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钤光】《剖心》十九

求不打……【抱头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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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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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惊雷乍起，黑云接地，雨势来得突然。雨打琉璃瓦，水迹蜿蜒似蛇。四角飞檐，连珠而下，雨幕未歇。
“啪嗒”——棋子落下，声音与雨声相合，赏心悦目。
陵光手撑在桌面，身着一袭白衣紫边的衣，面色几分憔悴，精神不济，却难得没在下棋时犯困，而是极为认真地思考，落子。
“如今我倒看不懂你的棋路了。”
陵光扯起嘴角，道:“以前一知半解，跟你学了这么久，便懂一些路数了，虽然还是乱而无章，却不似从前。”
公孙的目光从棋盘挪到他身上，感受着他的忧愁，还有那怎么也驱散不开的悲恸。如将败之花，似陨落星华，生气渐无，往日的任性，昔日的风流，随着什么淡去，再也寻不回了。
“牡丹都谢了……再要赏好景致还须待年末，到时园中一树梅，可留满庭芳。
陵光手中摩挲着两枚棋子，粉白的指甲碰了碰发间彩色的抹额，笑着道:“谢了也好，没入泥土也是一番造化。至于其他，还很久远，不提也罢。”
手中不稳，棋子滑落，磕到棋盘上，清脆的声音却好似什么魔咒，让两人都顿在原地。
一个挽袖，青丝垂于胸前，雅正端方，一个眸中本存风月，却沧桑若见惯霜雪，发丝飞乱。
陵光道:“我给你倒杯茶……”
公孙钤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被水汽氤氲的双眼，慢慢吐出一个字:“好。”
伸手，触到他的指尖，一如既往地冰凉。
仿佛一颗永远捂不热的心。
递至唇边，入口七分苦涩，三分难言，茶叶碰了碰唇，又离去，廊下雨歇了，雷又起。
天色越来越昏暗，分明离午时不久，却犹如暮色将至。
“砰——”
杯盏不稳，倒在棋盘上，几片茶叶顺势流出，沿着纹路，还没有多远，便像是搁浅的鱼，再也不动。
陵光潸然泪下，月白紫边的衣袖被泪水洇湿，哭得太多，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真的心伤，亦或是……薄凉。
眼前人是心上人，他们曾同枕而眠，肌肤相亲。
“陵光……你觉得我心意如何？”
“你肯为我做这些，已是满足。”
“那么，你听到了什么，听懂了什么？”是扣在琴弦的指节，温柔了岁月。
“我害怕，怕你一直躲着我，怕你的一颗心先给了裘振。”
往日种种，又在耳边回响，到头来却是一场荒唐的梦，真是一场破碎的梦。
公孙钤以手拊心，鲜血沿着唇角，流至下颌，滴在他蓝色锦缎制成的衣襟上。
“哈哈哈——”何曾这么笑过，声音仍是低沉，却夹杂着沙哑，又何曾……这么痛过。一条剧毒的蛇，一口一口啮咬他的心。
陵光拭泪，给自己也斟上一杯，看到他唇边的血，触目惊心。
“你是……为他报仇吗？”
雷声不断，公孙钤的声音却仍旧入了他的耳。
不知言从何起。
因为太过痛苦，他慢慢弯下腰来，将脸枕在棋盘上，鲜红的血便继续向下，与倾倒的茶水融合。“陵光……我是真看不透你。分明无情，偏作多情……”
他的嗓中发出“嗬嗬”的声响，痛感深入骨髓，让他不能动，不能呼吸，手指都僵硬，却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果真，醉死在梦中——”
眸中还有千言万语未倾诉，从来如朗月一般清明的瞳孔，也有了怨怼。
陵光饮下那杯茶，看着他发散的双眼，竟有些害怕。
来到他身边，抬手想要再次描摹他的眉眼，又不敢。
“阿钤，我说过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无论如何，都要让你陪着我。”
“我将你当做夫君，便擅自做了这个决定，我们一起承担……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我怕你不肯要我，下到九泉便冷眼相对。怕你怨我。
可是裘振之死，不赎罪，到底难以安心。
我早说过，会缠着你不放。
并非无情偏作多情，而是多情到自私，多情到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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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棺前痛哭，有人一身缟素。肝肠寸断，却也哭不回已死之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悲切。
“怎会料到是此等结果？真是天意弄人。”止不住叹惋，泪水混浊了双眼。
“自作孽，自作孽啊……”
哭声悲切，声泪俱下，奈何悔时已晚。
雨连下三天三夜，似乎天都在悲泣。
有人撑着伞，看着沉浸在一片悲寂的公孙府，看着眼前刺目的白，恍惚。
“公子，走罢。”
不知停留了多久，留下一句“荒唐”，背影渐行渐远。
前来吊唁者，或真是悲切，或戴着假面，又有谁注意到昔日意气风发的艮家二公子艮墨池呢？
“因我而起，却并非因我而终，今日才看透，凡世种种，又如何算得清。因缘际会而已……”
当初害陵家满门，是艮尚书向艮墨池要的主意。一为自勘仕途，二为结上裘府。若没有裘老将军默许，又怎会如此大胆，肆无忌惮。
可惜事情败露，便被舍弃。
终究是无用的棋子。
痴狂，怅惘，失去一切后心境难以平复，于是兜兜转转，一个说了谎，一个便信了。
公孙夫妇为了门楣，配合着将证据交到陵光手上，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决绝。
可是又能怪罪谁？
只不过在相拥而眠的那一夜，听到一句“别想他”，只不过……
天乾神君归位，大雨不休，水患四起。另一边却时而红霞漫天，如血弥散。
道是无情却有情。
红尘终究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