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魔后裔：深渊篇 Chapter 1 噩梦前夕
这场漫长的暑假终于要结束了，干燥的空气仿佛随时能点燃。
一个二十岁女孩穿着一套牛仔服和一对运动鞋，可这套男性化的服装也遮挡不了训练有素的身体线条，她坐在游乐场门口的长椅上，抽水般喝手上德克士的大杯冰可乐。
她叫凌萧雪，表面看起来是一位普通的大二学生，可是实际上还有着一个更为恐怖的身份——当然这个身份只有少数人知道。
凌萧雪喝完一口，又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最近几天，那场可怕的噩梦终于不再那么频繁的出现了。梦中她虽然有视觉和听觉却也仅限于此，所能看到的是愤怒的柯俊瑶身体表面飞舞着紫色的电流，挥舞着那把名唤刑天的大剑，抽出一只手握着黑无常对“她”进行着疯狂的射击。
直到刑天将“她”劈开，噩梦才终于结束。
她恼怒的不得不咬咬牙。虽然那只名为破碎之拳的蜘蛛型初代恶魔王最后还是被她用瓦尔基里的武器消灭了，可是那段因为失误而整个人被恶魔吞进去吸收的痛苦依然在身体里保留着。
“运气还不错，你的手机、力之刃和双左轮，还有那套瓦尔基里都掉落在了灵薄狱与人间的夹层。”当凌萧雪第一次从那场噩梦中醒来时，在她面前的是一片淡蓝色的莫特雷恩罗马尼亚支部的病房，柯俊瑶坐在一边表情严肃地解释，带着一股她不敢相信的烟草味，“我都帮你捡回来了。不过我的血统不是这方面的，只能保证这段时间那只巨型蜘蛛不会出灵薄狱。”
想到这里，凌萧雪苦笑着摇摇头。
真是没想到这场与恶魔的赌局，自己竟然会因为一时的失误而输掉。
凌宇也曾经在前几天晚上出现在梦里，梦中她被破碎之拳吞噬掉作为能源的经历变成了那个小妖怪的片场。大男孩一边拿着笔修改剧本，另一边被摄像机团团围住的真实经历就跟着凌宇的笔划而改变。
“记住，以后别犯这样的低级失误。”
随后，她就被凌宇一脚踹醒了。
凌萧雪从外衣里摸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新消息。
力之刃与双左轮早已经放进了莫特雷恩定制的新包，瓦尔基里依旧由莫特雷恩美国总部保管，身上这套衣服是柯俊瑶在那次事件过后为她重新买的一套——因为作为作战服的那一套被破碎之拳完全消化了，她隐约记得自己被柯俊瑶救出时全身赤裸。
柯俊瑶这几天也都在这个城市，听她说好像是要忙些家务事。
凌萧雪将喝完的可乐杯甩了甩，里面的冰块摩擦着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
她将可乐杯丢进垃圾桶，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凌萧雪意外的感觉到了体内的恶魔血液在慢慢沸腾。
游乐场的影子正在虚化，天空突然变得阴沉无比。
她皱起眉头。这种恶魔为了开战而在人间与恶魔世界之间作为夹缝的炼金领域已经在高二那年被证实了属于灵薄狱，可通常都是在深夜的地铁或者沉睡的贫民窟之类的地方。
游乐场附近进进出出的大人和小孩子这么多，恶魔后裔怎么敢如此直接的开战？
凌萧雪擦擦汗。她没有带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这场战斗恐怕会很棘手。
哈哈哈哈！
这尖锐的笑声让她寒毛直竖，左顾右盼寻找着恶魔的影子。
已经完全看不见路过的人影了，凌萧雪知道自己已经被恶魔拉进了角斗场。
“你们可真是胆大，”她一把将外衣脱下放在此前坐的椅子上，摘下电子表拿出手机堆在外衣上，“我没带武器，只代表你们会挨一顿更痛的揍。”
笑声的主人出现了。那是名为“地狱先锋”的恶魔看门人，样子很像是人类世界流传的死神，手上握着一把修长的镰刀——她记得这些怪物曾经出现在尤里对她讲述的那个故事中。
凌萧雪看到两个地狱先锋从摩天轮上跳了下来，嘲笑着挥舞镰刀。
她擦擦嘴，挑衅道：“来啊。”
恶魔的特征在她身上慢慢现形，肌肉放大后长出了红色的鳞片作为盔甲，背后长出的蝙蝠翼撕开里面的白色背心长了出来，脚趾也从鞋子里刺破，变为恐龙一样的爪子。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芒，那是代表着体内精灵血统的标志。
“来啊。”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死神挥舞着镰刀发出嘲笑，突然消失在她眼前。
凌萧雪隐约听到脑子里一个声音：“这次作为练手，千万别输了。”
叮——
她翻滚着躲开了从地下突然冒出的地狱先锋，随后一拳打在这个恶魔出动瞬间露出的破绽。拳头巨大的威力将地狱先锋的身体破开，凌萧雪又翻滚着躲开另一只地狱先锋的冲锋。
另一只死神一样的怪物有些惊慌了，凌萧雪看着自己的拳头，心里也十分疑惑。
这些恶魔的袭击不像是偶然为之，更像是特意派出的暗杀队伍。
凌萧雪想起那次在学校体育场从天而降的幻影剑，指着地狱先锋问道：“是不是美杜莎派你们来的？”
地狱先锋挥舞着镰刀，再次嘲笑着消失了。
凌萧雪皱起眉头，仔细地听着恶魔出动的声响。
死神从她面前冲过来，她轻轻跳起来摆出防御的姿态。似乎是响应了她的直觉，凌萧雪意外的感到鳞片表面聚集起一层魔力，挡住了这次冲锋。
死神又从她前面偏右边的方向冲了过来，她寻找着聚集魔力的感觉，防住了死神的又一次冲锋。
“这恶魔的身体还能这样用啊？”
她感到此前格挡的两层魔力在身体上流动，地上出现了涟漪。
叮——
地狱先锋选择了从地下冲出来，凌萧雪再次挡住了这次攻击。
“回地狱吧！”她大吼着，将身体表面的魔力灌注在拳头上。
死神瞬间被破防，凌萧雪这一拳彻底杀死了这个低等级恶魔。
她恢复了人类的姿态。周围的一切就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人群重新出现在附近。凌萧雪赶紧披上外衣，拿上手表和手机赶快跑了。
那个看到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保安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愕，就像是见鬼了。而她此刻背心和鞋子都是破损的，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会是什么乐观的情况。
屋子里没人。凌毅还在单位里上班，这是凌萧雪最庆幸的一件事。
她打开大门，疲累的走回到卧室将身上破碎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睡衣睡裤。
凌萧雪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柯俊瑶的电话。
可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
一袭白领打扮的柯俊瑶走在人际袅袅的街上，不远处是一间初中。
她摸摸包，挂断了凌萧雪的电话。自从那次可怕的劫难过后，柯俊瑶就不再以亲人的名义出现在这里过了。更何况她的样子比起学生时期实在改变太大，轻度老年痴呆的外婆认不出来自己。
这个搭建在山坡上的中学是柯俊瑶的外公外婆居住的地方，她的大姨正是在这里继承外婆的工作当语文老师。
校门已经换成了新的样式，大门正敞开着。现在是下午四点，柯俊瑶的外婆应该还在活动室打麻将。她向门卫打了个招呼，门卫也笑脸相迎。
柯俊瑶走进了又熟悉又陌生的校园。门口曾经是学校标志的喷水池已经彻底干涸，露出了里面交错的水管；喷水池旁的教工宿舍一栋在那里耸立着，如同保卫喷水池的又矮又胖的勇士。她转身向左走，那里是通往离退休职工活动室的路线。
半路上，她看到男学生们扎堆在篮球场打球，几个女生站在一旁欢呼。
柯俊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候，期待着自己暗恋的学长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她摇摇头清醒过来，走进了半开着门的离退休职工活动中心。
一个认识她的阿婆对她打了个招呼：“好姑娘，来的真准时。”
能不准时吗？今天可是我外婆的生日啊——可惜并不能以外孙女的身份大摇大摆。
柯俊瑶敷衍的挥手作答，走到了麻将桌旁边。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郊外的小公寓，但是她妈妈宋彤每个周末都会带她前来和外公外婆生活。外公在她十七岁那年逝世了，自那以后外婆就有点老年痴呆。
外婆又胡了一把，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
小姑娘，你又来啦？”外婆期待的转过身，“这次又给我带来了什么礼物啊？”
柯俊瑶在包里摸了摸，拿出一对老花镜。
“
张婆婆，祝您生日快乐！”她强装欢喜的说，“听说您最近眼睛不太好，我就送您一副老花镜呵。”
“
小姑娘今年还剪头发了，比原来还漂亮。”一旁的何婆婆看着她的发型，拍马屁般说。
柯俊瑶心里一阵刺痛。并不是为了显得更漂亮，而是为了纪念死去的佐伯勇树——那个她没能及时拯救的搭档。
外婆戴上老花镜，点头：“嗯，好姑娘，现在我就清楚多了。”
她无声的点头。几天前她从一个潜伏在眼镜店的莫特雷恩雇员那里得到了自己外婆眼睛的具体度数，她马不停蹄的嘱咐眼镜店根据这个度数配了老花镜。外婆抓住了她的手：“哎呀，要是我外孙子想得到这么多就好了。”
柯俊瑶心想：表哥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他那个上司压榨他压榨得太严重了。要不是我忙的工作太过于机密不能暴露，我早就可以帮他一把了。
何婆婆询问道：“再来一把不？”
她倚着外婆的座位靠背，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外婆目光清澈的打麻将。对于那次劫难，莫特雷恩催眠当地的相关单位骗做是她的父母得到了上头的赏识，带着她出国游学去了。现在莫特雷恩的雇员仍然在假装是她妈妈给老人家和大姨小姨联络——毕竟地区负责人的家庭一定得保持稳定。
至于真相嘛……那也是一场惨痛的噩梦。
“
要不是尤里先生，我现在指不定已经死在伦敦的地下了。”她回想起那场审判，依旧后背拔凉。
外婆又胡了一把。柯俊瑶觉得下一个给外婆的东西该是时候给了。
她在包里摸了摸，摸出一把现金：整整四千块钱人民币，作为她对自己外孙女身份该承担的责任。
“
哟，好姑娘。你简直比亲外孙女还亲啊。”何婆婆打趣道。
本来就是亲外孙女，柯俊瑶心里有点难过。可是想起莫特雷恩撒的谎，她只能圆谎道：“哪里，听说张婆婆外孙女到加拿大过滋润日子去了。顺便帮个忙呗，可以这么想。”
画面突然凝固了。柯俊瑶嘴角的笑意随着气氛一起凝固在空气中。
整个离退休职工活动中心的气氛都冷下来了。她惊恐的发现外婆用诡异的声音回答：“姑娘，你怕是听错了哦。我还巴不得有个你这样听话的外孙女唉。”
柯俊瑶心脏凉了半截。难道外婆老年痴呆严重到连小时候乖巧听话的自己都记不了了？
“
张婆婆……你说你没得外孙女？”她赶紧换成了四川话。学生时候她几乎都是用方言和外公外婆对话的，或许是用普通话外婆没意识过来。
外婆转过头来，像是看煞星一样瞪着她：“我是没得外孙女嘛。我二女儿宋彤刚结婚没好久就出事了。她那个短命的老公哦……”
柯俊瑶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外婆所说的那些事与莫特雷恩苦心为自己家的亲戚们营造的谎言中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而且这绝不是单纯的打电话雇员不小心说真话那么简单——只有尤里在内很少的一部分莫特雷恩高层和张伯伦那样的杀戮狂知道她的真实身世，那些负责像解谜破案的雇员们是绝不知道这些事的，她们只负责根据莫特雷恩给出的剧本模仿她的父母的声音打电话给她的外婆家报平安。
