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唐】叹风流（四）(4)

“不，不是，他不是这样的！我和阿姐不同，阿岚与我是真心相爱的！”默迩罕愣愣地望着眼前偏执得令他心惊的赛乌哈塔，眼眶渐渐发红。
“我可以乖乖呆在你设下的小世界里哪儿也不去，没有朋友也没关系，无非是又一个十年罢了。但是阿岚是不一样的，在他身边我每时每刻都是欢喜的。哥哥，我知道你只是想要保护我，可你已经陷得太深了。”
赛乌哈塔倏地低声轻笑起来，笑得默迩罕一脸茫然莫名，而后他骤然变得面无表情：“阿姐当年何曾不是如此信誓旦旦，可结果呢？你这般相信他，那他当真也是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么？纵使没有我的插手，你的阿岚或许会爱你一时，可你能保证他就一定会爱你一世永不负心吗，到了那时你该如何？”
“够了！别说了！”默迩罕一脸痛苦地摇着头，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赛乌哈塔望着那张脸上因被骤然戳中心底那丝隐秘得几乎不存在的猜忌而渐渐浮起的痛苦与愤怒，不但未曾保持缄默，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中原男子向来以子嗣为重，这点你不会不知道。你说他爱你，那他愿意为了你彻底放弃自己的血脉延续吗，若到了那时你又该如何？......这些你是从未想过还是不敢去想？默迩罕，由始至终你都是那么天真。”
“住口！住口啊！我叫你不要再说了！”默迩罕瞪视着赛乌哈塔，脸色一阵发青，碧眸盈泪，猛然爆发一阵嘶吼，歇斯底里中潜藏着一丝极其虚弱的求饶之意。
他原以为自己对二人之间深厚的感情足够信任，直到这一刻在赛乌哈塔犀利的质问下才恍然发觉，他不是没有担忧与恐惧的，就好像他有时分明与阿岚紧紧依偎却又莫名感觉两人的心好似远隔天涯，只是那种隐约的惶恐一直被他胡乱包裹起来深深埋在心里，时日久了始终不曾显露竟连自己都险些忘了。
他不想再听那些锥心刺骨的话语，愤然将手中的锋刃刺入了一分，直到看到那抹流淌出来的鲜红血色时才骤然惊醒过来。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右手，神色慌乱地望了望赛乌哈塔的面容，连忙颤抖着将匕首抽了出来，见伤口极浅才松了口气。待回过神来又为自己的心软怯懦而深感可笑，他强行摒弃心里的迟疑，刃锋颤巍巍地逼近那道伤口。
“默迩罕，你竟当真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而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哥哥么，还是说在你心里，区区一载相识就能抵得过我们身体里流淌的至亲血脉和数十年的相依为命？”
赛乌哈塔挑了挑眉，坦然一笑，慢慢闭上眼睛：“若你果真狠得下心，那我束手就擒死在你手里便是，总归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没有了二人的说话声，一时之间偌大的圣殿中寂静得有些异样，只有两道若隐若现的呼吸声静静回荡，一者平静得微不可闻，而另一者正因痛苦与挣扎而越发急促粗重。
良久之后，默迩罕无力地垂下握刃的右手，面色惨白，肩膀轻轻颤抖着，冰冷的眼泪蓦然从半空跌落。他有些不知所措，试图笑一笑，失色的唇瓣抖动不休，半晌才勉强牵出一抹似笑又似哭的弧度，克制不住的泪水将眸中的恨意一点一点洗刷成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