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即无榭 雪落亦有声（六）雪花 双璧

太子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了，至于东宫上下都绷紧了皮不敢出一丝差错，就和花无谢没什么关系了。连城璧的日子不好过，萧玄墨紧张到完全失控，他在承受肚子里那个小东西的折麽，还要顾忌萧玄墨，真心累。至于花无谢日子也不好过，不知是那夜进去出来受了凉，还是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下来，整个人也垮掉了，高烧不退。太医院分成两拨，不敢怠慢，宫里宫外那个有闪失不用陛下砍他们，太子也要了他们的命。
皇帝也常驻了花家，亲自照顾。和萧玄墨的咄咄逼人不同，皇帝对于傅红雪除了有些不待见之外倒真没有为难他。
“这都几日了，退了再烧起来，你脖子上的东西都是摆设吗，今日再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别给我留着这些摆设了。”萧帝真的发火了。
“陛下，殿下风邪侵体，又神思受损才会这般反复，药石之效甚微，静养才是根本。”太医院院首跪在萧帝前面。
“继续说。”
院首输了一口气:“太医院一直在研究九转玲珑，发现他们所说的也并非真的就那么玄妙，上古曾有一种秘术，名为回生，是雪顶一族才可修习的治疗之术。这九转玲珑应和回生同出一源，并非回到原点，而是强行愈合重创，只不过把强行愈合带来的创伤转嫁到施术者身上。被救之人虽不会折损阳寿，但下官以为还是会伤了底子，所以这些日子太医院一直不敢放松，十日必请一次平安脉。殿下自幼习武，应比常人脉象稳健，但事实却是殿下肺虚血弱，常常胸闷淤塞，脾胃不合，直到殿下这次受了风寒，本几剂汤药就能见效，如今却几见凶险。微臣怕是九转玲珑的缺陷已经显现，虽是救命良法，却无法弥补已受损伤。殿下心肺都受损严重，加之小产血崩，气血两虚，是坏了底子。经不起任何损伤。”
萧帝脸色越来越冷，整个房间没人敢说一句话，静的吓人。
“也就是我的孩子受个风寒就可能要了命。”萧帝的声音冷的像冰。
“养好了总要些时日，只是这期间别再有什么病痛损伤。”院首额头满是冷汗。
“知道了，你是老臣，不必朕交给你该如何做了吧？”
“微臣知道，此事定守口如瓶，不穿他耳。”
萧帝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密信通知齐烨，他知道该怎么做，至于太医院，该清的钉子，借着这次清了吧！”萧帝吩咐道，一直跟在身边的内侍首领太监令方默默退下，执行命令去了。
萧帝坐在花无谢的床边，生下的时候就小小一个，养不活的样子，父子连心，他怎么会不心疼。无相说这孩子在自个身边养不活，他也是不信的，可看着孩子奶水都吃不下，他就不敢不信了，送去花家，果然没几日就活蹦乱跳了。花家一养就是二十年，好容易回到了身边，他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可还没过几日便差一点丢了性命，他吓得差一点丢了魂。他失落的时候也曾同齐烨说过，是不是作恶太多，才会有这样的恶报，但千不该万不该，折麽他的孩子，若是自个，什么样的折麽他都愿意领受。他是人间的帝王，富有四海，却连自个的孩子都护不住。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花无谢的手上。
花无谢迷迷糊糊得睁开眼睛，就看见萧帝在掉眼泪。知道是自个生病吓着他了。
“阿爹，我睡了多久？我没闯祸吧。”
“没有，只是受了风寒，我怕他们照顾不周，就过来看看。”
“还是阿爹好，那阿爹抱抱无谢，无谢就好了。”花无谢很无耻的撒娇。
“你啊，从小就这么没规矩，花夫人第一次带你进宫就尿了我一身。以后那次都弄得宫里鸡飞狗跳。长大了进了尚书房气得太傅天天跳脚。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皮猴子。”
“现在想退货，晚了。你要不认我，我还能稍微怕你一些，毕竟后面还有花家爹爹天天逆子逆子的鞭策。对了，我们家红雪吗，这和情况他应该寸步不离，冷气全开啊。”
萧帝被他气笑了:“就不能有些出息，我又不会砍了他，在外面跪着呢。”
“阿爹，外面那么冷，他身子单薄。”
“你当你阿爹是傻的，他那体格扔雪山上也冻不死。”
“阿爹，我自己的人，当然要自己疼，别难为他了。还有我饿了，有吃的吗？”
“我让他们去拿。”
这种事自然不用萧帝吩咐，令方早就备着，刚好端进来，顺便让傅红雪起来。萧帝也是一时气愤，出出气罢了。
“公子别放在心上，陛下心疼二殿下罢了。”
“我知道。”
令方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
说是饿了，花无谢也只吃了几口，便停了下来。傅红雪抱着又迷迷糊糊得睡了。
“刚才魏城的话你可听到了？”萧帝问。
“听到了。”傅红雪面似寒霜。
“想做什么就去吧。”萧帝挥挥手。