出事了？尽管很接近那场劫难，但绝不是结婚后没多久就发生的。
“
小姑娘，不要老是听那些外面人的传言。我跟老张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是亲自参加过她家二女儿葬礼的。听说那时候小彤才怀孕没好久……”何婆婆说。
柯俊瑶从包里拿出餐巾纸帮外婆擦眼泪，整颗心脏已经彻底冻住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群老人家或多或少对学生时代的自己一定还有印象。怎么会说她在婴儿时期就夭折了呢？
“
姑娘，你咋子了。”何婆婆疑惑的问。
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这间学校保留着她在学生时期最开心的回忆，和她一直苦心隐藏恶魔存在的动力。
此刻，她感觉就像是被面目可憎的小丑剪断丝线的气球。她一无所依漂浮在空中，看着地面上那些美好的东西越飘越远。
“
没那样。”她努力克制着让自己不要发抖。
柯俊瑶直起腰来，指着小包里的四千块钱：“张婆婆，收好哈。今天我……”
她将目光转向门口，整个人又一次呆住了。大姨妈、大姨爹、表哥都站在活动中心的门口，也目瞪口呆瞪着她。
“
你是哪个……”大姨爹一字一顿的说。
柯俊瑶迅速的在脑子里构造着谎言。表哥和自己年龄相仿，很可能还能从她的眉眼里找到曾经的自己。
“
她这十年一直在给我生活费，今天生日又给我送礼物。”出乎她的意料，外婆解释道。柯俊瑶整个人被烧得焦灼。表哥的脸色很不对劲。
大姨的眼神也非常不对劲，就像看着一只怨灵。
“
我是来慰问张婆婆的志愿者，”柯俊瑶迅速的编谎，只希望表哥认出自己并叫出自己名字之前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我们学校——哦不，我们公司——”
身为国企中层干部的表哥已经隐隐有了发福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非常锐利。学生时期，她和表哥关系非常一般，就算是作业有不懂的题她都不会问表哥。尽管实际上只大两岁，现在两人却像是相差十岁。
柯俊瑶已经编不下去了。大姨一家人都在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全身都在剧烈发抖，只得一把推开堵门的表哥夺路而逃。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是谁剪断了她与曾经世界那条细线？
那个人为什么要剪断她的这条关系呢？
离退休职工活动中心门口，表哥和大姨奇怪的看着夺路而逃的她。
“
妈，你在想哪样？”表哥一身还没来得及脱下的西装还泛着烟酒味。
“
刚才的姑娘……长得和我二妹好像……她究竟是来搞哪样的？”
“
胡了！老何，还要打不？”柯俊瑶外婆一推牌，另外三个老人家只得乖乖拿出钱。
大姨爹走到柯俊瑶放在椅子边那笔钱：“该不是宋彤在天有灵？”
莫特雷恩北京支部，行政楼地下三楼的档案馆机房。这里存放着中国区所有雇员的电子档案，现在黑漆漆的屋里只有孤零零一个人。那是穿着稻草色风衣的柯俊瑶，那对漂亮的手指发狂般敲打着键盘。
她双眼无神的瘫倒在档案服务主机的座位上。电脑屏幕上是题图莫特雷恩鹰头的“柯俊瑶”电子档案，可她看完后觉得这份属于自己的档案上只有照片上的人是自己，其他的都是另一个和自己同名的女子——在她刚刚成为雇员的时候档案并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究竟发生了啥？”她无声而痛苦的追问道。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大一那一年的寒假遭遇了自己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屠杀，自己因为毫无反抗之力才逃过了毒手，而父母的尸体都被屠杀的始作俑者带走了。
可档案里丝毫没有提到那场可怕的屠杀，18岁的她是读完大一上学期后被尤里从一家叫做建民的孤儿院里带到莫特雷恩进行雇员训练的。尽管时间相同，但她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了，因为她清楚记得自己和父母相处的十八年。
她还尝试着搜了搜自己父母的信息，却得到了和自己外婆那里相同的结果：新婚后不久便被当地一个叫郝克家的变态杀人狂杀死了，作为宋彤之女的她早就胎死腹中。柯俊瑶感觉自己简直要发疯，就好像那个叫做郝克家的面目可憎的小丑嘲笑着她失去了羁绊。
“这太荒唐了，我不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吗？”她烦躁的揉着自己的头发。十几年前，她也是在伦敦一间阴暗的地下密室里揉着自己的头发，麻木地祈祷神放自己一把。
据警方资料，女性受害者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而杀人犯郝克家在杀死受害者后，将还未满出生年月的胎儿从受害人宋彤的身体解剖了出来，警方到达时胎儿已经窒息死亡……柯俊瑶再次将目光放到新闻上，这句话刺得她心跳发狂，她恍惚照片上那个郝克家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小丑。
窒息死亡——照这么说，柯俊瑶早就死了吗？
实在寻找无果，她刷自己的雇员卡关闭了电脑。
“塞恩娜吗？替我预定明天去本部的航道。我要问点东西。”柯俊瑶打电话给自己的专属直升机驾驶员。几年了，塞恩娜一直陪伴着她飞遍大江南北。而现在，她只想搞清楚这究竟是不是恶作剧。
“嗯，柯女士，好的。”电话那边的女孩答应得非常干脆。
柯俊瑶舒了口气。她闭上眼睛，一对用魔力铸就的拳套出现在她的手脚上。
“哦，你这可赚大了。这是稀有的光系恶魔战狼贝奥武夫的尸体演变而来的拳套，与你的祭司血统相性特别好，你大可以一直用这套魔具。”半个月前的莫特雷恩本部，华生仔细验了她这个假期与凌萧雪在罗马尼亚收获的战利品，对她如此说。
柯俊瑶摇头，贝奥武夫消失了。面对此刻上帝的嘲讽，她感到自己手中的武器无能为力。
她走到门边，关闭了档案馆的灯。整个档案馆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柯俊瑶孤独的影子打开门离开的身影。
柯俊瑶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坐直升机到莫特雷恩本部又冲进上世纪美国军校般的行政楼里了，她走到正在翻看着灰色无字封面笔记的帕尔米罗·尤里面前。帕尔米罗·尤里轻轻抬起头，询问道：“怎么了？自从你毕业后，你还没有这么惊慌过。”
她在脑袋里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急匆匆问道：“尤里先生，您还记得我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尤里放下了笔记本：“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件事？”
柯俊瑶实话实说：“我感觉有人在恶作剧，我得确认一下。”
她期待着尤里能再次复述那次虽然并不算美好但却奠基了后来这一切的初次见面，这样能让她整个人心情稳定，确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低劣的恶作剧罢了。可是，尤里接下来所说的一切彻底击碎了柯俊瑶的心。
“哦，我记起来了。我从线人那里得知建民孤儿院有一个天赋非常好但有些自卑的精灵混血种，于是我就趁着你大学第一个学期毕业回去的时候找到了你。那时你还拒绝了我觉醒你血统的邀请，以为我是某个仗着长得像海盗而耍流氓的老人。”帕尔米罗·尤里讲故事一般叙述道，柯俊瑶听得心里发凉。那次见面的后半段的确如尤里所说那样，可前半段完全不对劲！
柯俊瑶追问：“难道不是我家遭遇了L.I.E.的清洗就剩下我，尤里先生你找到我的吗？您当时可是对着我家那个老房子的门打了好几枪发泄的啊？”
尤里如同看着神经病一样看她：“没有。当时院长还说你是个非常内向的女孩子，甚至都没和其他女孩子一起洗过澡，都是别人睡觉的时候单独去浴室洗的。”
柯俊瑶脑子里都是撞钟一般的声音。噔，噔，噔，撞得她全身颤抖。
她确认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根本就不知道建民孤儿院，更别说院长认识她了。
“Vera，你是太想念你的亲生父母了吗？”尤里说道，“以至于产生了自己亲眼看到父母被L.I.E.杀掉的错觉？我知道你也看不起那群老学究，可是你确实没有和你的亲生父母生活过。你的亲生父母甚至连一点能找寻的线索都没有，你的名字是保护你的小包里那封信提供的姓，院长给你取下的名字。”
她脑袋一片空白，无力的跪在了尤里的办公桌前。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嗯……谢谢尤里先生。”缓了好久，柯俊瑶慢慢站起来。
一晃眼，她就看到了尤里那只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Vera，我觉得你应该去医务室的精神科看看。逐日六家新派来的那批医生对精神分裂非常有研究。”
尤里意味深长的说完，戴回眼罩。柯俊瑶隐约感觉有种非常不祥的气息围绕在自己周围，可她觉得还是去看看莫特雷恩的医生们为妙。
她离开了尤里的办公室。而在办公室里，帕尔米罗·尤里走到了照片墙，死死盯着柯俊瑶的照片。
他抚摸着照片上青涩的女孩：“我亲自——养了一只恶鬼吗？”
柯俊瑶以为进了精神科就会对自己有点安慰，却没想到那群白衣的家伙像是审问一样瞪着她。
“柯女士，你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吗？”白衣天使甲如此说。
她非常确认的点头。我和我的爸爸妈妈生活了十八载有余，我甚至还记得他们的口头禅和爱做的菜，你们这群外人有什么权利质疑我的记忆？
“柯女士，你还记得你的爸妈相处的细节吗？”白衣天使乙询问道。
你们想问什么尽管说！我基本都记得清楚，只是时间太长可能有的确实记不住了。
最后这群白衣天使拿她实在没办法，索性派出了主治医师三木一郎——柯俊瑶此前叫他做神经病一郎。
三木医师拿出一个腕表，做出了要催眠的起手。
柯俊瑶坐在白色的病床上，等待着三木的催眠。她非常确定自己的记忆都是正确的，档案里叫做柯俊瑶的女人只不过是某个组织制造的无聊恶作剧罢了。光头的三木医师很快就让她睡着了。
“想象你现在是在舒服的海滩上……”不久前才从逐日六家调过来的日本医师用还在比较生硬的中文说。
“我再确认你的记忆一次。你能清楚看到父母的面庞吗？他们在和你说话吗？”
柯俊瑶迷迷糊糊，眼前已经浮现出了父母的面庞。
“他们并不存在……只是你为了安慰自己而制造的幻想罢了……”三木轻声念叨。
她抽筋一样直接从病床上直起腰，从腰带上拿出白无常指着三木的脑袋。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洗脑我爸妈不在，我就让你吃子弹！”
治疗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柯俊瑶与白衣天使们面面相觑，后面还跟着穿白色睡衣的华生。
华生嘴里一直在絮絮叨叨，她只感觉非常不妙，再次推开华生大步冲了出去。
这个世界的人一定都疯了……这个世界的人一定都疯了……
柯俊瑶大步冲进停机坪，走到自己的私人直升机下。
塞恩娜询问：“柯女士，怎么样？查到结果了吗？”
“妈的，都疯了！居然说我从小没爸没妈，在孤儿院住了十八年，名字还是孤儿院院长给我取的！”她再也忍受不住，破口大骂，“这都是什么意思？我还没见过这么不好笑的笑话呢！”
她没能意识到，陪伴了自己很久的塞恩娜眼神并不是尴尬的笑容，那双眼睛充满了危险的预感。
