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亿周九良 章七 （三）相声应该是什么样的

3月底4月初，五队在南京表演，队长烧饼和孟鹤堂在《国色天香》那档节目的精彩表现成了大家闲暇时光的谈资，大概因为孟鹤堂第一次这么正经地耍帅大家还不太适应，小四开玩笑说“以后小孟要有偶像包袱了，可不能在台上那么折腾了！”
烧饼不同意，“你懂什么，这叫反差萌，现在就流行这个，小姑娘就喜欢那些外表看起来特别冷淡啊特别酷的那些人，然后这人冷不丁出个丑啊，害怕什么啊的，小姑娘们都爱死了！“
“队长你把粉丝文化摸得这么透彻怎么没见你把自己炒火了？“刘九思发出了灵魂疑问，孟鹤堂也跟着起哄，”哈哈哈做偶像也是需要先天条件的不是，咱队长这个条件可以做金牌经纪人！“
“小孟儿你死不死啊，我这儿向着你说话呢，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烧饼、小四和孟鹤堂刘九思是平时玩得比较近的几个人，下了台凑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而剩下的人，周九良和吕硕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参与讨论的意图，冯照洋和张鹤舰最近又开始搭档了，两个人拿着手机估计是在看小说，朱鹤松和靳鹤岚平时也不会跟着烧饼一起闹，一条无形的线仿佛将几个人分成了不同的阵地，每个人都呆在自己的舒适区。
玩笑了一阵，烧饼和九思热情地讨论起最近北美音乐榜新上的hip-pop音乐作品进入了一个外人无法融入的世界，小四用胳膊肘捅捅孟鹤堂，眼睛瞄向沙发上周九良的方向，“老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自从黑龙江回来之后他就好像总也睡不醒的样子？在台上也是无精打采的。“
这句话说中了孟鹤堂的心事，他早就想跟小四聊一聊周九良的变化，但如今小四真的问他了，他却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想了想，他只是说，“我们最近在准备把黄鹤楼那个节目再改良改良，熬了几个大夜，这是缺觉累着了吧。“
“黄鹤楼？“小四扶了下眼眼镜，”去年封箱你们表演的那个我觉得很好了呀，你还想怎么改良？“
这时候刚好周九良睁开了眼，也不知道是被烧饼他们吵醒的还是怎么着，脸色有些难看，小四撇下孟鹤堂挤进周九良跟沙发扶手间的那一点点空隙，“老周！怎么着，熬几个晚上就累着了？年轻人怎么这么虚，要不跟你饼哥去健身吧。“周九良坐着，抬头看了一眼孟鹤堂，那眼神从下往上扫到孟鹤堂身上，有种让小四也说不出的感觉，但是他发现周九良确实有一些变化，把刚才问孟鹤堂的话又问了周九良一遍，“老周，孟孟说你们在改良黄鹤楼那个节目呢，有什么事儿要帮忙的，跟哥说，哥帮你看看！“
“最后肯定要再给你跟队长看看的，也得检查作业不是。“周九良声音平直毫无波澜，说完也不看几个人径直站起身去上厕所了。
坐在马桶上，周九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其实孟鹤堂还在天津的时候就给他打了电话，说去年封箱的黄鹤楼他觉得可以再改良一下。节目录制结束之后孟鹤堂也很忙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好好聊聊，从北京来南京的高铁上，周九良能感觉的出来孟鹤堂应该是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是他睡了一觉给掩过去了，到了南京这几天，虽然晚上谁在同一个房间但是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刚才孟鹤堂说二人在熬夜准备作品，显然是不想让小四知道自己最近在闹情绪，既然孟鹤堂不问，那周九良就不说，反正过几天大宝就来了，孟鹤堂当然是跟自己老婆一起住，周九良可以去朱鹤松靳鹤岚那屋凑合，更避免了见面没话聊的尴尬。
结果大宝来了之后估计也是觉得跟一群大老爷们住不方便，就跟孟鹤堂两个人出去住了，小四这次逮着机会拉着周九良好好聊聊人生。
“哥，你去过上海吗？“曹鹤阳也没想到周九良第一句是这个，有点愣住了，”去，去过的吧，咱不是去上海演出过吗？“
看着周九良放远的眼神，曹鹤阳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也学着周九良把胳膊压在窗户框上，“怎么着，想去上海了？“
周九良，“上个周末我去看周昕，北外校园真是漂亮啊。“
