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城市之隅的阴影（下）

蓝海夜市，小吃街人潮挤挤，大排档的门口搭着简易的棚子，搭着毛巾的光头胖老板在门店里颠着大锅翻炒，火苗在锅中飞腾。棚子下面坐满了人，很多年轻人都坐着劣质的塑料板凳围在小木桌上喝酒夹菜，大声说笑，驱散了冬天的寒意。
“正好有位子嘿。”一个小矮子找了个空座坐下来，跟他身后的壮汉抻了抻自己脏兮兮的皮夹克，在他对面坐下，老板娘笑眯眯地给他们递了菜单，壮汉接了那个塑封的菜单，上面蒙了层油，黏糊糊的，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在说什么，来了点兴趣。
“石子哥，我们吃点什么？”对面的矮冬瓜问。
石子哥看了他一眼，把菜单扔给他，然后摆了个嘘的手势。他想了想转身把身上的皮夹克脱了下来，转身的时候，他趁机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
一共有三个，一个是穿汗衫、脸上纹了只虎头的光头，一个是个小瘦子，看起来年纪不大的样子，另一个比较奇怪，他的头上绑着一圈圈的绷带，脸上也贴着大块的药膏，一只眼睛也已经肿的几乎睁不开了。石子哥重新坐下，竖起耳朵听。
“你说你去尸龙的地盘了？”那一个桌上的纹身光头瞪眼。
回话的人只含糊不清的发出声“嗯”，然后直愣愣的看着桌上的菜。
“我看你他妈是疯了，到黑帮去找死去？”光头把筷子竖起来在桌上敲了两下，夹了一筷子韭菜塞进嘴里，“挨了顿打，能回得来倒也挺好。”
“马哥你去黑帮干什么？”小年轻问。
马吊用那只好的眼睛瞥了他一眼，他的牙也被打断了好几颗，说话的时候都有点儿漏风：“文奕路，就那废街，我听人说那里有地下拳场，赢一场最少的都能拿一万六千多块钱。我昨天就去看看，结果莫名其妙就被人抓上了台打拳，我就和他打，虽然前面我还能和他持平，但最后那个人使诈...”
光头突然爆笑起来，嘴里的菜都喷在盘子里：“马吊，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这幅模样肯定是被人按在地上打。输了就说输了。是不是天天看点网络小说觉得自己也能当都市痞王？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持平，吃屎吧你。”
马吊本来就吃了瘪，听到这样的话一下子有些恼火起来，他盯着光头的脸：“你又好到哪里去？那天在工地上被一个高中生一掌就打昏了，这一身肌肉和一身肥膘有区别？我看书又怎么了，你想看看得懂吗？大字不识几个的脑残玩意。”
大概是被接连戳到了痛处，光头立刻变了脸色，他猛地站起来，把桌子都撞得晃了一下，一碟菜摔在地上，打碎了盘子，“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周围的食客们纷纷张望过来，老板娘也赶紧从店里出来看看情况，那个小年轻赶紧起来调解：“算了算了，都是兄弟弄成这样不好看，坐下吃菜。”
“还吃你妈戈壁，草。”光头把筷子砸在桌上，又踢了一脚桌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矮冬瓜张望着问：“什么事啊什么事啊？”
石子哥有点幸灾乐祸似地勾勾嘴角，他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有什么事他都想知道知道，听到这里他大概明白了。那个叫马吊的去了黑帮管辖的地下拳场，稀里糊涂被人扯上台打拳，被打趴了之后肯定要赔上几万块钱，没钱赔，就被黑帮的人打成了这幅模样。
“管他呢，吃我们的。”石子哥又把那个菜单拿回来，“老板娘！我们这边点个溜肥肠，爆炒螺丝，西红柿炒鸡蛋，再拿三瓶雪花...”