柯俊瑶双眼一晃，周围的场景突然变得火红而破碎。一个穿着黑色盔甲，长着黑色翅膀的影子站在圣骑士雕塑的位置，无声的嘲讽。
一转眼，周围又正常了。她左顾右盼，确认自己刚才不是错觉。
突然，“嘣”一下，柯俊瑶被身后扔过来的皮鞋打到后脑勺，失去了意识。
清醒的最后一刻，她隐隐听到了影子的嘲笑。
凌萧雪拿起电吹风吹干自己的头发，裹上浴巾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整整一年没有在这间卧室里看过书玩过电脑了，她还有些不知所措了。而柯俊瑶就像当初去日本一样，又失联了。
她打开电脑，想登陆上自己的账号看看。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奔放的嚎叫起来。
凌萧雪赶紧接通了电话：“喂，是谁？”
“
是我。”电话那边居然是李彬的声音，她回想起自己坎坷的高三，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
“
哦，是李彬啊。你怎么想起我来了？要我到你们那里做长途有酬猎杀？”她不屑的反问。
“
不是。听说恶魔最近开始不挑隐蔽地点出现了？”李彬着急地追问。
凌萧雪抓紧桌子的边沿。她知道自己遇到知音了，毕竟电话那边的家伙还和自己一起猎杀过曼达斯。
“
嗯，我前几天就遇到过，差点被两只死神给暗杀。”凌萧雪如实回答。她能感觉到一股电流从自己的脑袋里通过电话流入到那边的李彬脑袋里。
电话那边传来了李彬透不过气的声音。
“
喂？你是不是哮喘了啊？”她抓紧了桌子边沿，这样自己才不会紧张得摔下去。
“
凌萧雪，大事不妙。”李彬冷冷的回答道，“我上个星期差点遇上我的杀父仇人。”
凌萧雪裹紧了浴巾。此前她只知道李彬的父亲是一个倒霉的华裔医生，现在看来距离李彬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也不远了。“杀父仇人？谁？”她追问道。
几秒钟的寂静。李彬一字一顿的回答：“冥王，哈迪斯。我可不是开玩笑。”
凌萧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去年读了不少的关于那段圣战的史籍，知道上古神话中的英雄神话都在圣战当中真实存在并且扮演了戏份很重的角色，但李彬这种亲自遇到神的，她真的是第一次知道。
“
不相信我吗？”李彬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犹豫，“我确认我没有看错。确实是哈迪斯，他还带着冥界——我想是魔界更确切一点——的看门狗，刻耳柏洛斯。”
又是几秒种的无声。凌萧雪回答：“你是说，冥王要搞什么大新闻？”
“
也许吧，估计还是跨国的。我想的是，哈迪斯潜伏了这么多年后又一次出现，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
凌萧雪左手手指敲打着桌子：“原谅我只想起阿兹卡班集体越狱。你不提醒一下你们自己人嘛？”
李彬说：“向你这种救世主直接说更好，到时候你要是击杀了哈迪斯记得酬金分我一半。”
“
我七你三，不讲价。”凌萧雪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扯下浴巾，飞快换好了衣服。凌毅不是很相信她说的被暗杀的故事，那套衣服最后是她亲自补好的。
冥王要开始在这个世界胡作非为……还有看门的刻耳柏洛斯。凌萧雪想起了几年前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额头直冒冷汗。李彬所说的那一切，似乎在预示着什么疯狂的事即将发生。
凌萧雪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击杀的恶魔祭司。在她即将赶赴战场的时刻，那位祭司究竟是要对柯俊瑶做什么。
她感觉大脑里的思路再次混乱，整个人不由得发狂。
凌萧雪看了看通话记录。柯俊瑶和她的上一次通话是在半个月前，那时候她刚刚结束了那场屈辱的任务得到了莫特雷恩的实习章。现在李彬提到了冥王——或许是什么辈分高的恶魔装作是希腊神话中的哈迪斯也不一定，可那条与凌萧雪梦中一模一样的狗却让她整个人都着急了。
“
那条狗——注定是属于我的双截棍？”她摇头。
凌萧雪打开了电脑，放起了周杰伦的《双截棍》。大一这一年她的确向学校武术社偷师学了些双截棍的武技，可梦里那条狂暴的冰狗，凌萧雪没有把握自己究竟能不能驾驭。
她登陆上了电脑QQ，正准备和柳梦怡唠唠嗑。
可这时候，高中班群突然响了起来。凌萧雪赶紧打开。
“
你们都在吧？我们明天去老聂家聚一聚，可以吧？”是班长尹仕杰。
“
嗯，我刚好后天走。”方迅中赶紧说。
“
我也是后天。什么时候聚？”凌萧雪询问。
“
暂定下午三点在第三实验中学门口集合吧。我去问问老聂。”杨思佳说。
也好，走之前放松一下。她想了想，决定不询问柳梦怡了。
窗外传来了一声炸雷。凌萧雪吓得赶紧按下了关机，拿起书包里的理论力学开始啃。
凌萧雪对着镜子，拿起梳子笨拙的梳理着头发。她已经和那群曾经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家伙们一年没见了，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同学聚会？这种事你自己定就好了。”她想征求老爸意见时，凌毅如此回答，“你可是连恶魔都杀过好几个的，怎么这点小事还怕我担心。”
她心想老爸我这假期差点都回不来了，心可真够大的。
凌萧雪打量着全身镜里面的自己。镜子里的女孩比起高中时期微微有了点肉感，穿着纯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深黑色的运动裤，脚上是一双阿迪达斯的运动鞋，比起高中时候显得乖巧了许多。
“这一我居然还吃胖了？”她摸着自己有点显胖的脸，无奈的自嘲道。可尽管这样，凌萧雪也不像小学时胖得像个福娃。她关上了家里的电闸，带上背包，戴上平光镜后就大步走出了这座离城区颇有距离的二层公寓。
在去城区的路上，凌萧雪不得不感叹家乡的变化还是挺大的。当年她还是个高中生时那座城郊分隔的大门已经被拆了，现在的城郊分隔大门比起原来向郊区她家的方向靠近了差不多三百米。
和一年前的日常上学走了差不多的时间，凌萧雪到了熟悉的第三实验中学大门口。好几个穿着篮球服的男同学已经站在楼梯上了，向她打招呼。
“黄晨，马岩，朱砂，你们几个看到尹大头了吗？”她询问道。一个月前离开日本的时候她和尹德盛聊了不少，她打算把尹德盛那些话转述给自己的班长。
“尹仕杰去订酒店去了。杨思佳去接老聂了，听说老阮和老黄也要来吃饭。”黄晨回答。
凌萧雪走了没几步，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惊恐的回过头去，发现是一年没见的柳梦怡。
柳梦怡比原来显得矜持了不少，不再系着高马尾而是把头发全部放了下来，身上的是一件红色织着米老鼠图案的高领毛衣，脚上踏着一双高帮鞋。“你这次总算在同学聚会穿得正常了啊。”凌萧雪吐槽。
柳梦怡偷偷靠在她的耳边说：“这个假期，我去和我爸爸妈妈见面了。”
她不由得一颤。想起走掉的母亲魏华，凌萧雪总觉得自己心中一个缺口永远弥补不了了。
“令尊令堂还好吧？”凌萧雪询问道。
“嗯，好得很。他们最近正在研读一本古籍，可能和萧雪你必定要杀的恶魔君王罪恶之灵息息相关。”柳梦怡还是悄悄凑到她耳边说，“好了，不说那么多了。大头出来了。”
凌萧雪赶快回过头去。尹仕杰大步走下了楼梯，那威风凛凛的样子神似他的堂哥尹德盛。
“嗨，凌萧雪，嗨，柳梦怡。我们赶快出发吧，老聂已经在去酒店的出租车上了。”他拍手说，把脸偷偷蹭到凌萧雪旁边，“你这个假期见过我堂哥吗？他还好吧。”
好得很呐，就是俊瑶姐可能精神有点不太正常了。她心里如此想着，却回答道：“可以的，你堂哥最近还去给他的一个好朋友做婚礼伴郎去了。”
尹仕杰轻轻点点头。凌萧雪感觉自己心里什么东西放下了。
马岩询问：“大头，我们去哪家吃饭？”
“今世鱼缘，总店。赶快打车吧，其他人我已经在群里通知了。”大头说着就举起手，一辆黄绿相交的出租车停了下来：“帅哥，去哪里？”
“今世鱼缘马园路总店。凌萧雪，柳梦怡，你们两个一起坐吧。”尹大头居然绅士十足的说。她和柳梦怡坐在了后座，这辆出租车就离开了。
柳梦怡拿起手机打量着自己的妆扮。她感觉有点微微犯困，索性闭上了眼睛。
前排尹仕杰跟司机唠家常，她也是有一桩没一桩的听着：啥当地政府要大幅扩建城区啊，啥第三实验中学要搬到城郊交界处的一个更大的校区啊，啥老家终于要分出一环二环了啊……
她不由吐槽：“早知道我晚生三年多好啊，免得每天上课都得走一个小时。”
柳梦怡在一旁吃吃笑了。出租车停了下来，三人走下了车。
往前没多远，“今世鱼缘”四个金闪闪的LED大字带着一股暴发户气质闪烁。
老聂正站在门口和老阮谈话，看到她们仨到了，举手欢迎：“嗨，你们几个，好久不见了。凌萧雪，你总算长点肉了啊？”
她不知如何是好。难不成老聂还认为她高中那几年瘦的像营养不足吗？
“上楼吧，我们包了整个三楼。我和九班班长说了，九班——”他突然看到了谁，激动地抱了上去。凌萧雪转过头去，是她不知道名字但亲眼见过的九班班长，“你们来了多少人啊？”
九班班长是一个学究气十足的眼镜男孩：“六十多个，有七个只是晚上去唱歌的。”
“坐下吧。”老聂大概是看到曾经自己教过的学生们聚在了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凌萧雪和柳梦怡找了个距离投影幕比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柳梦怡拿出手机，划出一张合照：“喏，萧雪，这是我爸妈。”
她瞟了一眼就不得不佩服面前的女孩继承基因的水平，柳梦怡继承了她父母的所有优点：母亲的圆脸和双眼，父亲的下半脸和不靠谱的气质。凌萧雪只知道自己继承了母亲的脸，也只能依靠这个来推测母亲魏华的长相。
两个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到齐了。尹仕杰和九班班长站在舞台上致辞，投影屏上面是两个班高三毕业时候的合照。她在那张几乎看不清脸的合影里认出了自己，赶紧拿出手机屏幕对比自己的脸。不过这也没什么，她的改变还算不明显的。
柳梦怡邀请杨思佳和张叶丹一群人坐了过来。厨房开始上菜了，她们这一桌是麻辣锅的四斤草鱼。
“凌萧雪，一年不见，你健身了？”张叶丹看到她，询问道。
哪里是健身啊，分明是把一小时顶大学一星期军训的魔鬼训练。
“你们学校那里门禁严不严？我还没去你们那里蹭饭唉！”杨思佳追问。
凌萧雪不回答了。她大口大口的咀嚼着草鱼块，被锅底辣得伸舌头。
柳梦怡也在一边大快朵颐。张叶丹接过黄岩递来的三瓶啤酒：“你们要喝不？”
她赶快点点头。一杯啤酒下去，凌萧雪感觉自己嘴里的辣气更烫了。
突然音响里传来的声音让她差点一口豆腐跟着没吞下去的啤酒一起吐出来。老阮醉醺醺的站在舞台上，路都有点走不稳的，却唱起了《山歌好比春江水》。老聂站在一旁跟着节奏拍手。
“老聂，也来一首吗？”她看到了跟朱砂、黄晨、马岩坐在一起的方迅中，黄岩一边喝下一口啤酒一边大叫。
老聂也没之前走路走得稳当了。凌萧雪惊讶的听到老聂居然唱起了《小苹果》。
“听老聂唱神曲，挺意外啊。”柳梦怡嘴里塞满了东西，她勉强听出了话。
她不无惊讶的点头。朱砂和马岩在一旁催促方迅中：“老哥，你不跳段舞吗？”
“我刚好拷了一首歌，等哈我。”方迅中也醉醺醺的走到多媒体投影仪前，凌萧雪注意到这个家伙的脸比高中时更方了。看来一年不见，大家都变了不少。
音响里传来了节奏强劲的舞曲。她惊讶的发现方迅中居然开始跳起了EXO的《MAMA》。
“嗯，可惜不帅，不然可以到韩国发展。”柳梦怡鱼一样打嗝，口齿开始不清晰了。
凌萧雪不得不转过头去：“你喝酒注意着点！”
