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情梢（14）

分别两月多，齐衡与如兰还是回到了一个屋檐下。
这，也把邕王得罪个彻底，原以为任自己拿捏的齐国公府，竟做出了打他脸的事，但他终究把这口气咽了下去。那齐国公府的荣耀因齐衡而再也不是建立在泥沙之中，没那么容易打垮。控住议论声，暂时也就作罢。
但他没想到邕王妃为女儿要出一口恶气，把主意，打到了盛如兰身上。
如兰丝毫不知大祸将临，她现在一心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也知道，齐衡比她更为期待。
两个人初为父母，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齐衡一一查清禁忌，忙进忙出，按如兰的话，他像是要整天跟在她身边，甩都甩不掉，唯有拉着他点茶才安安分分的。她从前不认真学这个，做得生疏，不像齐衡生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如兰看他一套动作赏心悦目，帮着碾茶筛末。
不为往往在一旁打理茶饼。
便能得一屋的茶香，浸润心脾。如兰有孕前两三月害喜厉害，靠这茶香才能缓解一点，让齐衡打趣道，这孩子，以后必是个日日泡在茶里的人物。
两人相视一笑，孩子还没出生，他们已想了千种百种将来。
今日他们本想请顾廷烨往樊楼一聚，不为却急急忙忙赶回来报信，顾家侯爷病重，说是顾廷烨做的好事。
齐衡当即往顾候府去，如兰和他一起。
马车刚行到顾候府近处，就听见顾廷烨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放开！你们让我进去！”
下车一看，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为开路，齐衡护着如兰穿过人群，将事情看得更加真切。
顾廷烨欲冲进府内，却被好几个人死死拦着。
如兰略略听进几句，原是顾廷烨已找来太医，顾候府的人却拦着不让进去救治。
人命关天，哪里能禁得起一点点耽搁。
齐衡上前一步，向站在门口下令的人行了一个半礼，朗声说：“请问顾家大郎，你为何阻拦太医，难道不想顾候及时得到救治吗？”
原来那人就是顾家大儿子顾廷煜。
如兰略略思索，小声请不为去安抚顾廷烨几句。
顾廷烨挣得眼眶通红，狠狠甩开那些制住他的人，终究，没再说一句话。
只有齐衡与顾廷煜对峙。
顾廷煜自小病魔缠身，因此衣衫单薄，似是气急，激得心神不稳，连连咳了好几声。仍是回了一礼，才断断续续地说：“原是齐小公爷，失敬。不瞒您说，这是家丑，不可...不可外扬，才让人拦着的。”
顾廷烨猛地瞪向他，不可置信：“大哥，这与家丑又有什么关系，分明...”
“住口！你这个不孝子。”顾廷煜低喝一声，又激烈地咳嗽着，边抚着胸口，边指向顾廷烨。
“顾廷烨，若不是你，父亲怎会急火攻心，如今卧床不起！你也不想想，这汴京城哪里能找到像你这样，不忠，不义，不孝的浪荡子！”
言辞切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扭头又对齐衡说：“齐小公爷不懂其中关窍，千万不要被这人蒙了心。若是父亲见了他，又要动怒生气可怎么好，我们已经请了最好的郎中为父亲医治，劳您费心。”这话把事情交代的明明白白，怎么也抓不住破绽，让齐衡一时不知如何下手，二叔根本不是那样的人，现在要怎样才能帮到二叔。
顾廷烨心里也盘算清楚，若不用硬的，怕是再也进不去了。
他又要往前冲，这回直接上来几个人把他按倒在地。顾廷烨只能盯着不远处的大门，无助地嘶喊着：“让我进去，我要见父亲，让我...进去。”双手抠着地，指甲里全是血色。
他的手下石头也被人控制住，正连连央求齐衡出面。
如兰后退一步，垂下头不忍再看。
此刻顾廷烨不是那个看似放荡不羁的浪子，只是个渴盼见父亲一面的儿子，那顾廷煜，竟也狠地下心。
变故突生。
齐衡掀开那几个制住顾廷烨的仆役，拉起他推了一把，匆匆说了一句快去。顾廷烨不敢愣神，一路突破重围进了顾候府。
顾廷煜反应过来，厉声对齐衡说：“原来齐小公爷这般不自重，不仅掺和顾候府家务事，还硬要帮一个不孝子。”
齐衡收手，冷冷看他一眼。
“顾家大郎，更该自重。若这是最后一面，要让一个儿子留下永生遗憾，恕齐衡做不到！”
话已撂下，不论顾廷煜什么反应，齐衡甩袖牵着如兰一同离去。
这样硬气的齐小公爷，众人是第一次见，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而顾廷煜双手颤颤，脚步不稳，仆役们连忙扶他进去。
一场闹剧，到此收场。
坐上马车，齐衡还有些气息不顺，如兰握着他的手，默默安抚。
不知齐衡对这事作何感想，如兰第一次这样清楚的知道，兄弟阋墙之祸，尤其发生在世家大族中的，是怎样的令人不寒而栗。
齐国公府不会有，是幸事。
不过最近，越发倦怠了。
如兰突然很累，她拉拉齐衡的衣袖，想靠着他休息一下。
齐衡点点头，为她调整了个舒服的位子。
谁知道，回到齐国公府，正要下车，如兰却怎么也醒不来，好不容易睁了睁眼，只是伏着齐衡咳出不少血，再也叫不醒。
齐衡急着抱她进了房内，不为去请郎中。他将如兰安置床上，瘫倒在地，感到掌心都是濡湿的，才后知后觉，如兰的裙摆已被血染透了。
她在昏迷，侧头却又呕出不少血，齐衡手足无措，颤着手帮她擦拭，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就是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