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千胜不负君

 齐之侃把少年轻轻地放在床上，快速撕开了他身上的衣服。
千胜拧好手帕，小心地擦去了伤口的血迹。血，不断地涌出，很快染红了整块手帕。
齐之侃摸了摸伤口附近的皮肤，已经发炎了，泛着深紫色。这种伤口身上不止一处，可能是箭伤。看来，这位少年极有可能是被人追杀，寡不敌众被箭射伤，慌乱之间才逃到这里，最后因失血过多坠马昏迷。
齐之侃拿着匕首，缓缓划开伤口，用镊子夹出了断在皮肉里的倒刺。千胜找到了草药，捣碎以后敷在少年的伤口上。
处理好箭伤，齐之侃小心地褪下了少年的裤子，轻而有力地捏着他的骨头。
“唔……”昏迷中的少年闷哼一声，又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小齐，怎么样？”
齐之侃摇摇头，“小腿骨折了，情况不是很好。”
“那你赶快给他接骨，我去找些木板来。”
“好。”齐之侃又在少年的小腿处摸了几下，确定好骨折的具体位置。他和父亲在山中生活多年，也遇到过一些受伤的路人。父亲医治他们的时候，齐之侃也学到了不少。但是像这位少年这样严重的伤，他还是第一次见。
千胜很快就回来了，他找来了两块木板，又带回不少的草药。
两个人忙活了好久，少年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齐之侃净了手，拽过门口的小板凳坐在床边休息。
“小齐，这个给你，是我从那位少年坠马附近的草地上发现的。”
“哦，那应该是他的东西。”齐之侃接过千胜手中的玉佩，仔细端详着。
 “蹇？”齐之侃努力地辨认着，玉佩被血染透，上面的字有些模糊。
“可能是这位少年的姓氏吧。”千胜靠在桌边，刚才为救治受伤的少年，他也累坏了。
“那好，等他醒来以后，我便把这块玉佩还给他。”
 “小齐……”千胜走到齐之侃面前，“我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何事啊？”齐之侃心里疑惑，平时的千胜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过。
“这位少年伤的这么重，一时半会好不了。可我是你的剑灵，化为人形以后，只有你一人能看见我。所以，在少年养病期间，我想恢复剑身。”
“可是他在这里养病与你的形态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千胜挠挠头，“他醒来以后看见你一直和空气说话，会觉得奇怪的。”
“哦。”齐之侃恍然大悟，“那你变回剑身吧。”
“好。”千胜站起来，转过身去。“小齐，你会做我一辈子的挚友，是不是？”
“当然了！”齐之侃有些发愣，千胜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啊？
“谢谢你，”千胜笑了笑，“谢谢你一直把我当成朋友。”话音刚落，千胜盘坐在地，提息运气，化为剑身。
齐之侃从凳子上站起，把地上的剑捡了起来。手中的宝剑在月下映射着耀眼的寒光，剑气逼人。 轻轻抚过剑身，冰凉刺骨，尖锐无比，果真是一把好剑。
齐之侃转身看着床上仍在昏睡的少年，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家父曾经告诉他，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入朝为官，一定要对王上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为官……齐之侃有些怅然，他的太爷爷曾经就是朝中将领，统兵帅将，浴血奋战，最终还是被奸臣所害，扔下一家老小，永远的留在了那片战场上。当年的王上正直清明，查得真相，处死奸臣，为齐老将军报仇血恨。
可是齐之侃的爷爷谢绝了王上的封赏，坚持带着齐家一众人马离开朝廷，隐居山林。自此，齐家与朝廷再无瓜葛。经历了改朝换代，如今的天玑并未立国，还是一盘散沙。当今的统治者，怕是都不记得齐老将军这个人了。