柳梦怡半睁着眼点头。她又把目光转向舞台的方向。一帮女生——应该是她们班除了凌萧雪柳梦怡杨思佳的学霸团之外另一个以美女团著称的小团体——给方迅中激烈的鼓掌。凌萧雪目光在刘莹身上定了许久。
张叶丹靠在椅子上玩手机，杨思佳在解决碗里的鱼头。
她吐槽：“你个刘莹不嫌冷吗？”
也难怪，当初高一时班上对刘莹和陆旭坤这对俊男美女还是有过想象的。在凌萧雪被误解最大的那段日子，和她最爱闹矛盾的便是刘莹。刘莹这姑娘长得颇有几分韩国女团的气质，在灯光下裙子上的亮片烨烨生辉。
不过现在一年过去了，这姑娘也该找到男朋友了吧？毕竟不像凌萧雪此等非正常人，刘莹活得比她洒脱多了。
“唉，作为莫特雷恩的大英雄，就不要想多了。”她无奈的转过头面对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之前三年只是因为随时生活在学校，她才没像现在这样感觉和表面那个世界格格不入。随着执行的任务越来越多，她开始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一出类似于哈利波特那样的奇幻剧里。
刘莹大概是为了和方迅中作对，从手机里放了一个韩国女团的歌开始跳。
我大概是你们两个的对手吧，毕竟我这一年又学了poppin又学了jazz。她碎碎的想着，感觉被强光晃得昏昏欲睡。尹仕杰和徐伟克一桌一桌的敬酒，不过和凌萧雪这一桌还是相差挺远。
“我去洗把脸。”她对柳梦怡说。柳梦怡下垂的脑袋轻轻摇晃。
凌萧雪赶快冲到了卫生间抹了把脸。镜子里的女孩一脸醉气，倒像敬酒的是她。
回去匆忙敬了酒，尹仕杰问：“你们要去唱歌不？”
柳梦怡已经倒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凌萧雪正打算拒绝，突然感觉包里的手机震动了。
似乎是早有准备，柳梦怡兜里的手机也震动了。一脸乖巧样的柳梦怡被惊醒了，匆忙从兜里取出手机。
她已经感觉到是谁发来的短信了，反正莫特雷恩那群神经病也不是第一次扫兴了——尽管柳梦怡这状态去KTV真够呛。刘莹还在醉醺醺的和美女帮其他人聊着大学里的男孩子，方迅中也回到了马岩那一桌。
一晃眼，她发现柳梦怡似乎被突然来临的短信打清醒了。
“究竟是什么短信？”凌萧雪有点摸不着头脑，在柳梦怡惊恐的目光下打开了那条来自莫特雷恩中国官方短信手机号的短信。看完的瞬间，她差点把手机摔落在地。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经过调查，我部中国区负责人柯俊瑶疑为初代君王级恶魔罪恶之灵美杜莎的人形伪装，兹根据执行部讨论，决定处以死缓（调查期半年），其位置由其会计金玲接任。”
莫特雷恩美国本部，距离莫特雷恩之脑并不远的一间科技感和压迫感都十足的屋子。
柯俊瑶无奈的躺在床铺上，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天花板。一夜之间，她在莫特雷恩的地位就掉落了，此刻的她是重点观察囚徒。床铺向右走十几步就是只有一个加固玻璃隔间的淋浴房和放在外面的自动马桶，正对着床铺她躺的位置是监控她的硬化玻璃层，唯一的一个缺口是给她送饭的。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紧身的深灰色囚服：看起来像是《TRON》里面主角进入了电子游戏世界后的那身打扮，可柯俊瑶明白背上的大圆盘是随时监控她身体各种指标的仪器，右手手臂上的带孔圆盘是每天抽血化验的针孔入口，腿上的圆盘是辅助她走路的关节。双腿之间的拉链是给她解决三急用的。若是她想洗澡就从脖子边揭开拉链，一直拉到小腿边，然后她的身体才能从这件紧身的囚服里挣脱出来。
柯俊瑶回忆起自己被关进来的过程，不由得苦笑。
她在去塞恩娜的私人直升机的路上被打晕后，醒来就看见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围着她看。
“
怎么啊？我要回去！”她恼火的大叫。
“
柯俊瑶，恐怕你回不去了。”一身主治医生打扮的三木医生用不是很熟练的中文说，柯俊瑶注意到这群人对自己变成了直呼其名，“你现在有重大嫌疑……”
她皱着眉头：“什么重大嫌疑？”
“
你很可能是罪恶之灵美杜莎的化身，所以我们要对你进行封闭观察！”一个主刀医生打扮的德国人说。
柯俊瑶愣住了几秒，突然发癫般大笑。
“
我是美杜莎？不说你们，张伯伦上校和威廉姆斯兄弟都和我相处这么多年了，他们会不知道我是谁？”她大声叫道，“快放我出去吧，这样不好玩。”
三木乔和其他白大褂们交换了一个怜悯的眼神，随后三木打开了广播。
柯俊瑶的表情呆住了。广播里的声音非常明显是尤里的，而一旦尤里本人亲自广播必定是大事。
“
根据最近的观察，莫特雷恩中国区负责人柯俊瑶极有可能是美杜莎的伪装。根据《亚伯拉罕血统记》，兹对柯俊瑶判决观察期为半年的死缓。而莫特雷恩中国区负责人的位置，由莫特雷恩中国区总会计金玲接任。”
她的心凉了下去。她竟然成为了精灵历史里那个屠杀不眨眼的美杜莎？
可柯俊瑶深信自己的记忆没错。她是有父母的，还和父母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直到那一天直升机的声音打破了她人生的轨迹。三木呆呆的看着她。
柯俊瑶低下头。她的外套和鞋子已经不见了，手表手机摆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她想跳过去拿，却被白大褂们集体捆住了。
“
说吧，你们要干什么？”她无奈的大叫道。
白大褂们互相交换了眼神，随后三木说：“柯俊瑶，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调查……柯俊瑶心里彻底被冻住了。
“
你们是来干嘛的？”她不敢相信的重复道。
“
别废话了，时间越久你的力量就越强。你需要换衣服，然后出门吧。”一个华裔的白大褂解释道，“我们只是来给你通知的。门外执行部的人还等着你呢。”
柯俊瑶面如死灰。这群人都相信了自己就是罪恶之灵，可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
她的双枪也已经被拿走了，刑天大剑还放在北京。柯俊瑶看清了眼前的路，那就是缴械投降。
“
好好好，我这就换。”她站了起来，一把将裤子扯下放在此前自己躺的椅子上。白大褂们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电棍，似乎害怕她赤裸的瞬间就开始大开杀戒。
可是并没有。柯俊瑶走到门边，转过身对白大褂说：“这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吗？”
“
只要你可以证明自己不是真正的罪恶之灵，或者真正的罪恶之灵美杜莎在观察期出现了，你就可以无罪释放了。但很不幸，展示自己的身体并不属于这个范围。”三木说。
柯俊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了门。左右两边两个武装的雇员箍住了她的双手。
她还是不太甘心的跟着这两个雇员走下了银蓝色的长廊——这条长廊另一个分支便是通往莫特雷恩之脑的方向——被押到了一个反恐打扮的光头大胡子面前。
“
报告狱长，犯人已经押到了。我们先走了。”两个雇员说完就掰开她的手，不要命的跑了。
柯俊瑶隐约感觉自己回到了19岁，那时她也赤裸着面对一群全副武装的男人。
狱长死死地瞪着她，一只手指着一旁的淋浴间：“你，进去。”
她因为被捆住双手走了一段路，额头上不断地冒汗，心情很糟：“给我放安静点！”
狱长一拳头打了过来，柯俊瑶屈膝躲开了那一拳。她毕竟是经受过托尼训练的人，和面前的狱长很快就打得不分胜负。光头狱长似乎明白打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一掌把她逼到了墙角。
“
我是杰森狱长。嫌疑人，我劝你乖乖放弃抵抗，你耗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柯俊瑶的脖子和腹部也挨了杰森好几拳，打得发青。她把呼吸调整均匀，点头。
杰森松开了困住她的那只手。她老老实实的让杰森往自己的身体上洒又干又烫的消毒粉，随后走进了那间玻璃墙淋浴间。冷水冲刷着她的身体，柯俊瑶很快恢复了清醒。
她走出了淋浴间。杰森粗鲁的把浴巾甩给她：“快把你的身体擦干净。我得带你去你的隔间。”
柯俊瑶擦干了身体，把浴巾归还给了杰森。自从19岁遭遇那场噩梦后，赤裸已经让她不感觉羞耻了。
杰森带她走到了酷似活体观察实验的隔间，把一套紧身衣丢给了她：“快把衣服穿上。”
回想到这里，柯俊瑶总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她感觉距离自己踏进这间牢房穿上囚服起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玻璃墙正上方的挂钟响了。她看着上面的时间，晚上十点，距离自己被关进来才过了三天。
这间牢房除了玻璃墙唯一的缺口和入口的编号以外，倒更像是一间科技感十足的旅馆。
她睹物思事，回想起了19岁遭遇的那场大变故。
“
知足吧，柯俊瑶。这里比你14年前住的牢房好多了！晚上也看得见光！三餐全包！最关键是这里的人不会恶作剧把你的囚服藏起来，让你裸着坐牢！”她发疯一样的自言自语。门口负责把守的杰森已经去他的屋子睡觉了，这间牢房——更准确的说是给柯俊瑶此等重度嫌疑犯定制的牢房——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条蓝盈盈的走廊。
柯俊瑶觉得自己根本睡不着，索性站起身来活动自己的身体。背上的圆盘还在不停息的旋转着，将她的各项指标数据传送给Templar。
她隔着玻璃墙唯一的缺口望向门外，从来没感觉自己那么孤独。
此刻的凌萧雪估计还在老家过假期吧？此刻金玲坐在她此前的位置上，又在忙些什么呢？
可中间有一层关系改变了。她和她们不再是盟友，而是被她们狩猎的猎物。
今天的晚餐，是意面。柯俊瑶贪婪的吃着，只感叹自己活着真好。
不知道凌萧雪得知自己变成了她的狩猎目标，会有什么想法？柯俊瑶杂乱无章的想着。
她把目光转向了玻璃墙缺口边自己的手机。尽管柯俊瑶身为死缓的刑犯，可莫特雷恩却给了她一天三次，一次十分钟的使用手机的机会。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她看到手机通讯录里那么多熟人都变成了狩猎自己的猎人，已经死心。
这里的设计，也不容易越狱吧？
柯俊瑶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自己走过来的线路和周围的情况。这条蓝盈盈的走廊走到底是可以连通莫特雷恩船坞的总水阀，而船坞是唯一一处没有门禁的可以容许车辆自由进出的地点。
她慢慢的规划出一条越狱路线。这条路线最大的好处就是没什么监控点，而且只要有了里应外合的人，就可以成功了。
“
哦，不对，还得裸奔一段路。”她摸着身上的囚服。
不得不说莫特雷恩这群信仰科学的神经病做得真绝。这件紧身衣的原料是从逐日六家带来的，据说对精灵血液和恶魔血液都有很强的敏感，她上次所穿这种材质的服装还是那次深潜行动的潜水服。
她操控着体内的血统……能感觉到这些血液聚集到一起慢慢打开了一个领域，眼看紫色的电流即将覆盖自己的身体……
领域扩张到了囚服那一层，却突然停住了。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突然一股类似于电击的能量通过囚服狠狠地刺激着她的肌肤。柯俊瑶及时控制住自己才没有被这股能量电晕在地。
柯俊瑶慢慢站了起来。莫特雷恩之脑做得真绝啊，就拿对血液敏感这一点制作了恶魔化的惩罚系统！
她拍着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她的记忆里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出现，她可以确定那个人能够帮自己成功越狱。
