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住在隔壁的先生

一
火小姐住在华先生隔壁。
她觉得华先生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每天在家里咚咚咚敲个不停，偏偏跟华先生家一墙之隔的就是火小姐的卧室，有时候隔壁半夜还会传来……emmm，火小姐跟我说，很“狂躁”的音乐，她说，隔壁肯定住了一个杀马特少年，十几岁，不好好读书，理着自以为很酷的发型，张口闭口“吃柠檬”。
我对火小姐的观点实际是不愿苟同的，碍于姐妹情面，我也没说什么，其实，更是害怕火小姐的暴脾气。
“反正你下个月就搬出去了，再也见不着华先生啦。不过我还是很舍不得呢。”我把今天的玫瑰插在火小姐桌子上的小花瓶里，“你工作吧，我走啦。”
“咚咚咚……”隔壁又传来砸琴的声音。
火小姐无奈地摊手：“你看，我也不想搬走的，我是写文章的，这种环境，嗯哼～”
我也跟着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二
“叮咚～”我按下门铃。
过了大概五分钟，屋里的人把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眼睛戒备地盯着屋外。
看见是我，他才把门打开放我进屋。
他的手捣鼓了很久，我才注意到他在门后加了一条防盗链。
“今天的花。”我把手里的玫瑰递出去，华先生看到花，笑了一下，找了只瓶子接满水，把花小心翼翼插进去，又把瓶子端到窗台，能照见阳光的地方，我看到窗台上摆了一排这样的小瓶子，各种形状都有，每一只里面插着我每天带上来的花——前天今天的玫瑰，昨天去乡下看爷爷奶奶，在路旁折的一枝我也叫不上名的花。
跟洒满阳光的窗台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本人。
穿着松垮的条纹T恤加短裤，头发很久没打理，蓬松得毛绒绒一团，有一点点胡茬，鼻梁上架着沉重的黑框眼镜。
大概是我盯得太久了，华先生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两只手局促地绞着。
“怎么装上了？”我问他。
“……”他愣了一会儿，意识到我指的是门上的防盗链，“呃……之前……”
他的语气声音跟他本人又不像了，软软的像个几岁的孩子。
“之前……有人半夜……呃……敲门，我，我有点……”华先生的表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我有点害怕……”
这下轮到我愣了。我一下就想到了隔壁的暴躁小姐。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呃……我可以，拆掉……”
“啊，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好奇。那，我走啦！”我向华先生挥挥手，转身的时候看到角落里抵着墙的，是一架电子琴，长长的线纠结缠绕，一端连着一台笔记本。
三
“你应该试着了解一下他。”某个星期六下午，我烤了几块蛋糕，跟火小姐坐在院子里就着温热的阳光边吃边聊。我也试过叫华先生下来，试过，然后失败了。
“我才不。”火小姐把整块蛋糕塞进嘴里还坚持说话的样子，真的没有办法让人联想到她是一个笔触细腻，专写温柔治愈文字的作家。
“他是个顶有趣的人。”我拨弄着花瓶里的玫瑰花，火小姐已经快把蛋糕吃尽了。
“有趣个鬼啊，自从住在他隔壁，我连一篇好文章都没写出来过，投出去的稿子也都被退回来了。”
“因为他？”我伸手夺下最后一小块糕点，火小姐怏怏地收回手，托着腮思考着什么。
四
因为出差，我有大半个月没见到火小姐和华先生。
再见到他们，让我有点惊喜，又有点惆怅。
惊喜，不过两周多一点，火小姐跟华先生居然结婚了！惆怅，这样他们只要租一套房，我的房租一下子少了一半。
因为合约下个月才到期，火小姐暂时没有把房子退掉。这又让我纠结了。
按照我的惯例，每租出去一套房，我都要每天给租出去的房子里送一枝花的，火小姐已经住到华先生那里，那，火小姐还没到期的房子，我是送花呢，还是不送呢？
难办，难办啊！
我皱着眉头，剪了一截红丝带把两只玫瑰系起来，敲开华先生的门。
门后的防盗链已经不在了，开门的是火小姐。“新婚愉快？”我试探地问。
“哈！你回来啦！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让华华去接你！”喔，没变，火小姐还是那么跳脱。
