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民国有德云（十三）

黄昏时分，老郭伸了伸懒腰，这才惊觉自己又搁书房里待了整一天，刚将手里头的书放下，从门外便走进一人来，正是早些时候让郭麒麟叫来问话的阎鹤祥。“东家——我来了。”当时已经是民国中期，可阎鹤祥依旧改不了老习惯，进门便作揖问安，直到老郭点头示意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鹤祥，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这儿？来多久了么？”老郭起身把书一本本放回书架，细声慢语地问。阎鹤祥见老郭站着，自己也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回话说:“该是少爷出世那年来的，当时我十五岁，家里人本想着要送我出国留学，是我说的要来跟您告个别，不枉您对我的一番照顾，可当时找不着您。您也知道我是个犟脾气，见不着您就不会走，后来干脆在于府寻了份零工过活，再之后就是陪您重振旗鼓到现在，算来有五个年头了。”老郭闭着眼点了点头，转过身笑着回椅子上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阎鹤祥这才又坐下。
“那……你还记得是为什么留下么？”老郭闲聊似地说着话，阎鹤祥有些奇怪，可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少爷两岁时生了场大病，日夜啼哭，吵闹不止，当时夫人还没过门，您又要忙着照顾着生意。少爷当时身体不适，自然难以入睡，那日我恰好来府上找您拜别，可您不在，又听见孩子啼哭得厉害，十来个佣人毫无办法，我实在不忍心便抱了过来，说来也奇怪，慢慢的少爷就不哭了，后来发现只有我抱着，少爷才能睡得稳当，于是出国之事便又拖下了。”老郭见阎鹤祥说着说着，嘴角便不自觉地露出笑意，深知对方是真心诚意地对待自个儿的儿子，心中不免有些感激、感动，再开口时语气更是温和了些:“是啊，这得是你的功劳，也是我们郭家父子欠你的一份恩情，你有才有德，对麒麟似夫似兄，陪他长大成人，我该谢谢你！”
见老郭站起来给他行礼道谢，阎鹤祥连忙拦话道:“您客气了！客气了！少爷打小就聪明伶俐，乖巧可人，我这也是喜欢少爷，您可千万千万别这么说啊！”“诶呀——”老郭抿着嘴，眼圈里似乎含着泪，紧紧地握着阎鹤祥的手，“要不是因为麒麟，你早就学成归来，有多少大好前途，又何苦现在委屈自己去当区区的陪读和保镖呢？真是……唉——”阎鹤祥闻言险些落下泪来，红着眼道:“您的意思我明白！诶，我何尝不是感叹自个儿能耐有限，帮不上您什么大忙么？前阵子街头演讲的那个唤作栾云平的年轻人，正是我曾经的同窗好友，本事为人我也都清楚，倘若您不嫌弃，我愿意替您出面去请他来府上任职……”“这怎么好？我区区一个小小的郭府，岂不是委屈了人家这出国留学回来的人才？”老郭叹了口气说，话音未落，只听得阎鹤祥义正言辞地回了句:“云平不是这样的人，我这就去找他谈谈，先走了，东家——”话毕便转身离去。
待阎鹤祥走后，桌子下爬出一人来，正是在阎鹤祥进门时碰巧钻下去捡花生仁的郭麒麟，只见他摸了摸弯得有些酸痛的后背，把手里的花生壳放在桌上，再一颠一颠地坐到椅子上，奶声奶气地朝望着门口的老郭说道:“爹，您怎么又蒙壮壮？”老郭回过身来，摇头道:“傻孩子，你还没听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么？”郭麒麟皱了皱眉，嘟起嘴表示不明白。“你啊……”老郭看着吃花生吃得正香的郭麒麟，难得的笑了笑，“我刚刚的意思是让他另谋高就，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是为了能一直陪你才装疯卖傻，不肯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