“
算了，睡觉吧。”柯俊瑶转头倒在了床铺上，拉上了被窝。
五分钟过去，她睡着了。
梦境里，血红的天空下，一个黑紫色盔甲的骑士站在高塔上，双眼发红。
一个二十岁女孩穿着一套牛仔服和一对运动鞋，可这套男性化的服装也遮挡不了训练有素的身体线条，她坐在游乐场门口的长椅上，抽水般喝手上德克士的大杯冰可乐。
她叫凌萧雪，表面看起来是一位普通的大二学生，可是实际上还有着一个更为恐怖的身份——当然这个身份只有少数人知道。
凌萧雪喝完一口，又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最近几天，那场可怕的噩梦终于不再那么频繁的出现了。梦中她虽然有视觉和听觉却也仅限于此，所能看到的是愤怒的柯俊瑶身体表面飞舞着紫色的电流，挥舞着那把名唤刑天的大剑，抽出一只手握着黑无常对“她”进行着疯狂的射击。
直到刑天将“她”劈开，噩梦才终于结束。
她恼怒的不得不咬咬牙。虽然那只名为破碎之拳的蜘蛛型初代恶魔王最后还是被她用瓦尔基里的武器消灭了，可是那段因为失误而整个人被恶魔吞进去吸收的痛苦依然在身体里保留着。
“运气还不错，你的手机、力之刃和双左轮，还有那套瓦尔基里都掉落在了灵薄狱与人间的夹层。”当凌萧雪第一次从那场噩梦中醒来时，在她面前的是一片淡蓝色的莫特雷恩罗马尼亚支部的病房，柯俊瑶坐在一边表情严肃地解释，带着一股她不敢相信的烟草味，“我都帮你捡回来了。不过我的血统不是这方面的，只能保证这段时间那只巨型蜘蛛不会出灵薄狱。”
想到这里，凌萧雪苦笑着摇摇头。
真是没想到这场与恶魔的赌局，自己竟然会因为一时的失误而输掉。
凌宇也曾经在前几天晚上出现在梦里，梦中她被破碎之拳吞噬掉作为能源的经历变成了那个小妖怪的片场。大男孩一边拿着笔修改剧本，另一边被摄像机团团围住的真实经历就跟着凌宇的笔划而改变。
“记住，以后别犯这样的低级失误。”
随后，她就被凌宇一脚踹醒了。
凌萧雪从外衣里摸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新消息。
力之刃与双左轮早已经放进了莫特雷恩定制的新包，瓦尔基里依旧由莫特雷恩美国总部保管，身上这套衣服是柯俊瑶在那次事件过后为她重新买的一套——因为作为作战服的那一套被破碎之拳完全消化了，她隐约记得自己被柯俊瑶救出时全身赤裸。
柯俊瑶这几天也都在这个城市，听她说好像是要忙些家务事。
凌萧雪将喝完的可乐杯甩了甩，里面的冰块摩擦着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
她将可乐杯丢进垃圾桶，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凌萧雪意外的感觉到了体内的恶魔血液在慢慢沸腾。
游乐场的影子正在虚化，天空突然变得阴沉无比。
她皱起眉头。这种恶魔为了开战而在人间与恶魔世界之间作为夹缝的炼金领域已经在高二那年被证实了属于灵薄狱，可通常都是在深夜的地铁或者沉睡的贫民窟之类的地方。
游乐场附近进进出出的大人和小孩子这么多，恶魔后裔怎么敢如此直接的开战？
凌萧雪擦擦汗。她没有带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这场战斗恐怕会很棘手。
哈哈哈哈！
这尖锐的笑声让她寒毛直竖，左顾右盼寻找着恶魔的影子。
已经完全看不见路过的人影了，凌萧雪知道自己已经被恶魔拉进了角斗场。
“你们可真是胆大，”她一把将外衣脱下放在此前坐的椅子上，摘下电子表拿出手机堆在外衣上，“我没带武器，只代表你们会挨一顿更痛的揍。”
笑声的主人出现了。那是名为“地狱先锋”的恶魔看门人，样子很像是人类世界流传的死神，手上握着一把修长的镰刀——她记得这些怪物曾经出现在尤里对她讲述的那个故事中。
凌萧雪看到两个地狱先锋从摩天轮上跳了下来，嘲笑着挥舞镰刀。
她擦擦嘴，挑衅道：“来啊。”
恶魔的特征在她身上慢慢现形，肌肉放大后长出了红色的鳞片作为盔甲，背后长出的蝙蝠翼撕开里面的白色背心长了出来，脚趾也从鞋子里刺破，变为恐龙一样的爪子。那双眼睛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芒，那是代表着体内精灵血统的标志。
“来啊。”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死神挥舞着镰刀发出嘲笑，突然消失在她眼前。
凌萧雪隐约听到脑子里一个声音：“这次作为练手，千万别输了。”
叮——
她翻滚着躲开了从地下突然冒出的地狱先锋，随后一拳打在这个恶魔出动瞬间露出的破绽。拳头巨大的威力将地狱先锋的身体破开，凌萧雪又翻滚着躲开另一只地狱先锋的冲锋。
另一只死神一样的怪物有些惊慌了，凌萧雪看着自己的拳头，心里也十分疑惑。
这些恶魔的袭击不像是偶然为之，更像是特意派出的暗杀队伍。
凌萧雪想起那次在学校体育场从天而降的幻影剑，指着地狱先锋问道：“是不是美杜莎派你们来的？”
地狱先锋挥舞着镰刀，再次嘲笑着消失了。
凌萧雪皱起眉头，仔细地听着恶魔出动的声响。
死神从她面前冲过来，她轻轻跳起来摆出防御的姿态。似乎是响应了她的直觉，凌萧雪意外的感到鳞片表面聚集起一层魔力，挡住了这次冲锋。
死神又从她前面偏右边的方向冲了过来，她寻找着聚集魔力的感觉，防住了死神的又一次冲锋。
“这恶魔的身体还能这样用啊？”
她感到此前格挡的两层魔力在身体上流动，地上出现了涟漪。
叮——
地狱先锋选择了从地下冲出来，凌萧雪再次挡住了这次攻击。
“回地狱吧！”她大吼着，将身体表面的魔力灌注在拳头上。
死神瞬间被破防，凌萧雪这一拳彻底杀死了这个低等级恶魔。
她恢复了人类的姿态。周围的一切就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人群重新出现在附近。凌萧雪赶紧披上外衣，拿上手表和手机赶快跑了。
那个看到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保安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愕，就像是见鬼了。而她此刻背心和鞋子都是破损的，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会是什么乐观的情况。
屋子里没人。凌毅还在单位里上班，这是凌萧雪最庆幸的一件事。
她打开大门，疲累的走回到卧室将身上破碎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睡衣睡裤。
凌萧雪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柯俊瑶的电话。
可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
一袭白领打扮的柯俊瑶走在人际袅袅的街上，不远处是一间初中。
她摸摸包，挂断了凌萧雪的电话。自从那次可怕的劫难过后，柯俊瑶就不再以亲人的名义出现在这里过了。更何况她的样子比起学生时期实在改变太大，轻度老年痴呆的外婆认不出来自己。
这个搭建在山坡上的中学是柯俊瑶的外公外婆居住的地方，她的大姨正是在这里继承外婆的工作当语文老师。
校门已经换成了新的样式，大门正敞开着。现在是下午四点，柯俊瑶的外婆应该还在活动室打麻将。她向门卫打了个招呼，门卫也笑脸相迎。
柯俊瑶走进了又熟悉又陌生的校园。门口曾经是学校标志的喷水池已经彻底干涸，露出了里面交错的水管；喷水池旁的教工宿舍一栋在那里耸立着，如同保卫喷水池的又矮又胖的勇士。她转身向左走，那里是通往离退休职工活动室的路线。
半路上，她看到男学生们扎堆在篮球场打球，几个女生站在一旁欢呼。
柯俊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大学的时候，期待着自己暗恋的学长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她摇摇头清醒过来，走进了半开着门的离退休职工活动中心。
一个认识她的阿婆对她打了个招呼：“好姑娘，来的真准时。”
能不准时吗？今天可是我外婆的生日啊——可惜并不能以外孙女的身份大摇大摆。
柯俊瑶敷衍的挥手作答，走到了麻将桌旁边。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郊外的小公寓，但是她妈妈宋彤每个周末都会带她前来和外公外婆生活。外公在她十七岁那年逝世了，自那以后外婆就有点老年痴呆。
外婆又胡了一把，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
小姑娘，你又来啦？”外婆期待的转过身，“这次又给我带来了什么礼物啊？”
柯俊瑶在包里摸了摸，拿出一对老花镜。
“
张婆婆，祝您生日快乐！”她强装欢喜的说，“听说您最近眼睛不太好，我就送您一副老花镜呵。”
“
小姑娘今年还剪头发了，比原来还漂亮。”一旁的何婆婆看着她的发型，拍马屁般说。
柯俊瑶心里一阵刺痛。并不是为了显得更漂亮，而是为了纪念死去的佐伯勇树——那个她没能及时拯救的搭档。
外婆戴上老花镜，点头：“嗯，好姑娘，现在我就清楚多了。”
她无声的点头。几天前她从一个潜伏在眼镜店的莫特雷恩雇员那里得到了自己外婆眼睛的具体度数，她马不停蹄的嘱咐眼镜店根据这个度数配了老花镜。外婆抓住了她的手：“哎呀，要是我外孙子想得到这么多就好了。”
柯俊瑶心想：表哥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他那个上司压榨他压榨得太严重了。要不是我忙的工作太过于机密不能暴露，我早就可以帮他一把了。
何婆婆询问道：“再来一把不？”
她倚着外婆的座位靠背，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外婆目光清澈的打麻将。对于那次劫难，莫特雷恩催眠当地的相关单位骗做是她的父母得到了上头的赏识，带着她出国游学去了。现在莫特雷恩的雇员仍然在假装是她妈妈给老人家和大姨小姨联络——毕竟地区负责人的家庭一定得保持稳定。
至于真相嘛……那也是一场惨痛的噩梦。
“
要不是尤里先生，我现在指不定已经死在伦敦的地下了。”她回想起那场审判，依旧后背拔凉。
外婆又胡了一把。柯俊瑶觉得下一个给外婆的东西该是时候给了。
她在包里摸了摸，摸出一把现金：整整四千块钱人民币，作为她对自己外孙女身份该承担的责任。
“
哟，好姑娘。你简直比亲外孙女还亲啊。”何婆婆打趣道。
本来就是亲外孙女，柯俊瑶心里有点难过。可是想起莫特雷恩撒的谎，她只能圆谎道：“哪里，听说张婆婆外孙女到加拿大过滋润日子去了。顺便帮个忙呗，可以这么想。”
画面突然凝固了。柯俊瑶嘴角的笑意随着气氛一起凝固在空气中。
整个离退休职工活动中心的气氛都冷下来了。她惊恐的发现外婆用诡异的声音回答：“姑娘，你怕是听错了哦。我还巴不得有个你这样听话的外孙女唉。”
柯俊瑶心脏凉了半截。难道外婆老年痴呆严重到连小时候乖巧听话的自己都记不了了？
“
张婆婆……你说你没得外孙女？”她赶紧换成了四川话。学生时候她几乎都是用方言和外公外婆对话的，或许是用普通话外婆没意识过来。
外婆转过头来，像是看煞星一样瞪着她：“我是没得外孙女嘛。我二女儿宋彤刚结婚没好久就出事了。她那个短命的老公哦……”
柯俊瑶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外婆所说的那些事与莫特雷恩苦心为自己家的亲戚们营造的谎言中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而且这绝不是单纯的打电话雇员不小心说真话那么简单——只有尤里在内很少的一部分莫特雷恩高层和张伯伦那样的杀戮狂知道她的真实身世，那些负责像解谜破案的雇员们是绝不知道这些事的，她们只负责根据莫特雷恩给出的剧本模仿她的父母的声音打电话给她的外婆家报平安。