“华华？”我看向火小姐身后，穿着衬衫长裤，装扮清爽干净的华先生……嗯，华先生是彻头彻尾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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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你们挺快的啊。”我呷一口咖啡，火小姐笑嘻嘻地也点了一杯，就跟我讲她和华先生的故事。
“我听了你的话，想去了解一下这个人。我知道，你嘛，看人一向挺准的，最最最重要的是，了解他之后，说不定我就能写出新东西了！
“我当时真的是抱着这种想法的，正愁没理由找他呢，你就岀差了，我就借着你每天送花这个习惯，跟他说你出差了，就让我代你送花……”
六
纵然火小姐以脑洞见长，也没有想到自己坠入爱河的方式，是因为华先生一通她曾经最烦的“咚咚咚”砸琴。
“你这个房子啊，隔音效果不好不坏，小点声儿的都挡住了，什么鼓啊锣啊的声音全漏给我了……哦，没有锣。”
火小姐敲开华先生房门的时候，华先生正在做一首歌。曲子提前录好了，正在调试，火小姐门敲得急，华先生声音也没关就手忙脚乱来开门，一打开，就有悠扬的音乐从防盗链那么宽的门缝流出来。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火小姐的表情有一点点神圣，“你知道的，因为写作，我几乎听过所有的曲子，但是这首，没有。”
火小姐听得呆滞了，华先生在她眼睛前挥了挥手也没反应，低头看到她手上的玫瑰，抽出来就要关门。
下意识地，火小姐伸手去阻止，手就被门夹了。
“你看！就这儿！”火小姐迫不及待给我展示伤口，朝我竖了中指。
华先生被火小姐的尖叫吓了一跳，一卸下防盗链，火小姐就冲了进去，还撞了华先生一下。
“怪丢脸的……”火小姐摸摸鼻子，看我没有笑话她才继续说下去。
这之后，火小姐每天给华先生送花，有时一枝，有时一束，华先生的窗台摆不下了，火小姐的花却越送越多。
“哈哈哈，后来他家的地板上都是花。”火小姐张着嘴，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咯咯咯”笑不停。
“我家。”我敲敲桌子，提醒她。
怪煞风景的。
七
有一天，火小姐发现华先生的家摆不下了，因为有太多乐器，能放下花的地方太少了，华先生都没法走路了！
“那个……”火小姐再送花的时候，华先生叫住了她。
“嗯？”可能是火小姐笑得太明媚了吧，华先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能不能，帮我……把花，挪一挪……”
如遭雷劈！火小姐呆若木鸡。
“那我帮你把花暂时放在我那边，你答应我一件事！”抿着嘴睁着大眼睛看华先生。
犹豫了好久，华先生点点头。
“做我男朋友！”火小姐一副胜利的表情，拨开华先生就进去搬花。
“我就不。”这恐怕是华先生反应得最快的一次。
“是够丢人的。”我扶了扶眼镜。
“别打岔！”火小姐“啧”了一声。
“那，一天，一天行吧？”火小姐朝华先生挤眉弄眼，华先生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好有趣。
“即刻生效。”火小姐凭一己之力把花搬到自己屋里，就拉着华先生飞奔出去。
一天里，火小姐跟华先生说，要做男女朋友之间该做的所有！
“等等等等，你不会跟他……”我没忍住，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华先生看上去傻傻的，不会……
八
火小姐跟华先生去了游乐园。
当然，在这之前她带华先生好好打扮了一番。“嗯，可以见人了！”火小姐说。
他们在游乐园待到了晚上。
“快二十四小时了喔。”火小姐有点儿冷，朝手里哈口气，坐在摩天轮上很沮丧地说。
“嗯。”华先生坐在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重重地点了点头。火小姐搓搓手，他们面对面坐着，摩天轮转了两圈，他们面对面坐着。
九
“诶？你们不是……”不是都结婚了吗？？？
“舟，你今天格外八卦喔。”火小姐搓搓手，继续说她跟华先生的事。
从游乐园出来，他们在路上晃荡着，又过了两个小时。
火小姐过一会儿看一下时间，心里默默倒计时。
最后一个小时了。
“我们，进去吧，外面，冷。”华先生牵着火小姐的手进了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