小吃街的人流中，穿着西装的孩子双手插着口袋慢慢向前走，一个头上纹着虎头的光头气势汹汹的从远处走来，行人都有些惊恐的避让，只有这个孩子不偏不倚的挡在光头的去路上。光头本来就因为刚刚的事火气正旺，抬起脚就向这个孩子的肚子上一脚踹过去。
孩子没动，光头忽然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弹开，狠狠摔了出去，路人全部都诧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个光头有点懵，他重新站起来，发现面前的这个小孩儿正睁着一双暗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他有点心惊胆战，赶紧主动避开这个奇怪的小孩跑开了。
小孩继续慢慢向前走，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勾了勾手指，那个光头跑着跑着，身体忽然整齐地裂开了，连接着头颅的上半身斜向滑落下来，他扑倒在地上，内脏和肠子都涌出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散发开来。几乎所有的路人都被这样的场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惊恐地尖叫逃离，店铺旁的桌椅倾倒、落下的盘碗摔得粉碎。
离得稍远一些的人们刚开始还有些迷茫，但看到那些人脸上不可名状的恐怖神色，立刻放弃了思考与询问，也赶紧拽着自己的同伴或者孩子一起逃跑，一时间整条街上大乱起来。
“搞什么？”石子哥看到了不远处骚动的人群，皱皱眉头向那里探头。有许许多多的人惊恐万状地朝石子哥这里狂奔过来，石子哥扯了一个人的衣服，“怎么回事？”
这个男人怛然失色地想拽开石子哥的手：“死人了！！！”
石子哥明显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那些惶恐的路人说：“你们也太夸张了吧，报警啊。”
“那个人...那个人身体直接两半，肠子也流了一地...”男人说着说着，忽然弯下腰吐了，在石子哥的脚边吐了一地，有秽物溅到了石子哥的鞋上，吐了几秒之后，他用力挣开石子哥的手，赶紧顺着人群跑掉了。
“呕。”矮冬瓜听了男人的话干呕了一声，把嘴里的肥肠吐在桌上。
“好像出大事了。”石子哥赶紧掏出手机打了110，还未接通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穿西装的小孩慢慢地朝他这里走过来，好像是个富家孩子，他低着头看着地面，有点呆愣愣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那边的尸体吓傻了。石子哥冲他招招手：“喂，小家伙你是不是和家里人走丢了，你不用怕，一会跟我走，到时候找到你爸妈让他们付点钱给我就行。”
孩子忽然抬起头来，灯泡昏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石子哥，手指稍微曲起，但忽然，石子哥身后传来一声爆响。
马吊抓起一个空酒瓶在地上砸碎了，对着人群破口大骂：“你们吵你妈啊，烦不烦？家里全都死人了赶着回去给你们父母收尸？全都是脑残，马勒戈壁。”
他身边的小年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跑了，马吊打碎了那个酒瓶之后，重新抓起筷子夹菜吃，然后抓起那个塑料杯子把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
孩子忽然放下了手指，仔细的看着马吊。石子哥猛然发现，隐藏在灯泡昏黄的灯光里，这个孩子的眼睛散发着幽寂骇人的暗红色光芒，他打了个冷战，立刻挂断了手里的电话，从裤兜里拿了张五十块钱扔在桌上，抓起自己的皮夹克就对矮冬瓜说：“矮子，我们也走。”
石子哥和矮冬瓜也离开了这里，但这个孩子根本漠不关心，这个小吃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有风卷着一团废纸巾在孩子的脚边滚过去，他静静的看着马吊，他暗红色的眼睛里，这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年轻人，全身都散发着浓烈的、乌黑色的瘴气。
“喝啊！”擂台上，穿着短裤的男人一拳打在对手的下巴上，对手喷出一口血，仰面倒在地上，围观的人们发出嘘声或是喝彩声。靠在木制吧台边的花衬衫青年吹起长哨，一边笑一边拿了一杯威士忌仰脖喝了一口。那个喷血的长发男人躺在台上摆摆手示意投降，很快就被几个人拖下了台，扔在花衬衫的脚边。花衬衫晃了晃酒杯，被子里的冰“叮当”作响。
“输得有点难看啊，小蛇。”花衬衫微笑，“这一场三万三。”
长发男慢慢吐出了一口气，原本说的是一万八，但到了阿奇的嘴里，立刻就翻了几乎一倍。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爽快的点点头，他之前赢到的钱都是分文不少的立刻拿到手了，今天输了多付掉一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且以他的经验，此刻最好是不要多话。
阿奇把酒杯放在桌上，拽着他的领子轻松把这个一米八几的男人从地上拎起来，摁到一边的椅子上，又拿了杯酒递给他说：“给人打的真惨，歇会吧。”
又有新的人重新上场了，与此同时新的盘口也重新开了。围观的人们兴奋起来，吧台边的矮桌上不断有一叠叠的钞票扔来作为赌注。阿奇从那件花衬衫里掏出一个干瘪的烟盒，倒出只烟塞进嘴里点燃，然后不紧不慢的把钱慢慢摞起来。
地下拳场的角落里有张沙发笼罩在黑暗里，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安静地躺在那里，用指节分明的手慢慢地转动无名指上的银戒指。他冷冷地看着擂台，目光锐利如鹰。忽然，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他从风衣里拿出一个黑色的iPhone。手机点亮了，屏幕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甜美地笑着，酒红色的长发飞散。男人用修长的手指点开了短信，轻轻挑了下眉。
—To be continued
（网图侵删。）
PS：每一章写完了我总想唠叨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还是求波点赞硬币收藏素质三连吧！还有，最后这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身份应该挺好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