出事了？尽管很接近那场劫难，但绝不是结婚后没多久就发生的。
“
小姑娘，不要老是听那些外面人的传言。我跟老张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是亲自参加过她家二女儿葬礼的。听说那时候小彤才怀孕没好久……”何婆婆说。
柯俊瑶从包里拿出餐巾纸帮外婆擦眼泪，整颗心脏已经彻底冻住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群老人家或多或少对学生时代的自己一定还有印象。怎么会说她在婴儿时期就夭折了呢？
“
姑娘，你咋子了。”何婆婆疑惑的问。
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这间学校保留着她在学生时期最开心的回忆，和她一直苦心隐藏恶魔存在的动力。
此刻，她感觉就像是被面目可憎的小丑剪断丝线的气球。她一无所依漂浮在空中，看着地面上那些美好的东西越飘越远。
“
没那样。”她努力克制着让自己不要发抖。
柯俊瑶直起腰来，指着小包里的四千块钱：“张婆婆，收好哈。今天我……”
她将目光转向门口，整个人又一次呆住了。大姨妈、大姨爹、表哥都站在活动中心的门口，也目瞪口呆瞪着她。
“
你是哪个……”大姨爹一字一顿的说。
柯俊瑶迅速的在脑子里构造着谎言。表哥和自己年龄相仿，很可能还能从她的眉眼里找到曾经的自己。
“
她这十年一直在给我生活费，今天生日又给我送礼物。”出乎她的意料，外婆解释道。柯俊瑶整个人被烧得焦灼。表哥的脸色很不对劲。
大姨的眼神也非常不对劲，就像看着一只怨灵。
“
我是来慰问张婆婆的志愿者，”柯俊瑶迅速的编谎，只希望表哥认出自己并叫出自己名字之前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我们学校——哦不，我们公司——”
身为国企中层干部的表哥已经隐隐有了发福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非常锐利。学生时期，她和表哥关系非常一般，就算是作业有不懂的题她都不会问表哥。尽管实际上只大两岁，现在两人却像是相差十岁。
柯俊瑶已经编不下去了。大姨一家人都在用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全身都在剧烈发抖，只得一把推开堵门的表哥夺路而逃。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是谁剪断了她与曾经世界那条细线？
那个人为什么要剪断她的这条关系呢？
离退休职工活动中心门口，表哥和大姨奇怪的看着夺路而逃的她。
“
妈，你在想哪样？”表哥一身还没来得及脱下的西装还泛着烟酒味。
“
刚才的姑娘……长得和我二妹好像……她究竟是来搞哪样的？”
“
胡了！老何，还要打不？”柯俊瑶外婆一推牌，另外三个老人家只得乖乖拿出钱。
大姨爹走到柯俊瑶放在椅子边那笔钱：“该不是宋彤在天有灵？”
莫特雷恩北京支部，行政楼地下三楼的档案馆机房。这里存放着中国区所有雇员的电子档案，现在黑漆漆的屋里只有孤零零一个人。那是穿着稻草色风衣的柯俊瑶，那对漂亮的手指发狂般敲打着键盘。
她双眼无神的瘫倒在档案服务主机的座位上。电脑屏幕上是题图莫特雷恩鹰头的“柯俊瑶”电子档案，可她看完后觉得这份属于自己的档案上只有照片上的人是自己，其他的都是另一个和自己同名的女子——在她刚刚成为雇员的时候档案并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究竟发生了啥？”她无声而痛苦的追问道。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大一那一年的寒假遭遇了自己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屠杀，自己因为毫无反抗之力才逃过了毒手，而父母的尸体都被屠杀的始作俑者带走了。
可档案里丝毫没有提到那场可怕的屠杀，18岁的她是读完大一上学期后被尤里从一家叫做建民的孤儿院里带到莫特雷恩进行雇员训练的。尽管时间相同，但她的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了，因为她清楚记得自己和父母相处的十八年。
她还尝试着搜了搜自己父母的信息，却得到了和自己外婆那里相同的结果：新婚后不久便被当地一个叫郝克家的变态杀人狂杀死了，作为宋彤之女的她早就胎死腹中。柯俊瑶感觉自己简直要发疯，就好像那个叫做郝克家的面目可憎的小丑嘲笑着她失去了羁绊。
“这太荒唐了，我不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吗？”她烦躁的揉着自己的头发。十几年前，她也是在伦敦一间阴暗的地下密室里揉着自己的头发，麻木地祈祷神放自己一把。
据警方资料，女性受害者已经怀有七个月的身孕，而杀人犯郝克家在杀死受害者后，将还未满出生年月的胎儿从受害人宋彤的身体解剖了出来，警方到达时胎儿已经窒息死亡……柯俊瑶再次将目光放到新闻上，这句话刺得她心跳发狂，她恍惚照片上那个郝克家变成了面目可憎的小丑。
窒息死亡——照这么说，柯俊瑶早就死了吗？
实在寻找无果，她刷自己的雇员卡关闭了电脑。
“塞恩娜吗？替我预定明天去本部的航道。我要问点东西。”柯俊瑶打电话给自己的专属直升机驾驶员。几年了，塞恩娜一直陪伴着她飞遍大江南北。而现在，她只想搞清楚这究竟是不是恶作剧。
“嗯，柯女士，好的。”电话那边的女孩答应得非常干脆。
柯俊瑶舒了口气。她闭上眼睛，一对用魔力铸就的拳套出现在她的手脚上。
“哦，你这可赚大了。这是稀有的光系恶魔战狼贝奥武夫的尸体演变而来的拳套，与你的祭司血统相性特别好，你大可以一直用这套魔具。”半个月前的莫特雷恩本部，华生仔细验了她这个假期与凌萧雪在罗马尼亚收获的战利品，对她如此说。
柯俊瑶摇头，贝奥武夫消失了。面对此刻上帝的嘲讽，她感到自己手中的武器无能为力。
她走到门边，关闭了档案馆的灯。整个档案馆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柯俊瑶孤独的影子打开门离开的身影。
柯俊瑶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坐直升机到莫特雷恩本部又冲进上世纪美国军校般的行政楼里了，她走到正在翻看着灰色无字封面笔记的帕尔米罗·尤里面前。帕尔米罗·尤里轻轻抬起头，询问道：“怎么了？自从你毕业后，你还没有这么惊慌过。”
她在脑袋里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急匆匆问道：“尤里先生，您还记得我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尤里放下了笔记本：“怎么了？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件事？”
柯俊瑶实话实说：“我感觉有人在恶作剧，我得确认一下。”
她期待着尤里能再次复述那次虽然并不算美好但却奠基了后来这一切的初次见面，这样能让她整个人心情稳定，确定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低劣的恶作剧罢了。可是，尤里接下来所说的一切彻底击碎了柯俊瑶的心。
“哦，我记起来了。我从线人那里得知建民孤儿院有一个天赋非常好但有些自卑的精灵混血种，于是我就趁着你大学第一个学期毕业回去的时候找到了你。那时你还拒绝了我觉醒你血统的邀请，以为我是某个仗着长得像海盗而耍流氓的老人。”帕尔米罗·尤里讲故事一般叙述道，柯俊瑶听得心里发凉。那次见面的后半段的确如尤里所说那样，可前半段完全不对劲！
柯俊瑶追问：“难道不是我家遭遇了L.I.E.的清洗就剩下我，尤里先生你找到我的吗？您当时可是对着我家那个老房子的门打了好几枪发泄的啊？”
尤里如同看着神经病一样看她：“没有。当时院长还说你是个非常内向的女孩子，甚至都没和其他女孩子一起洗过澡，都是别人睡觉的时候单独去浴室洗的。”
柯俊瑶脑子里都是撞钟一般的声音。噔，噔，噔，撞得她全身颤抖。
她确认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根本就不知道建民孤儿院，更别说院长认识她了。
“Vera，你是太想念你的亲生父母了吗？”尤里说道，“以至于产生了自己亲眼看到父母被L.I.E.杀掉的错觉？我知道你也看不起那群老学究，可是你确实没有和你的亲生父母生活过。你的亲生父母甚至连一点能找寻的线索都没有，你的名字是保护你的小包里那封信提供的姓，院长给你取下的名字。”
她脑袋一片空白，无力的跪在了尤里的办公桌前。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嗯……谢谢尤里先生。”缓了好久，柯俊瑶慢慢站起来。
一晃眼，她就看到了尤里那只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Vera，我觉得你应该去医务室的精神科看看。逐日六家新派来的那批医生对精神分裂非常有研究。”
尤里意味深长的说完，戴回眼罩。柯俊瑶隐约感觉有种非常不祥的气息围绕在自己周围，可她觉得还是去看看莫特雷恩的医生们为妙。
她离开了尤里的办公室。而在办公室里，帕尔米罗·尤里走到了照片墙，死死盯着柯俊瑶的照片。
他抚摸着照片上青涩的女孩：“我亲自——养了一只恶鬼吗？”
柯俊瑶以为进了精神科就会对自己有点安慰，却没想到那群白衣的家伙像是审问一样瞪着她。
“柯女士，你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吗？”白衣天使甲如此说。
她非常确认的点头。我和我的爸爸妈妈生活了十八载有余，我甚至还记得他们的口头禅和爱做的菜，你们这群外人有什么权利质疑我的记忆？
“柯女士，你还记得你的爸妈相处的细节吗？”白衣天使乙询问道。
你们想问什么尽管说！我基本都记得清楚，只是时间太长可能有的确实记不住了。
最后这群白衣天使拿她实在没办法，索性派出了主治医师三木一郎——柯俊瑶此前叫他做神经病一郎。
三木医师拿出一个腕表，做出了要催眠的起手。
柯俊瑶坐在白色的病床上，等待着三木的催眠。她非常确定自己的记忆都是正确的，档案里叫做柯俊瑶的女人只不过是某个组织制造的无聊恶作剧罢了。光头的三木医师很快就让她睡着了。
“想象你现在是在舒服的海滩上……”不久前才从逐日六家调过来的日本医师用还在比较生硬的中文说。
“我再确认你的记忆一次。你能清楚看到父母的面庞吗？他们在和你说话吗？”
柯俊瑶迷迷糊糊，眼前已经浮现出了父母的面庞。
“他们并不存在……只是你为了安慰自己而制造的幻想罢了……”三木轻声念叨。
她抽筋一样直接从病床上直起腰，从腰带上拿出白无常指着三木的脑袋。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洗脑我爸妈不在，我就让你吃子弹！”
治疗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柯俊瑶与白衣天使们面面相觑，后面还跟着穿白色睡衣的华生。
华生嘴里一直在絮絮叨叨，她只感觉非常不妙，再次推开华生大步冲了出去。
这个世界的人一定都疯了……这个世界的人一定都疯了……
柯俊瑶大步冲进停机坪，走到自己的私人直升机下。
塞恩娜询问：“柯女士，怎么样？查到结果了吗？”
“妈的，都疯了！居然说我从小没爸没妈，在孤儿院住了十八年，名字还是孤儿院院长给我取的！”她再也忍受不住，破口大骂，“这都是什么意思？我还没见过这么不好笑的笑话呢！”
她没能意识到，陪伴了自己很久的塞恩娜眼神并不是尴尬的笑容，那双眼睛充满了危险的预感。
柯俊瑶双眼一晃，周围的场景突然变得火红而破碎。一个穿着黑色盔甲，长着黑色翅膀的影子站在圣骑士雕塑的位置，无声的嘲讽。