“小侃，朝廷虽然勾心斗角，但是王上的恩情，不能不报。我未能出人头地，帮助王上分解忧愁，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和遗憾。若是有朝一日，王上需要你的帮助，你定要全力以赴。”
“若是真有这样一天，我一定会的。”齐之侃暗自想到。
夜深了，微凉的清风从窗口吹入，唤醒了齐之侃昏沉的头脑。齐之侃深吸一口气，将竹窗关好，坐在了少年的床边。
嗯？齐之侃皱起眉头，俯首查看少年的情况。少年浑身轻颤，呼吸沉重，脸颊还泛着不正常的殷红。连忙探上他的额头，竟是滚烫。
齐之侃翻身下床，打来井水，小心地避开伤口，为少年擦拭身体。受了这么重的伤，发热也实属正常。齐之侃拧了湿毛巾，敷在少年的额头上。发现他觉得冷，便又为他抱来了一床被子，还细心地掖好了被角。
齐之侃又忙活了一通，已经接近三更了。床只有一张，但睡下两个人不成问题。可是这位少年不是千胜，还受了伤，自是不能与他同塌而眠。齐之侃披了件衣服，趴在床边，勉强对付了一宿，一夜无梦。
“水……水……渴……”齐之侃向来觉浅，听到声音，立刻清醒过来。
“好，你不要动。我去为你拿水。”齐之侃撑住床榻，起身为少年倒水。
“水来了。”齐之侃将少年扶起靠在自己怀里，又将水端到了他的唇边。
少年身受重伤，又发了整整一夜的高热，身体极其虚弱。他软绵绵地靠在齐之侃的怀里，借着齐之侃的手小口地啜着杯中的水，好半天才缓过来。
齐之侃摸摸少年的额头，发现已经退烧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是何人？这里是何处？”少年费力地偏头看去，眼中充满了警惕。
“我吗？我姓齐”齐之侃将茶杯放在矮几上，“赶路经过，看见你浑身是伤晕倒在路上，怕你被野兽吃掉，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多谢你了。”少年看着齐之侃的眼睛，对他笑了笑。
这位少年的容貌极其英俊，尤其是那一双动人的桃花眼，宛如深秋的潭水，纯净而又深邃。齐之侃看着少年的笑颜，仿佛着了迷。
“咳咳……”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个，多谢你照顾我。你姓齐，那我以后唤你……唤你小齐，好不好？”
“好……好啊。”齐之侃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自己居然一直盯着人家看，怎么能如此失礼呢？
少年抬手在颈上摸索，脸色忽然变得焦急起来。“小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玉佩？”
“玉佩？”齐之侃想起昨夜千胜交与自己的那块美玉，连忙从怀里翻出，递与少年。“是不是这块玉？”
“正是，正是。”少年感激地接过来，“幸好没有丢，小齐，谢谢你了。”
“没事。”齐之侃停顿了一下，“请问玉佩上的字可是你的姓氏？”
“是的。”少年将玉佩戴在颈上，“我姓蹇，我叫蹇宾。”
“蹇宾……”齐之侃低声喃喃着，是个好名字。
“你身上有多处箭伤，小腿也骨折了。所以你就安心地在我这里住下，先把伤养好。”
蹇宾摸了摸自己的腿，右侧小腿被两块木板固定着，还涂抹了草药，看来这个人还懂得不少医术。
“我想问一下，你为何会受这样严重的伤啊？”
“这个……”蹇宾犹豫了。从目前来看，齐之侃并不是坏人，但是这不能代表他可以相信齐之侃。自己的身份，是绝对不可以随意告知他人的，尤其是像齐之侃这样来路不明，外表过于善良单纯的山中之人。
“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齐之侃知道自己定是问到了让蹇宾不好回答的问题，不过也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对外人透漏太多有关自己的事情。
想起蹇宾还在自己的怀里靠着，齐之侃连忙托起他的肩膀，护住他的头部将他轻轻放倒在床榻上。
“你身子虚弱得很，我先去打猎，为你做点吃的。”齐之侃抄起桌上的千胜，“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你要小心。”蹇宾的确觉得很累，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