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星悬》5.4半生荒唐

接到电话时大概是晚上10点，慕容离在画室，灵感的丧失ing，迷迷糊糊险些睡过去。
此时电话铃响起了，强撑地爬起来：“喂哪位？”
静寂无声。
慕容黎的睡意一瞬间就没有了，不知所措的挂断了电话。
复又心想：慕容黎，你有没有出息啊，打电话又怎样，他又开不了口，你到底在怕什么啊，胆小鬼！
正焦躁不安，那熟悉的短信来了。
——我是执明。
废话，我还能不知道你是谁？
慕容黎翻来覆去，手机关了又开来了有关，最终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噼噼啪啪打出一行字。语气看起来一定要波澜不惊，慕容黎想着。
“怎么？要你那辆凯迪拉克的维修费？”
——当然不是，负责人给了我你的号码，想和你商量下油画馆的装置设计。
慕容离被这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弄得火大。
“拜托执总，现在不是你的美国时间，你需要倒时差我不需要！”
执明那边久久没有再回信息。
见他不应声，慕容离也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欠考虑，但还是隐隐带着怒意。反正是你先气我的，你既然这么正经，咱们就公事公办！
“如果执总什么有问题，请打电话给我助理！PS.就是见天儿跟你打好几个小时电话的那个人！！！”慕容黎越想越气得跳脚，又补了一条。
——没有问题就不能找你么？
慕容黎还没反应。又是执明的电话打来。
慕容黎这下彻底不淡定了。
什么情况啊你！
不能慌！你慌什么！他又不能说什么！
慕容离索性开了免提，也不说话，咚咚咚地钉起了画布。
慕容黎这次就是要和他磕到底，谁都不说话。
但听着听着慕容黎觉出不对了，这电话里的声怎么还和自己这儿的钉子声来了出二重唱？
他一个激灵猛地推开屋顶的窗子，果然——
执明就坐在屋顶上。
男子眉眼如星，俊逸非凡，月亮的光辉照耀着这片天空，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孤傲清冷的背影。
这个人还真是个妖孽，剪影都这么迷人。
哎哎哎什么呀，慕容黎定了定神，还是吓了一大跳：“woc，你怎么上来的？”
执明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莫澜……慕容黎咬着牙内心画了无数个圈加持诅咒。
执明看着他笑，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慕容离坐过来。慕容离看着这一场景气就不打一处来：“您还能再过分一点嘛！”
事实证明，能。
慕容黎口嫌体直的坐过去，两边都没有说话，慕容黎心里正堵得慌纠结着怎么怼他，却听到执明那边一声清清脆脆的打火机响，——
“啪嗒”
接着就是从前两人相拥而眠时那般，执明熟悉的绵长呼吸。
虽然心里想着别嘴贱别嘴贱别嘴贱，到底还是没忍住问。
“*！你怎么抽烟了？”
说完慕容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就见执明的呼吸一滞，长长的注视着自己。
“我是说…你忘了当初怎么盯着封哥戒烟戒酒的了，你可倒好，自己现在都粘上了……”慕容离被他看得尴尬，补了一句。
执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逆着光，脸颊在逆光中显得不那么真实。慕容黎看着他想比从前清瘦了不少的模样，却辩不出他的悲喜，心脏泛出一丝浅浅的疼痛，随即蔓延到全身各处，心脏却随着他的靠近而狂跳不已。
——我好想你。
执明灭了烟。
伴随着这个动作慕容黎觉得自己的心跳脉搏越发不正常起来。
“咳咳……下来吧，”慕容黎悻悻地轻笑了两声，“你是不是傻啊！这大冷天的上房顶坐着，北京的秋天能把人骨头冻掉。”
最近新馆的画展刚刚成功闭幕，从那之后慕容离便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安心创作，吃住基本都在画室，整个阁楼堆得满满当当的。
“咕~~~~~~~~”
执明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他淡定的摊了摊手。
“鹅……你没吃晚饭么？”
慕容黎把满地的画布捡到了一边，准备从冰箱拿罐椰汁给他，毕竟冰箱里也就剩这个和一瓶老干妈了。
执明极其自然地跟在慕容黎后面看着空空荡荡的冰箱连连摇头。
——出去顿饭吧，别老把椰汁当晚饭。
“……”慕容黎有点红晕上脸。这人能不能不要老是戳穿自己。
换好衣服下楼，发现执明被他划了几道子的凯迪拉克稳稳地停在那里，痕迹触目惊心，一边的车窗开着，执明一只手架在那，看见了慕容离，把烟灭了，伸出头示意他上车。
执明开着车，放着《英雄》，偶尔侧过头来看看他，弄得慕容离的眼光无处安放，索性看向窗外。
“下手很轻 被人念成英雄”
“慈悲为重 然越空灵星轨”
还真是讽刺！
慕容黎回忆起了当年在A市的时候，他在资本主义的土地上被人重手地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时候(ー`´ー)，哼，那日子，还真是苦。
执明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慕容黎知道他又开始嫌弃自己的脑洞了，也不接茬，哼了一声。随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去哪？”