一转眼，周围又正常了。她左顾右盼，确认自己刚才不是错觉。
突然，“嘣”一下，柯俊瑶被身后扔过来的皮鞋打到后脑勺，失去了意识。
清醒的最后一刻，她隐隐听到了影子的嘲笑。
凌萧雪拿起电吹风吹干自己的头发，裹上浴巾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整整一年没有在这间卧室里看过书玩过电脑了，她还有些不知所措了。而柯俊瑶就像当初去日本一样，又失联了。
她打开电脑，想登陆上自己的账号看看。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奔放的嚎叫起来。
凌萧雪赶紧接通了电话：“喂，是谁？”
“
是我。”电话那边居然是李彬的声音，她回想起自己坎坷的高三，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
“
哦，是李彬啊。你怎么想起我来了？要我到你们那里做长途有酬猎杀？”她不屑的反问。
“
不是。听说恶魔最近开始不挑隐蔽地点出现了？”李彬着急地追问。
凌萧雪抓紧桌子的边沿。她知道自己遇到知音了，毕竟电话那边的家伙还和自己一起猎杀过曼达斯。
“
嗯，我前几天就遇到过，差点被两只死神给暗杀。”凌萧雪如实回答。她能感觉到一股电流从自己的脑袋里通过电话流入到那边的李彬脑袋里。
电话那边传来了李彬透不过气的声音。
“
喂？你是不是哮喘了啊？”她抓紧了桌子边沿，这样自己才不会紧张得摔下去。
“
凌萧雪，大事不妙。”李彬冷冷的回答道，“我上个星期差点遇上我的杀父仇人。”
凌萧雪裹紧了浴巾。此前她只知道李彬的父亲是一个倒霉的华裔医生，现在看来距离李彬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也不远了。“杀父仇人？谁？”她追问道。
几秒钟的寂静。李彬一字一顿的回答：“冥王，哈迪斯。我可不是开玩笑。”
凌萧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去年读了不少的关于那段圣战的史籍，知道上古神话中的英雄神话都在圣战当中真实存在并且扮演了戏份很重的角色，但李彬这种亲自遇到神的，她真的是第一次知道。
“
不相信我吗？”李彬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犹豫，“我确认我没有看错。确实是哈迪斯，他还带着冥界——我想是魔界更确切一点——的看门狗，刻耳柏洛斯。”
又是几秒种的无声。凌萧雪回答：“你是说，冥王要搞什么大新闻？”
“
也许吧，估计还是跨国的。我想的是，哈迪斯潜伏了这么多年后又一次出现，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
凌萧雪左手手指敲打着桌子：“原谅我只想起阿兹卡班集体越狱。你不提醒一下你们自己人嘛？”
李彬说：“向你这种救世主直接说更好，到时候你要是击杀了哈迪斯记得酬金分我一半。”
“
我七你三，不讲价。”凌萧雪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扯下浴巾，飞快换好了衣服。凌毅不是很相信她说的被暗杀的故事，那套衣服最后是她亲自补好的。
冥王要开始在这个世界胡作非为……还有看门的刻耳柏洛斯。凌萧雪想起了几年前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额头直冒冷汗。李彬所说的那一切，似乎在预示着什么疯狂的事即将发生。
凌萧雪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击杀的恶魔祭司。在她即将赶赴战场的时刻，那位祭司究竟是要对柯俊瑶做什么。
她感觉大脑里的思路再次混乱，整个人不由得发狂。
凌萧雪看了看通话记录。柯俊瑶和她的上一次通话是在半个月前，那时候她刚刚结束了那场屈辱的任务得到了莫特雷恩的实习章。现在李彬提到了冥王——或许是什么辈分高的恶魔装作是希腊神话中的哈迪斯也不一定，可那条与凌萧雪梦中一模一样的狗却让她整个人都着急了。
“
那条狗——注定是属于我的双截棍？”她摇头。
凌萧雪打开了电脑，放起了周杰伦的《双截棍》。大一这一年她的确向学校武术社偷师学了些双截棍的武技，可梦里那条狂暴的冰狗，凌萧雪没有把握自己究竟能不能驾驭。
她登陆上了电脑QQ，正准备和柳梦怡唠唠嗑。
可这时候，高中班群突然响了起来。凌萧雪赶紧打开。
“
你们都在吧？我们明天去老聂家聚一聚，可以吧？”是班长尹仕杰。
“
嗯，我刚好后天走。”方迅中赶紧说。
“
我也是后天。什么时候聚？”凌萧雪询问。
“
暂定下午三点在第三实验中学门口集合吧。我去问问老聂。”杨思佳说。
也好，走之前放松一下。她想了想，决定不询问柳梦怡了。
窗外传来了一声炸雷。凌萧雪吓得赶紧按下了关机，拿起书包里的理论力学开始啃。
凌萧雪对着镜子，拿起梳子笨拙的梳理着头发。她已经和那群曾经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家伙们一年没见了，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激动。
“同学聚会？这种事你自己定就好了。”她想征求老爸意见时，凌毅如此回答，“你可是连恶魔都杀过好几个的，怎么这点小事还怕我担心。”
她心想老爸我这假期差点都回不来了，心可真够大的。
凌萧雪打量着全身镜里面的自己。镜子里的女孩比起高中时期微微有了点肉感，穿着纯白色的高领毛衣和深黑色的运动裤，脚上是一双阿迪达斯的运动鞋，比起高中时候显得乖巧了许多。
“这一我居然还吃胖了？”她摸着自己有点显胖的脸，无奈的自嘲道。可尽管这样，凌萧雪也不像小学时胖得像个福娃。她关上了家里的电闸，带上背包，戴上平光镜后就大步走出了这座离城区颇有距离的二层公寓。
在去城区的路上，凌萧雪不得不感叹家乡的变化还是挺大的。当年她还是个高中生时那座城郊分隔的大门已经被拆了，现在的城郊分隔大门比起原来向郊区她家的方向靠近了差不多三百米。
和一年前的日常上学走了差不多的时间，凌萧雪到了熟悉的第三实验中学大门口。好几个穿着篮球服的男同学已经站在楼梯上了，向她打招呼。
“黄晨，马岩，朱砂，你们几个看到尹大头了吗？”她询问道。一个月前离开日本的时候她和尹德盛聊了不少，她打算把尹德盛那些话转述给自己的班长。
“尹仕杰去订酒店去了。杨思佳去接老聂了，听说老阮和老黄也要来吃饭。”黄晨回答。
凌萧雪走了没几步，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惊恐的回过头去，发现是一年没见的柳梦怡。
柳梦怡比原来显得矜持了不少，不再系着高马尾而是把头发全部放了下来，身上的是一件红色织着米老鼠图案的高领毛衣，脚上踏着一双高帮鞋。“你这次总算在同学聚会穿得正常了啊。”凌萧雪吐槽。
柳梦怡偷偷靠在她的耳边说：“这个假期，我去和我爸爸妈妈见面了。”
她不由得一颤。想起走掉的母亲魏华，凌萧雪总觉得自己心中一个缺口永远弥补不了了。
“令尊令堂还好吧？”凌萧雪询问道。
“嗯，好得很。他们最近正在研读一本古籍，可能和萧雪你必定要杀的恶魔君王罪恶之灵息息相关。”柳梦怡还是悄悄凑到她耳边说，“好了，不说那么多了。大头出来了。”
凌萧雪赶快回过头去。尹仕杰大步走下了楼梯，那威风凛凛的样子神似他的堂哥尹德盛。
“嗨，凌萧雪，嗨，柳梦怡。我们赶快出发吧，老聂已经在去酒店的出租车上了。”他拍手说，把脸偷偷蹭到凌萧雪旁边，“你这个假期见过我堂哥吗？他还好吧。”
好得很呐，就是俊瑶姐可能精神有点不太正常了。她心里如此想着，却回答道：“可以的，你堂哥最近还去给他的一个好朋友做婚礼伴郎去了。”
尹仕杰轻轻点点头。凌萧雪感觉自己心里什么东西放下了。
马岩询问：“大头，我们去哪家吃饭？”
“今世鱼缘，总店。赶快打车吧，其他人我已经在群里通知了。”大头说着就举起手，一辆黄绿相交的出租车停了下来：“帅哥，去哪里？”
“今世鱼缘马园路总店。凌萧雪，柳梦怡，你们两个一起坐吧。”尹大头居然绅士十足的说。她和柳梦怡坐在了后座，这辆出租车就离开了。
柳梦怡拿起手机打量着自己的妆扮。她感觉有点微微犯困，索性闭上了眼睛。
前排尹仕杰跟司机唠家常，她也是有一桩没一桩的听着：啥当地政府要大幅扩建城区啊，啥第三实验中学要搬到城郊交界处的一个更大的校区啊，啥老家终于要分出一环二环了啊……
她不由吐槽：“早知道我晚生三年多好啊，免得每天上课都得走一个小时。”
柳梦怡在一旁吃吃笑了。出租车停了下来，三人走下了车。
往前没多远，“今世鱼缘”四个金闪闪的LED大字带着一股暴发户气质闪烁。
老聂正站在门口和老阮谈话，看到她们仨到了，举手欢迎：“嗨，你们几个，好久不见了。凌萧雪，你总算长点肉了啊？”
她不知如何是好。难不成老聂还认为她高中那几年瘦的像营养不足吗？
“上楼吧，我们包了整个三楼。我和九班班长说了，九班——”他突然看到了谁，激动地抱了上去。凌萧雪转过头去，是她不知道名字但亲眼见过的九班班长，“你们来了多少人啊？”
九班班长是一个学究气十足的眼镜男孩：“六十多个，有七个只是晚上去唱歌的。”
“坐下吧。”老聂大概是看到曾经自己教过的学生们聚在了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凌萧雪和柳梦怡找了个距离投影幕比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柳梦怡拿出手机，划出一张合照：“喏，萧雪，这是我爸妈。”
她瞟了一眼就不得不佩服面前的女孩继承基因的水平，柳梦怡继承了她父母的所有优点：母亲的圆脸和双眼，父亲的下半脸和不靠谱的气质。凌萧雪只知道自己继承了母亲的脸，也只能依靠这个来推测母亲魏华的长相。
两个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到齐了。尹仕杰和九班班长站在舞台上致辞，投影屏上面是两个班高三毕业时候的合照。她在那张几乎看不清脸的合影里认出了自己，赶紧拿出手机屏幕对比自己的脸。不过这也没什么，她的改变还算不明显的。
柳梦怡邀请杨思佳和张叶丹一群人坐了过来。厨房开始上菜了，她们这一桌是麻辣锅的四斤草鱼。
“凌萧雪，一年不见，你健身了？”张叶丹看到她，询问道。
哪里是健身啊，分明是把一小时顶大学一星期军训的魔鬼训练。
“你们学校那里门禁严不严？我还没去你们那里蹭饭唉！”杨思佳追问。
凌萧雪不回答了。她大口大口的咀嚼着草鱼块，被锅底辣得伸舌头。
柳梦怡也在一边大快朵颐。张叶丹接过黄岩递来的三瓶啤酒：“你们要喝不？”
她赶快点点头。一杯啤酒下去，凌萧雪感觉自己嘴里的辣气更烫了。
突然音响里传来的声音让她差点一口豆腐跟着没吞下去的啤酒一起吐出来。老阮醉醺醺的站在舞台上，路都有点走不稳的，却唱起了《山歌好比春江水》。老聂站在一旁跟着节奏拍手。
“老聂，也来一首吗？”她看到了跟朱砂、黄晨、马岩坐在一起的方迅中，黄岩一边喝下一口啤酒一边大叫。
老聂也没之前走路走得稳当了。凌萧雪惊讶的听到老聂居然唱起了《小苹果》。
“听老聂唱神曲，挺意外啊。”柳梦怡嘴里塞满了东西，她勉强听出了话。
她不无惊讶的点头。朱砂和马岩在一旁催促方迅中：“老哥，你不跳段舞吗？”
“我刚好拷了一首歌，等哈我。”方迅中也醉醺醺的走到多媒体投影仪前，凌萧雪注意到这个家伙的脸比高中时更方了。看来一年不见，大家都变了不少。
音响里传来了节奏强劲的舞曲。她惊讶的发现方迅中居然开始跳起了EXO的《MAMA》。
“嗯，可惜不帅，不然可以到韩国发展。”柳梦怡鱼一样打嗝，口齿开始不清晰了。
凌萧雪不得不转过头去：“你喝酒注意着点！”
柳梦怡半睁着眼点头。她又把目光转向舞台的方向。一帮女生——应该是她们班除了凌萧雪柳梦怡杨思佳的学霸团之外另一个以美女团著称的小团体——给方迅中激烈的鼓掌。凌萧雪目光在刘莹身上定了许久。
张叶丹靠在椅子上玩手机，杨思佳在解决碗里的鱼头。
她吐槽：“你个刘莹不嫌冷吗？”
