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抑郁文】我有病，我承认，我恐惧，我无药可医。（19）

我写好了信，塞进口袋里。
心口像被什么堵着，回到车库输入密码，铁门缓缓上升，被枫叶包裹的棺椁有些刺眼。我打开红色的棺盖，黔姝正缩成一团，眼角是干涸的泪痕，我收回手不知该怎样叫醒她。
或许是阳光刺目，她揉揉眼，便醒了。满目哀伤转瞬即逝，她眯起眼，“怎么了？”
“心情有些不好，想找你聊聊。”我背靠棺木坐下，“忽然想起了许多事，觉得胸口被什么堵着。”
黔姝从棺木内跃下，“其实，鸾逸她很孤独。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我很难想象她眼中的世界会怎样。”
我歪头靠在她肩膀，“跟我讲讲你为什么哭吧。”
她伸手摸了一下眼角，笑了，“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恨的是父母。”她伸手揽住我脖子，“你觉得父母对子女是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无私奉献，慈母春晖，父爱如山。”
黔姝笑了，“曾经我也这样想，可后来我明白了，父母也是独立的生命个体，他们有自己的想法、需求，他们并非要满足子女的一切要求。能把孩子生下来并养大就已经不错了，即使生而不养做为子女也不能责备他们，所谓尽孝也是无愧于心，即使你的父母再如何对你，屈服的只能是你。”
我皱眉，“你还经历了什么？”
她按在我肩膀上的手猛地用力，而后缓缓松开，她声音轻松，像在开一个玩笑，“我初二那年，亲姑姑在背后讲父亲坏话，被我听到了。我并没有想将这件事告诉父亲，因为我不想让父亲伤心，可我的姑姑却不这样想，她哭着去找父亲，诬陷我打她、骂她。”黔姝笑着搂住我，“我那时候才多小啊，怎么可能打的过她，而且我那么乖，从来都只有别人欺负我。可讽刺的是父亲相信了她的话，不问原由的拿起鞋底甩我的脸，我哭着跑出去，他揪着我衣领骂我不要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或许是有些记忆被我想起了，我渐渐有了一些属于人的情感，内心也变得柔软，我拍拍她后背，“都过去了，你还好好活着。”
“有次父亲不想参加亲人间的聚会，路上找茬一直在骂我，他坐在副驾驶上一次次解开安全带，把玻璃拍的啪啪响。终于到了目的地，他当着亲人的面，让我赶紧去死，而我根本没有招惹过他。”黔姝闭上眼，我能想象到她此刻满目悲凉，“你理解那种感觉吗？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仿佛随时要窒息了。我丢下钥匙哭着走到河边，冬天的河面结冰了，路人从我身后一次次经过，我冲着江面嚎啕大哭。那次我真是心灰意冷了无生趣，是我妈把我找回去。”
黔姝牵起我的手按在胸口，我感到她手指微微颤抖，忽然她笑了，她给我看自己的左手腕，上面是一条疤痕，“你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用食指去触摸那条疤痕，那是一条白色的伤疤，很浅，藏在她左手的玉镯子下，如果她不给我看，我根本不会注意到。轻轻缩回手，我问：“这个伤疤是？”
她继续笑，对完答非所问，“其实白雪公主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而故事中的继母其实是公主的亲生母亲，母亲嫉妒女儿年轻貌美，因此想要杀害女儿。”她望着自己的手腕，“我的母亲很爱我，可她也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喊让我去死。我以为这么做她会心疼的停止咆哮，可她却笑的非常开心，她说，让我划下去，她说，我一定不敢，她说，一了百了，吓唬谁呢。”
我的手颤抖了一下，“后来呢？”
“我只是想看看她究竟爱不爱我，并没有真的想死，之后我就去上学了，那天下午我坐在课桌前，手上的血流了一会就凝固了，我想留下那条疤提醒着自己，所以并没有管它。”
“或许是……你妈妈她……”我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黔姝站起身，拍拍身后的尘土，回头冲我笑，“不用为她解释，我还记得有次她把我按在床上打，怕我将这件事告诉父亲，她自己把手放在门缝里夹，准备告诉父亲那是她推我门时，被我弄伤的。我知道她是想先下手围墙，但其实我从未准备跟父亲说这些。她掐我的脖子，指甲抓破了我的皮，倩看到了说我交了男朋友，说我生活作风不好，这让我很难堪。”黔姝笑了，“时至今日，也常有陌生人向我示好，可那总会让我感到恐惧，我猜不出他们对我有何种企图，因此我不可能接受他们。我害怕受伤，我有病，这些我都承认，我恐惧，我无药可医。”她顿了顿，“我只有自己。”
我心头一震，“鸾逸。”
黔姝抬头，“你错了，我是我，她是她。”
“不，是你，一直都是你，别再欺骗自己了。”我上前抱住她，“水晶棺材里的是你，红木棺材里的也是你，一直都是你，我也是你！”
黔姝重重推开我，“你误会了，我和她不同，因为我放弃了一切，仍旧活着，而她执着于过往，生不如死。”她指着我，“这之间的区别就是，我离开你也可以活的好好的，而她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我捂着胸口，感受到了痛苦，“我想再进去一次，能陪我一起吗？”
黔姝率先走了进去，“你要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能和她在一起，之后的路由我教她走。”
我垂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