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畸人·因为年轻

世间的衙门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事儿，尤其是麻烦，都是年轻人在承担。
别人不想吃的苦都归他吃，因为年轻；
别人不想遭罪全得他受着，因为年轻；
不管什么杂七杂八的技能：修电脑，带孩子，背黑锅，做假账，上房摘鸟窝，下通下水道，他都得懂，他不可能不懂，他必须懂……
因为年轻。
如果和蔼……装作和蔼的上司们一开始就吹胡子瞪眼的喝令着，用资历和地位威胁初入职场的新人做某某某事，这样说不定会更让人接受吧。但这种凌虐与压迫却偏偏要用最残酷的方式。
他们的表面几乎不掺杂一丝一毫恶意，全然是冠冕堂皇的善意：锻炼，磨炼，为以后打基础。大片大片的好话如同温水着煮青蛙，如同**外面的糖衣。
他们用无数巧妙的借口，把年轻人正常工作以外的时间也一并剥夺掉，好像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在某些动乱某些制度弊端中浪费的年华重获新生。
然后等到年轻人也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劳动中徒添年岁后，再换个角度让他们继续同样的事。
这样的日子里有人疯了，有人没疯但不得不装成疯了的样子，还有人对自己疯了的事浑然不知。
吱呀————
铁门开启的声音很刺耳。
“事先告诉你，他说什么都别信，记住了！”
来这间地下室的路上，随行……不如说是监视我的壮汉反复说着一样的话。
走廊悠长而昏暗，大约十来步才闪着一盏半亮不亮的电灯。
“这里！”
他在一扇特别大的铁栅栏门前停下，解开门上的铁链示意我进去。
“他说什么都别真的信啊！”
“知道。”
栅栏的这边很宽敞。
四壁与天花板都是坚硬的石墙，只有我身后的那扇门与外界相连，看起来活像一个关着怪物的大笼子。
在笼子的最深处，锁链声若有似无。待我走近一探究竟时，他动了。
那是个介乎人和鬼——我想象中的鬼——之间的生物。借着外面微弱的亮光，我看到了他的样子。面容与瘾君子一样瘦削，两眼几乎没有常人的神色，青白色的病服绝对称不上干净，破旧的程度大概可以用手撕开当成抹布。
这样的躯壳里，到底装着怎样的灵魂，我很感兴趣。况且对方从我进来的那一刻，始终直勾勾盯着我。
他好像有话要说。
“你也年轻？”
劈头问了这么一句让我有点意料之中，也有些意外。
我并不老，所以点点头。
“那就能说话了。”
他盘坐在地上，摆了摆手让我也学着他坐下。地面很凉，可这里也不像能有坐垫的样子。
“年轻真不是好事。在别人眼里你什么事都做不成，他们又想让你无所不能，做他们不愿意的工作。”
“谁知道呢。”
咀嚼着冰块一样的话语，我一时间没什么好回答的。
“他们说自己都老了，机会……多半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了，这些让年轻的多争取争取。但遇到好事都挤着踩着冲上去，也不顾自己什么年长什么身份了，这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