也难怪，当初高一时班上对刘莹和陆旭坤这对俊男美女还是有过想象的。在凌萧雪被误解最大的那段日子，和她最爱闹矛盾的便是刘莹。刘莹这姑娘长得颇有几分韩国女团的气质，在灯光下裙子上的亮片烨烨生辉。
不过现在一年过去了，这姑娘也该找到男朋友了吧？毕竟不像凌萧雪此等非正常人，刘莹活得比她洒脱多了。
“唉，作为莫特雷恩的大英雄，就不要想多了。”她无奈的转过头面对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之前三年只是因为随时生活在学校，她才没像现在这样感觉和表面那个世界格格不入。随着执行的任务越来越多，她开始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一出类似于哈利波特那样的奇幻剧里。
刘莹大概是为了和方迅中作对，从手机里放了一个韩国女团的歌开始跳。
我大概是你们两个的对手吧，毕竟我这一年又学了poppin又学了jazz。她碎碎的想着，感觉被强光晃得昏昏欲睡。尹仕杰和徐伟克一桌一桌的敬酒，不过和凌萧雪这一桌还是相差挺远。
“我去洗把脸。”她对柳梦怡说。柳梦怡下垂的脑袋轻轻摇晃。
凌萧雪赶快冲到了卫生间抹了把脸。镜子里的女孩一脸醉气，倒像敬酒的是她。
回去匆忙敬了酒，尹仕杰问：“你们要去唱歌不？”
柳梦怡已经倒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凌萧雪正打算拒绝，突然感觉包里的手机震动了。
似乎是早有准备，柳梦怡兜里的手机也震动了。一脸乖巧样的柳梦怡被惊醒了，匆忙从兜里取出手机。
她已经感觉到是谁发来的短信了，反正莫特雷恩那群神经病也不是第一次扫兴了——尽管柳梦怡这状态去KTV真够呛。刘莹还在醉醺醺的和美女帮其他人聊着大学里的男孩子，方迅中也回到了马岩那一桌。
一晃眼，她发现柳梦怡似乎被突然来临的短信打清醒了。
“究竟是什么短信？”凌萧雪有点摸不着头脑，在柳梦怡惊恐的目光下打开了那条来自莫特雷恩中国官方短信手机号的短信。看完的瞬间，她差点把手机摔落在地。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经过调查，我部中国区负责人柯俊瑶疑为初代君王级恶魔罪恶之灵美杜莎的人形伪装，兹根据执行部讨论，决定处以死缓（调查期半年），其位置由其会计金玲接任。”
莫特雷恩美国本部，距离莫特雷恩之脑并不远的一间科技感和压迫感都十足的屋子。
柯俊瑶无奈的躺在床铺上，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天花板。一夜之间，她在莫特雷恩的地位就掉落了，此刻的她是重点观察囚徒。床铺向右走十几步就是只有一个加固玻璃隔间的淋浴房和放在外面的自动马桶，正对着床铺她躺的位置是监控她的硬化玻璃层，唯一的一个缺口是给她送饭的。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紧身的深灰色囚服：看起来像是《TRON》里面主角进入了电子游戏世界后的那身打扮，可柯俊瑶明白背上的大圆盘是随时监控她身体各种指标的仪器，右手手臂上的带孔圆盘是每天抽血化验的针孔入口，腿上的圆盘是辅助她走路的关节。双腿之间的拉链是给她解决三急用的。若是她想洗澡就从脖子边揭开拉链，一直拉到小腿边，然后她的身体才能从这件紧身的囚服里挣脱出来。
柯俊瑶回忆起自己被关进来的过程，不由得苦笑。
她在去塞恩娜的私人直升机的路上被打晕后，醒来就看见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围着她看。
“
怎么啊？我要回去！”她恼火的大叫。
“
柯俊瑶，恐怕你回不去了。”一身主治医生打扮的三木医生用不是很熟练的中文说，柯俊瑶注意到这群人对自己变成了直呼其名，“你现在有重大嫌疑……”
她皱着眉头：“什么重大嫌疑？”
“
你很可能是罪恶之灵美杜莎的化身，所以我们要对你进行封闭观察！”一个主刀医生打扮的德国人说。
柯俊瑶愣住了几秒，突然发癫般大笑。
“
我是美杜莎？不说你们，张伯伦上校和威廉姆斯兄弟都和我相处这么多年了，他们会不知道我是谁？”她大声叫道，“快放我出去吧，这样不好玩。”
三木乔和其他白大褂们交换了一个怜悯的眼神，随后三木打开了广播。
柯俊瑶的表情呆住了。广播里的声音非常明显是尤里的，而一旦尤里本人亲自广播必定是大事。
“
根据最近的观察，莫特雷恩中国区负责人柯俊瑶极有可能是美杜莎的伪装。根据《亚伯拉罕血统记》，兹对柯俊瑶判决观察期为半年的死缓。而莫特雷恩中国区负责人的位置，由莫特雷恩中国区总会计金玲接任。”
她的心凉了下去。她竟然成为了精灵历史里那个屠杀不眨眼的美杜莎？
可柯俊瑶深信自己的记忆没错。她是有父母的，还和父母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直到那一天直升机的声音打破了她人生的轨迹。三木呆呆的看着她。
柯俊瑶低下头。她的外套和鞋子已经不见了，手表手机摆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她想跳过去拿，却被白大褂们集体捆住了。
“
说吧，你们要干什么？”她无奈的大叫道。
白大褂们互相交换了眼神，随后三木说：“柯俊瑶，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调查……柯俊瑶心里彻底被冻住了。
“
你们是来干嘛的？”她不敢相信的重复道。
“
别废话了，时间越久你的力量就越强。你需要换衣服，然后出门吧。”一个华裔的白大褂解释道，“我们只是来给你通知的。门外执行部的人还等着你呢。”
柯俊瑶面如死灰。这群人都相信了自己就是罪恶之灵，可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
她的双枪也已经被拿走了，刑天大剑还放在北京。柯俊瑶看清了眼前的路，那就是缴械投降。
“
好好好，我这就换。”她站了起来，一把将裤子扯下放在此前自己躺的椅子上。白大褂们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电棍，似乎害怕她赤裸的瞬间就开始大开杀戒。
可是并没有。柯俊瑶走到门边，转过身对白大褂说：“这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吗？”
“
只要你可以证明自己不是真正的罪恶之灵，或者真正的罪恶之灵美杜莎在观察期出现了，你就可以无罪释放了。但很不幸，展示自己的身体并不属于这个范围。”三木说。
柯俊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了门。左右两边两个武装的雇员箍住了她的双手。
她还是不太甘心的跟着这两个雇员走下了银蓝色的长廊——这条长廊另一个分支便是通往莫特雷恩之脑的方向——被押到了一个反恐打扮的光头大胡子面前。
“
报告狱长，犯人已经押到了。我们先走了。”两个雇员说完就掰开她的手，不要命的跑了。
柯俊瑶隐约感觉自己回到了19岁，那时她也赤裸着面对一群全副武装的男人。
狱长死死地瞪着她，一只手指着一旁的淋浴间：“你，进去。”
她因为被捆住双手走了一段路，额头上不断地冒汗，心情很糟：“给我放安静点！”
狱长一拳头打了过来，柯俊瑶屈膝躲开了那一拳。她毕竟是经受过托尼训练的人，和面前的狱长很快就打得不分胜负。光头狱长似乎明白打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一掌把她逼到了墙角。
“
我是杰森狱长。嫌疑人，我劝你乖乖放弃抵抗，你耗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柯俊瑶的脖子和腹部也挨了杰森好几拳，打得发青。她把呼吸调整均匀，点头。
杰森松开了困住她的那只手。她老老实实的让杰森往自己的身体上洒又干又烫的消毒粉，随后走进了那间玻璃墙淋浴间。冷水冲刷着她的身体，柯俊瑶很快恢复了清醒。
她走出了淋浴间。杰森粗鲁的把浴巾甩给她：“快把你的身体擦干净。我得带你去你的隔间。”
柯俊瑶擦干了身体，把浴巾归还给了杰森。自从19岁遭遇那场噩梦后，赤裸已经让她不感觉羞耻了。
杰森带她走到了酷似活体观察实验的隔间，把一套紧身衣丢给了她：“快把衣服穿上。”
回想到这里，柯俊瑶总觉得时间过得缓慢。她感觉距离自己踏进这间牢房穿上囚服起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
玻璃墙正上方的挂钟响了。她看着上面的时间，晚上十点，距离自己被关进来才过了三天。
这间牢房除了玻璃墙唯一的缺口和入口的编号以外，倒更像是一间科技感十足的旅馆。
她睹物思事，回想起了19岁遭遇的那场大变故。
“
知足吧，柯俊瑶。这里比你14年前住的牢房好多了！晚上也看得见光！三餐全包！最关键是这里的人不会恶作剧把你的囚服藏起来，让你裸着坐牢！”她发疯一样的自言自语。门口负责把守的杰森已经去他的屋子睡觉了，这间牢房——更准确的说是给柯俊瑶此等重度嫌疑犯定制的牢房——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条蓝盈盈的走廊。
柯俊瑶觉得自己根本睡不着，索性站起身来活动自己的身体。背上的圆盘还在不停息的旋转着，将她的各项指标数据传送给Templar。
她隔着玻璃墙唯一的缺口望向门外，从来没感觉自己那么孤独。
此刻的凌萧雪估计还在老家过假期吧？此刻金玲坐在她此前的位置上，又在忙些什么呢？
可中间有一层关系改变了。她和她们不再是盟友，而是被她们狩猎的猎物。
今天的晚餐，是意面。柯俊瑶贪婪的吃着，只感叹自己活着真好。
不知道凌萧雪得知自己变成了她的狩猎目标，会有什么想法？柯俊瑶杂乱无章的想着。
她把目光转向了玻璃墙缺口边自己的手机。尽管柯俊瑶身为死缓的刑犯，可莫特雷恩却给了她一天三次，一次十分钟的使用手机的机会。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她看到手机通讯录里那么多熟人都变成了狩猎自己的猎人，已经死心。
这里的设计，也不容易越狱吧？
柯俊瑶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自己走过来的线路和周围的情况。这条蓝盈盈的走廊走到底是可以连通莫特雷恩船坞的总水阀，而船坞是唯一一处没有门禁的可以容许车辆自由进出的地点。
她慢慢的规划出一条越狱路线。这条路线最大的好处就是没什么监控点，而且只要有了里应外合的人，就可以成功了。
“
哦，不对，还得裸奔一段路。”她摸着身上的囚服。
不得不说莫特雷恩这群信仰科学的神经病做得真绝。这件紧身衣的原料是从逐日六家带来的，据说对精灵血液和恶魔血液都有很强的敏感，她上次所穿这种材质的服装还是那次深潜行动的潜水服。
她操控着体内的血统……能感觉到这些血液聚集到一起慢慢打开了一个领域，眼看紫色的电流即将覆盖自己的身体……
领域扩张到了囚服那一层，却突然停住了。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突然一股类似于电击的能量通过囚服狠狠地刺激着她的肌肤。柯俊瑶及时控制住自己才没有被这股能量电晕在地。
柯俊瑶慢慢站了起来。莫特雷恩之脑做得真绝啊，就拿对血液敏感这一点制作了恶魔化的惩罚系统！
她拍着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她的记忆里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出现，她可以确定那个人能够帮自己成功越狱。
“
算了，睡觉吧。”柯俊瑶转头倒在了床铺上，拉上了被窝。
五分钟过去，她睡着了。
梦境里，血红的天空下，一个黑紫色盔甲的骑士站在高塔上，双眼发红。
分手前影后怀了Alpha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