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竞)过竞千帆-8完结
竞日孤鸣觉得不太好,自从夏天到来,他发烧的频率越来越低,却经常出现幻觉幻听,这不是竞日从前的病症。当然这件事他没有和自己的好侄孙说。苍狼对于祖王叔的健康十分上心,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长在他身上。但是说到底,祖孙二人都是国事为先的,即使再爱惨了竞日,苍狼也不会整天陪在他的身边,所以就经常来一堆名贵药材,让竞日补身体,他记得,千雪王叔说过,竞日的身子不是病,而是虚。随着天气转热,竞日看上去病少了,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夏夜中,总有各种鸣虫在树上发出叫声,竞日居住的地方在花园中,自然更是免不了被吵到。竞日觉浅,白天被各种幻觉骚扰一直没有精神,好容易到了夜里,没有功体的竞日自然不能用皇世经天宝典调节自身的体温,趁着凉爽了一些,便想早些休息。奈何即使刚洗过澡,又出了一身薄汗,加上有乱叫的夏虫,便翻来覆去睡不安稳。苍狼被竞日几次翻身闹醒了,看着祖王叔鬓边的汗水,默默起身,在屋中翻腾了一会儿,找出了一把绢扇。这把扇子平淡无奇,扇面发黄,没有绘画也没有写字,苍狼猜测这是祖王叔从琅琊居带来的。也未曾多想,苍狼便坐在床头,给翻身如烙饼的祖王叔打起了扇。
不曾点烛,只是接着月色细细凝视竞日的容颜。竞日孤鸣眉头微皱,似乎沉浸在梦中,苍狼听到他几声梦呓“小苍狼……小千雪……活着……难啊”。祖王叔是做恶梦了吧。苍狼想为他抚平紧锁的眉头,便将扇子放下。他轻轻按着竞日的眉心,触手却是一片温凉的湿意,原来是汗水沾满了额头。过来一会儿,竞日终于不再梦呓,呼吸渐渐平缓,似乎有睡了过去。
苍狼已经睡意全无,想着再打一会儿扇子,便伸手去抓。入手时,却突然被什么冰凉凉的带尖的东西扎了一下。于是,他顺手拿起,就着皎洁月光细细看起来。许是刚才屋里太暗,许是记挂者竞日睡不安稳,苍狼刚才没有注意到,这把上了岁数的绢扇上,竟然挂着一个小小的扇坠。而这扇坠子的形状?苍狼猛地将手伸进怀里紧贴心脏的位置,拿出一个他随身带了多年的玉坠,将两个玉饰对在一起,居然严丝合缝,拼成了一个月牙的形状。两个坠子,都经过了不少岁月,玉这个东西,和人的身体接触越久,就越发的油润滑腻,如凝结的蜡脂一般。苍狼的这枚玉坠,随身佩戴多年自不必说,而扇子上的扇坠,却也是脂冰腻玉,一看就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摩挲。苍狼记得玉坠的来历,抓周礼上,自己一手握着象征皇权的金制印章,一手握着祖王叔头上的这枚玉饰,在玩耍中将金玉相击,碎了竞日的头饰。
对于这枚头饰,苍狼早已没有印象,今天它却以这种破镜重圆的形式出现在眼前。它们在多年前彼此分离,却被人珍视,经年重合,仍然是天生一对,看起来未曾分离。而这把扇子?记忆如潮水涌来,仿佛在很多年前的夏夜里,有人如自己今天一样,坐在床头,给睡梦中的人打着扇,一下一下,一晃一晃,度过了整个夏夜……
“小苍狼,你不睡了么?”