曹鹤阳是为数不多知道周九良小的时候想读北外的人，听到周九良这么说也感慨了一下，他伸手拍了拍周九良的肩膀，“是不是郭鹤鸣他们出走让你也在思考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了？“
周九良终于转过头看他，“哥，你就没想过，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曹鹤阳却突然说起了别的，”老周你知道郭启儒老先生吗？“
郭启儒老先生周九良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是侯宝林的黄金搭档，捧哏界的泰斗。
曹鹤阳显然也没怀疑过周九良不知道，他继续说，“郭老曾有一句名言<捧哏要蔫，逗哏要欢>逗哏与捧哏并不是单纯地“斗嘴鼓”。“
周九良有些困惑，“哥我不明白，你跟烧饼是典型的斗嘴鼓，你们好多包袱也是用这种方式翻的，你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周，我知道你跟孟儿这几天没有在讨论作品，安静地跟停尸房一样。“看着周九良皱紧的眉头，他笑着说，”这破屋什么隔音效果啊，不然你以为孟儿跟大宝为什么出去住？“
周九良听了这话脸一红，曹鹤阳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瞧瞧瞧瞧，20多岁的大小伙子了，听到这话还脸红呢，你在台上怎么说相声？“
周九良不理他，仍是问曹鹤阳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曹鹤阳问他知不知道马鹤琪，周九良想了想，问是不是曹鹤阳之前那个搭档马鹤琪，曹鹤阳说是，接着跟他讲起了一段往事.
“你知道吗，我跟老马那会儿在学校都是艺术骨干，那天是第一次见到德云社演出，也不自量力说想上去试一试，结果那时候的观众跟现在不一样啊，要求是真严格，遇到不喜欢的演员，是真的往下哄啊。“
周九良不自觉地点点头，他没经历过那样的舞台，甚至无法想象出那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但却蓦地生出一股羡慕来，那些观众，是真正爱听相声的观众。
曹鹤阳看出周九良眼里的羡慕，心下了然，“我跟你说那后面我甚至都有点不敢上台了，后来师父跟我说做艺的要是没被人喝过倒彩那是不完整的，我就拜了师父，后来就遇到了那个能把狗都吓跑的烧饼，然后我们俩一场，烧饼是真虎啊，要是观众跟他起哄他估计能当场把人观众给楔死。“
“所以你就得稳着他，那为什么后来你也越来越闹腾了呢？“曹鹤阳勾嘴一笑，在夜空中生出些邪魅的感觉，“烧饼其实很有才华，但是他自己不知道，这就好像宝玉蒙尘，你得逼他，这些我也是后头想明白的，有空慢慢跟你讲……我知道，你跟孟儿合作一开始人缘就不错，在台上即便说的不好观众也喜欢看，你那个倒彩在你心里，你总觉得说相声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那样的，应该是你学到的那样的，应该是你认为的那样的，但是现在你发现你们演的不是这样的你就泄气了，怀疑自己了？“
周九良不说话了。
曹鹤阳继续说，“你认知中的相声太程式化了，但其实老周你应该是最快变通的一个人……说实话我有的时候也不明白你，我觉得你做什么事情都要先说服自己，先明确目标确定预计的结果，你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先做做看，跟孟儿这么多年走下来了，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发自内心地接受过这个搭档？“
听了这话周九良猛然抬起头瞪着曹鹤阳，他被一股巨大的震惊和愤慨充斥着，但却无法宣之于口，是因为曹鹤阳说中了他的心事，还是因为曹鹤阳居然是这么想的？
两人良久相顾无言，曹鹤阳知道今天这个谈话周九良要思考很久才会消化和接受他想要说的话，他只希望孟鹤堂不要急，再给周九良一些耐心。
直到实在是太晚，必须得休息了，曹鹤阳才想起来周九良那句没头没脑的问题，“对了，你问我去没去过上海，上海怎么了？“
周九良慢了半拍，“啊？哦，你说上海？周昕跟我说她同寝室一个上海的女孩儿跟寝室的人说她觉得北京太土了，跟三四线城市的城乡结合部一样，我就想问问上海是怎么样的。“
曹鹤阳觉得自己眼镜要掉了，半晌他才双手抱胸，“老周，我跟你说，北京就是土，上海就是洋气，但我跟你说你要争口气，你跟孟儿两个人得好好的，你俩就是要在上海扬名立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