕容不敢勉强，方夜，带裘将军去休息吧。”
从见面开始，慕容黎就是这样一副温和有礼的假脸，看着堵心又挑不出什么错处，好容易可以摆脱这样拘束的处境，也无心多想慕容黎的用意。
“全都不出郡主妙算，天璇竟然真的愿意换人质，但郡主已经三日不曾好好用晚膳了，这样下去……”
慕容黎凤目一抬，笑道：“少一顿有什么要紧，那化功散他当真服下去了？”
“郡主若不放心，属下明日再去试探一番。”
“不必了，叫看守走心一些，若是将人看丢了，就让他们一起消失。”
“是。”
“明日，我亲自送送公孙钤。”
“属下这就去准备，郡主，那晚膳……”
“送上来吧。”
连日劳心伤神，胃口一日不如一日，有时看着那厚重一摞奏本怅然若失，总是不由自主想起执明闹着不愿意处理政务的任性模样。
遖宿国都那一夜，执明每一言一语都凌迟而过，凝成心头血痣，比那个愚蠢的少年刺在他肩上的那一剑，还要痛上千万倍。
旁的东西都可以收起来眼不见为净，那枚兵符却可恶得紧，他收在任何地方都放心不下，只好随身带着。
慕容黎心中这番气苦烦闷，无处纾解，郁郁地咬了几口青笋豆腐，目光落在一盘久未见过的小菜上，碧莹莹嫩生生看着很爽口。
瑶光不产这个，大概还是天权送来的。
他不知道，上至兵符兵刃护甲，下至他曾经称赞过一句的乡野小菜，莫澜几乎捎来了半座宫殿，又怕他一股脑全退了回去，只悄悄交托给方夜，嘱咐看时机呈上去。
昨日和裘振不过是随便比划两下，也值得方夜大惊小怪，忙送来一件银甲。
细细的纯银连环锁成，细密银丝编织，轻巧结实。
“郡主不缺兵刃，这件护甲倒是难得，免得误伤。”
慕容黎放下碗筷叹了口气，伸手抖开床榻上叠得整整齐齐一套软甲，强迫自己不再乱想。
又忍不住有些恍惚，在书房小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索性取了剑径自去练，直将一院花树窸窸窣窣尽数毁成了木柴，才回房睡下。
数丈之内的小小偏院中，低矮木榻上铁链锁着的人，却是一夜不曾合眼。
裘振无力地合上眼睛，明明头痛欲裂，四肢百骸都疲乏欲死，偏偏思维出奇的清醒。
周围四壁昏暗，却很干净，并没有寻常牢房满布蛛丝苔藓的墙角，略显斑驳的砖墙上，一盏旧灯跳跃著燃烧，照亮出一抹昏黄的光。
回忆一幕幕跃入脑海，他还记得那场攻占瑶光的战争刚结束，踏著硝烟火星的捷报就是从这里发回国都。
大胜而归，陵光照例在城门口等他，风流俊秀，眉目含笑，天真单纯烂漫。接下来的日子里，眼见着他谦和有礼地对待臣下，处理朝中诸事颇知进退。后来……自己自绝于他面前时，陵光凄惨决然的神情，成了几百个夜里的梦魇。明明答应过他，再不欺瞒，还是做不到。所谓里应外合的布置，都是他拿来骗陵光的，以慕容黎的多疑，他怎么可能将诸多心腹带进城来，如今不过是被囚在笼中的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