傅红雪跪下磕了个头便消失了。“一个一个都这样。”萧帝很不文雅得翻了个白眼。
傅红雪首先去了文渊阁，有无谢的牌子自然不会有阻碍。遍差所有关于雪顶一族的文献。因为过于久远，很多资料都是经过多次誊抄，文字也是各种都有。甚至找到了魏城所说回生一说的原本。虽然残破，但誊录了很多雪顶原生文字。那些符号扎在脑子里，看的生疼。
“这本书是何来源。”傅红雪问书吏。书吏翻查一番后回复道。
“此书是前朝一位喜好研究上古边民的瀚林学士所写的笔记，一直就搁在了文渊阁。因着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连带着改朝换代也未损毁。原版的残片却是那位瀚林自个的，并不在文渊阁。”
“我知道了。”傅红雪记下姓名，又去了明堂。明堂汇集天下情报，查个人还是不难的。
果然第二日便收到了回复，那位唐姓翰林的后人何在也都查清楚了。
“无谢没少教你啊！”萧玄墨看着他忙前忙后。“他就没教给你屋子里这几块料可以跑腿。”
“我觉得我认识那些文字，所以我必须亲自看见。”傅红雪回答。
“奥，倒是有意思。”萧玄墨发现，他和傅红雪还挺相处的来。
“要做父亲感觉如何？”傅红雪突然问。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我做梦都梦见城璧难产。”难得有人能和他分享心事。
“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傅红雪紧握着刀，骨节泛白。
“错了就要承担后果，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不会安慰你。”
“我知道！”傅红雪不再说话，两个人就对着喝茶，看得吴常心惊胆颤。
三日之后，幽云翻地三尺把东西给弄了回来。傅红雪一个字一个字的描摹着，眼中似有风雪。
“到底看出什么，你倒是说话啊！”萧玄墨急的不行。
“宿水之畔，原有伊人，我愿求娶，山水为聘，天地为证，与尔佳成。”傅红雪凄然而笑:“然天不遂我，虽生犹死，遡回缱绻，今以凡躯，求回生之道。”
傅红雪眼中一片银白，气息无间地狱，吴常早以被罡风送出，独留萧玄墨。一冷一热，刚刚回来的齐烨，撇撇嘴，感慨世事变迁。
“我老了吗？”齐烨问令方。
“帝上这是被年轻人刺激到了。”
“算了，小么怎么样？”
“胃口比之前好了许多，也没有反复高热了。”
“那就好，我回来了，阿炎也能歇歇，看这两个小的也有计较，让年轻人去管吧。”齐烨摇头管自己的事去了。
傅红雪突破了，就这么突破了，萧玄墨那个气啊！这都什么命数。
“沧海一粟，一梦千年，往生大道。我摸到门槛了。”傅红雪也有些蒙。
“重点是无谢有没有救。”
“貔貅墓，这沧海一粟的前主人，明照，对明照，他应该留下了传承。墓里应该会有记载。”傅红雪跳起来，拿刀准备走人。
“你给我停下，有脑子没脑子，你就自个跑去。算了，你先稍安勿躁，我去安排。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萧玄墨有种带孩子的我心酸。
相比花无谢的日子舒服得多，有阿爹阿父陪着，吃了睡，睡了吃，倒也安逸。大半个月，也就养好了。不过最让他安心的是，家里的人都接纳了傅红雪。虽然阿父没事就要和傅红雪打一杖，但仅限于切磋。
萧玄墨准备了半个月，也都妥当了，自然想在过年之前把这事了结了，任何事都不如无谢的身体来的重要。
“这事咱俩过去，年末朝中事多，阿父要帮着阿爹，无谢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能代我主事。就和他说，阿父派我们出去办些事，他不敢过问。”萧玄墨吩咐道。
傅红雪一脸茫然，但还是点点头。
花无谢自然不愿傅红雪再出去冒险，但阿父刚接纳了他，让他办些事他自然不好说些什么，何况他哥也要去，可见不是寻常事，若不然哪会丢下刚怀孕的城璧，到处乱跑。纠结了半天，还是只能叮嘱他出门小心，凡事最好还是听他哥的。“你心思单纯，我哥心眼多，听他的没错，他这人虽然狠厉，但对自己人极好。”
“我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就回来。”
一大清早，傅红雪就和萧玄墨走了。两人均是轻骑简装，出了神京，自有幽云的黑骑等在那里。
“殿下，君殿，黑骑左署幽鉴从属三十五人随行。”黑压压的跪了一片，黑骑所属，没有名字，只有番属代号。
“不是我们去吗？”傅红雪问。
被萧玄墨瞥了一眼:“你以为还在边城，独来独往，家里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暗卫，你出了宫门随时就有暗卫随行。幽云是阿父的人，以一当百，个个都是好手。”
傅红雪哑然无声，勒马前行。
“要是后悔了，现在走还来急！”萧玄墨策马跟上。
“无谢说的对，你很烦。”傅红雪丢一句。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一个个都给我蹬鼻子上脸了。”萧玄墨紧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