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四】无题（一）

又一个静谧的夜晚。
四月一日套着件素色浴衣，随意曲着腿坐在廊下，右手托着一盏清酒轻晃，异色的眼瞳无神地凝视着那微漾的酒纹。
罕见的没有带那杆烟管。
在廊下一个人静坐了许久。
“晚上好。”
低沉稳重的问好声在耳边响起，四月一日终于抬起了头，熟悉的声音让他习惯性的对男人扬起了嘴角。
“晚上好，遥先生。”
男人没有露出平时豁达的笑，只是眉头微皱地打量了他许久。
那副样子像极了他那可恶的孙子，仿佛他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显得无比可笑。
莫名的让人不爽。
“君寻是有什么心事吗？”良久，百目鬼遥才说出了第二句话。带着笃定的语气。
四月一日呆愣了一下，继而缓慢地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吗？
百目鬼遥没有提出质疑，只是抬头看向了那株樱花树，“今晚的樱花开得很好呢。”
四月一日顺着遥的视线看去，确实，“毕竟是开在这家店里的樱花啊。”
只要店主想，这株樱花就能永远盛开，并且开得绚烂无比。
侑子小姐在的时候，这株樱花也开得一样热烈。
异色的眼眸有一瞬的黯淡，四月一日仰头把酒一口饮尽，在感受到冰凉的酒液顺着喉管而下之前，闭上了眼睛。
“好酒，不是吗？”
他听到衣物窸窣的声音，是遥先生在廊沿的一边坐下了。
“嗯。”四月一日勉力从喉间逼出一声肯定。现在他的舌尖鼻腔全是碧酒清冽又余韵十足的烧灼感。
不知道侑子小姐为什么喜欢这种酒？还有那个讨人厌的百目鬼，明明还是高中生的时候，酒量却和侑子小姐有的一拼。
真是想想就让人生气!
“静，他也走了吧…”像是感叹，遥先生转过身子看向他，面容平静，却隐约带着些悲伤。
“…唔。”四月一日含糊地应了一声，扭过了头，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眼里隐含的情绪。
在小葵、小羽之后，最后是轮到这家伙了么？
这样可恶又讨厌的家伙，现在也离开了。
区区百目鬼…
“切。”四月一日拧着眉，表情扭曲，眼角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红。
遥倒是了然的望了他一眼，“静那孩子，其实一直把你当成他最好的朋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四月一日整个人都隐在廊柱的阴影之后，闻言抬眼对上了百目鬼遥的眼睛——那双和他孙子如出一辙的眼睛，但与百目鬼的锐利又冷静不同，这双眼睛温和且睿智。
“…我知道。”尽管他走的那天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
四月一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烦躁些什么，甚至连抽烟管的兴趣也没有，脑子里只是不断浮现着那双愧疚的眼睛。
那家伙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呢？
明明…明明就是他自己任性，任性地停止了自己的时间，任性地让他们看着自己孤独的守着这家店，任性的让他们觉得亏欠自己。
错的，明明就是他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