“祖王叔,是我吵醒你了。”
“哈,乖苍狼,你在想什么呢?我早就醒了,你居然没有发现。”
“祖王叔,这是?”苍狼将扇坠递给竞日,并将他扶着坐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这个啊,当然是我的发饰的另一半啊。我离开北竞王府之前,其实回去了一趟,带走的东西就是这把扇。”
“祖王叔,我记得从前你是不常用扇子的呀。”
“小苍狼,那时候你没有功体,夏天怕热,自然是给你准备的。”
“那这个扇坠……”
“那时,我只是喜欢那个单纯天真眼里只有我的小苍狼,又害怕自己忘记了所处的险境,那么,只能把它放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需要而不常用,想来想去只得做了一个扇坠了。”
听着竞日在自己耳旁诉说多年以前的往事,苍越孤鸣越发搂紧了怀里的人,这个人,他将和自己一起,互相拟补对方的生命,就如两半玉饰,拼在一起才能完整。
“祖王叔,你还困么?”
竞日斜睨一眼和他只距离了一根手指宽的苗王陛下,“虽然不困了,可是……”
“祖王叔,你的发饰都能拼合了,苍狼也想和祖王叔拼在一起。”苗王陛下毫无羞涩,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就像小孩子想长辈讨要糖果,充满殷切的期待,让人无法拒绝。
“哈,小王的乖苍狼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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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竞日的病症一下子重起来,整日倒着虚汗,忽而清醒忽而昏迷,昏迷时,经常说着胡话,好像见到了什么人,一时愧疚,一时狰狞。苍狼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冬月苗疆休养生息,苗王不必日日早朝,苍狼便一直在竞日身边陪护。直到有一天,千雪回来了。
千雪自从知道竞日就是单夸之后,也听苍狼说了他与竞日之间的事情,却还是难以接受竞日,虽然侄子和王叔谈恋爱什么的,懒得管啦,但是,这人可是要杀我的,还把我间接害的失忆了,不能说完就完啊。用他的想法,想不通就不想了,眼不见为净,直接躲到神蛊峰,去喝温皇的茶了。千雪也有呆不住的时候,一个地方住久了,以他的性格还是四处乱逛,就是不想回家看这一堆糟心事。在中苗边境转悠的时候,偶然听到坊间有人闲聊,说起竞王爷可能不行了,苗王到处求医。千雪一想,求什么医,我不就是吗?于是,星夜兼程赶回了苗王宫。
三副药下去,竞日烧退了,人虽然没醒,却不在说胡话了。
“王叔,祖王叔这病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呀,从前戒心太重,后来杀心太重,现在嘛,愧心太重。说到底,就是心病。再加上他一下没了功体,早年的自损经脉的伤势压不住,全凭药扛着,后来地门中又太过使用心力,多亏了你这几年给他调理的好,哼,要不早就归西了。”
“王叔,那还有救吗?”
“苍狼啊,你知道心病还得心药医。我能给他吊命,但是他心结不解,总是这么下去,活不过三年了。”
“王叔,我知道了。”
“王上,千雪王爷,竞王爷醒了。”小宫女急急跑来,苍狼和千雪听了,赶忙向竞日屋里走去。
“祖王叔,你终于醒了。”
“哼,祸害遗千年,他死不了了。”
竞日做不起来,便转过头,看了看千雪,却对苍狼说道,乖苍狼,你先出去,我和小千雪有话说。
时间没有太久,千雪就从屋里出来了,虽然眼睛发红,说话却像是点了炮仗,好像气得不轻,最后却无奈拍了拍苍狼的肩膀,“你呀,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妖精!”说完,晃着高马尾走了,带走了两坛风月无边,,留下一个药房,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酒顶药费,不够再取”。
千雪走后,竞日的病渐渐好了,苍狼观察他的神色,与往常无异,但是眼神中却有某种释然。苍狼想问一问祖王叔,和王叔谈了什么。当事人一个不见踪影,一个笑而不语。苍狼终究还是不知道那天千雪究竟如何解开了竞日的心结。算了,只要祖王叔还在身边,还有什么不能释怀呢。
苗疆又迎来了新年,新旧交替之时,王都各处百姓都在欢庆,爆竹声此起彼伏,烟火在寒夜中绽放。苍狼结束了宫廷的宴会,早早回到后院陪竞日说话,看着漫天火树银花,苍狼不禁捧起了竞日微凉的脸……忽然,只听墙角出有人落地的声音,正要防备,却听见一个声音越来越近,“王叔啊!你的药费没给够,我来收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