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千胜不负君（四）

 
“蹇宾，蹇宾。”齐之侃将托盘放在矮几上，轻轻拍拍蹇宾的肩膀。“醒醒，吃些东西再睡。”
“唔……小齐……”蹇宾缓缓睁开眼，“我……我睡了多久？”
“四个时辰了。”
蹇宾在齐之侃的搀扶下坐起身，靠在床头上。床头是木头做的，没有任何的软枕或锦布作为保护。所以靠起来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舒服。
“今天运气不错，我打到了两只野兔。你的胃现在很虚弱，所以我给你做了粥。”齐之侃把小碗端在手里，轻轻地舀着。
齐之侃舀了一勺送到蹇宾唇边，蹇宾张嘴把勺子含了进去。
米粒绵软，兔肉可口，说不清的美味。蹇宾含了好一会才咽下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味道可还好？”齐之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蹇宾的神色，自己是第一次煮兔肉粥，也不知道是否符合他的胃口。
“很好吃。”蹇宾笑着点点头，比宫中任何一位厨子做的都好吃，这句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那你多吃点，锅里还有呢。”齐之侃也笑了，两个可爱的酒窝时隐时现，让人产生一种用手戳一戳的感觉。
缘分这种东西很是奇妙，如今的蹇宾很是感谢那场意外。感谢这场意外让他遇到了小齐，感谢这场意外把两个少年紧紧绑在了一起，感谢这场意外让他们遇见了最好的对方。
“小齐。”
“臣在。”
“小齐不必这样认真，本王只是觉得好久没有这样唤你了。”
两年了，距离那场意外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蹇宾将齐之侃带回了王宫，立国为王。齐之侃因武功高强，在短短的两年之间升为上将军。
齐之侃手中的千胜突然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一年前，齐之侃将剑灵的秘密告知了蹇宾。蹇宾很是欣喜，准了齐之侃回山铸剑。
“小齐是本王手中最锋利的宝剑，本王等你为本王夺了这天下。”
蹇宾的话在千胜耳边不断回响，千胜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小齐。”再次回到熟悉的山间，千胜挣脱齐之侃的手，跳到地上化为人形。
“千胜。”这一次，齐之侃没有用温柔的语气，也没有露出温暖的笑容。“千胜，我决定了，我要身入这乱世之争，为王上夺下天下。”
“你……”千胜顿了顿，“是为了他……是为了他才决定这样做的吗？”
“是。”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王上，是值得我付出一辈子的人。”
“哦，我明白了。”千胜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小齐……”
“还有，”齐之侃突然打断了千胜的话，“不要再叫我小齐了。这个名字……只属于王上一个人。”
“你……”千胜感觉到左胸突然抽动了一下，很痛，很痛。
“其实，你可以封印我的人身，这样的话，我的威力会提高很多的。”
“真的吗？”齐之侃的表情欣喜起来，他没有注意到千胜眼中的光芒在那一刻便黯淡下去。
“别再耽搁时间了，赶快开始吧……主子……”
“千胜……”齐之侃拿出匕首，却迟迟不肯进行下一步动作。“其实……”
“主子不必多说，军令难违，我懂。”
“千胜，其实我真不想这样的……”
“没事。”千胜转身悄悄擦了一下眼睛，“千胜身为剑灵，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乃是本分。”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能一直陪在主子的身边，我已经很开心了。”
齐之侃没有说话，他拔开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注入了剑庐。千胜化为剑身，吸收了他的血，铸成了一把神剑。
化为神剑以后的这一年里，齐之侃与神剑千胜形影不离。神剑威力无比，滴血不沾。
“当真不是凡品。”蹇宾欣赏地抚摸着剑身，“这把剑作为小齐的配剑，再合适不过了。”
“王上谬赞。”
杀的人多了，千胜的威力也会变得强大。时间长了，千胜也看开了，能这样保护主人，好像也挺好的。
“六成！六成!”蹇宾愤怒地摔着奏折，“今年的粮食居然减少了六成！本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春天发大水!”
“王上息怒，谁也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局面。难道我们能埋怨百姓们为了多挣些口粮和布料吗？”
“那现在如何是好？我堂堂天玑国难道要真的放下国尊，向他国乞求粮食吗？”
“回王上的话，以臣之见，除了乞求粮食，我们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什么？”
“抢粮。”齐之侃为蹇宾细细分析了天下局势以及各国的具体情况。
“依小齐之见，你觉得我国应该向哪国宣战？”
“天璇。”齐之侃思索了一阵，“天璇国国主陵光自裘振死后便一直浑浑噩噩，朝廷上除了年迈的丞相和公孙钤那个文人，便再无出人头地之人。天璇国虽人马众多，但军中并无领兵之将。是以，臣觉得应该向天璇发兵，夺取粮草，慰问百姓。”
“齐将军所言有理，各位大臣可有异议？”
“王上，”国师向蹇宾拱手作揖，“老臣以为，出兵天璇并非良策。”
“哦？”蹇宾挑挑眉毛,“那国师有何高见？”
“老臣认为，这种出兵之事应该听上天的旨意。不如给老臣一定的时间，让老臣卜一卜，算一算。”
占卜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丝绸之上的图案正是南斗星宿，所谓“上天”的旨意，是进军遖宿。
那个晚上，蹇宾思索了许久。国师与齐之侃向来是针锋相对，此事若说是国师故意为难齐之侃也并无可能。天玑国信奉巫仪，南斗星宿图就摆在自己的眼前。但是，他的小齐，那个肯处处为他着想的小齐，所说之事也并无道理。
“小齐，你心里对本王是不是颇为失望？”
“王上是臣一生追随的明主，岂有失望之说？”
“小齐，要不还是以你所言，出兵天璇吧。”
“王上，”齐之侃与蹇宾四目相对，“臣并非没有考虑遖宿，只是那遖宿国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部杀机重重。我国与其交集不深，若是贸然出兵，只怕是要吃亏啊。”
“小齐，本王相信你，你说要攻打哪国本王就下令攻打哪国。此事，还是你斟酌一下吧。”
“王上……”齐之侃握紧手中的千胜剑，他从来没有这样矛盾，这样担忧。
最终，齐之侃听从了蹇宾的命令。天玑王下令出兵，攻打遖宿国。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错误的决定连累了整个中垣。遖宿国兵力强大，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让天玑连连败退。无奈之下，天玑、天璇、天枢、天权四国联手，共同抵御遖宿。
远水救不了近火，天玑，败了。
遖宿国的细作混入城中散播屠城的谣言，导致军心不稳，百姓不安。无奈下，齐之侃以一人之命换取全城百姓将士平安。
宫中的蹇宾得到消息，误以为齐之侃战死沙场，当时泪如雨下晕厥过去。
七日后，遖宿攻打至天玑王宫，天玑王穿上战甲与遖宿王决一死战。奈何天玑王身骨较弱，被遖宿王生擒活捉。
蹇宾并没有被毓埥杀掉，他被囚禁于遖宿地牢，终日不得出去。
“本王倒是要看看，在他的王上与他的神剑之间，你的齐将军会不会选择你。”
小齐没死，这是蹇宾得知的最好的消息。蹇宾不敢让小齐来，小齐的命，是毓埥拿捏蹇宾最好的把柄。
“小齐，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