执明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慕容黎的脸，自然得好像两个人还在一起一样，把手机递给了阿离，上面定位显示的是一家火锅店。
慕容黎噗嗤一声笑出来：“还以为执总怎么着不得带咱们去米其林开开眼，结果开着凯迪拉克去吃羊肉火锅？也不怕人笑话~”
执明促狭地眨了眨眼，慕容黎恍惚，回忆被勾起，想起在A市时执明拉着他逃去唐人街吃羊肉火锅，慕容离的眼睛微微一酸，佯装镇定，继续看着窗外。小翛出生那会儿，莫澜出差，他晚上觉得不对劲了自己开车去医院还险些出了车祸。到了医院站都站不起来，好容易踏进医院大门直接疼昏了过去，仅存的一点意识感觉到医生护士推着他穿过走廊，穿堂而过的冷风呼啸着像是要吹散时空的距离，意识模糊间，慕容离以为，他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执明的脸。
多难熬啊——他甚至觉得，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
火锅——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慕容黎还是照例地要了一打啤酒。
——之前画展上那几个闹事的已经被拘留了。
慕容黎心猛地一跳。
果然入了这一行一辈子都逃不脱，到了中国还有A市的人千里迢迢都要来找事儿。慕容黎想着把易拉罐的拉环狠狠丢进垃圾桶，边勾着菜单边故意说：“执总您自己家有这么大的排面，出了这点小事儿还劳烦人人民警察？好意思么？”
这话说完执明很久没有抬头，很久，久到慕容离百爪挠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和一个无法回嘴的人拌嘴，良心受到了来自灵魂的谴责。
——阿离你骗了我。
——阿离，对不起。
慕容离彻底说不出话了。
其实他并不是想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刚回国时念念不忘，可久而久之忙了起来，也就看淡了。其实他心里明明知道，那样的日子，不是人人都过得来的。
慕容黎忍不住伸手揉了把执明的头发，执明不吭声，慕容黎关注点异常奇怪地把手一直放在执明的头上揉，只觉得执明发质好得出奇，手感更是没的说(～￣▽￣)～ 。
执明略无语。
隔了一小会儿，执明才把慕容黎的手扯了下来。
慕容黎不会安慰人，也不擅长安慰人，对于那曾经的欺骗慕容黎更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慕容黎承认自己一意孤行，慕容黎不听解释甚至放任自己去逃避，可是自己又能如何，这些年疼得又不止执明一人，他又何尝不是呢。
“对不起。”
慕容黎指尖颤了颤，强压了压心头的情绪。：“对不起阿文，对不起……”
“
执明。”慕容黎轻声喊道。
执明猛地握住了慕容黎的手，慕容黎抿唇，两只手牵住他，盯着那双眼睛。
“
我不欠你的，你也没有必要和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几年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阴影，但是我和你一样难过，你的想法你的委屈我一样都有。我已经适应了现在平淡的生活，我只是尽力让我自己都好过一点，我也不希望你一直都活在那个黑色的过去。”慕容黎顿了顿，“这只是我的生活方式，并不代表我对你没有了感情，我不想看到你觉得我们互相背叛了的表情。”
慕容黎知道自己有时候会讲话难听，可想着有些话还是得摊开来说。
“所以，你是还要回去？还是要留下？”
慕容黎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曾经把执明当成信仰一样刻入骨髓融入血液，明知付出感情更多的一方注定惨败，依旧孤注一掷地选择相信执明。时隔多年再次看到执明他就知道自己逃不掉的。不管是这心，还是这身子，都太了解对方的存在了，即便是一个漫不经心的细微动作，他也能窥出执明的意思。
—— 他只是想好好的生活，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聪明一点，给自己多留条后路。哪有那么多前途让人奔赴，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下去，虽然无趣了些，起码安全。
执明却摇头道。
——不是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只是自己觉得做错了太多的事，才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慕容黎盯着执明紧瞧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就是打心底里的难受。
慕容黎难受执明还陷在那段日子里，这一年执明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这么没有安全感？以至于让慌得好像慕容黎会随时始乱终弃一样，仿佛只要执明差劲了一点自己随时就会离开他一样，明明是他先不理自己的啊喂(T＿T)
慕容黎握着他的手，似乎感受到了那段日子里他对自己照顾无不是沉稳的体贴，可是总会隔三差五的玻璃心一回，执明包装下的内心，面对自己时却好像一碰就碎。这一年来他有多想他，每次这种思念都侵蚀着他的血肉，疼痛蔓延至心口，而他无处倾诉。
慕容黎愣了愣。
泪水，猝不及防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