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我是他的皇后，但也只能是皇后，而不能是妻子，或是知己。
后宫不得干政。
他初登帝位时，每次在朝堂之上有什么烦心事，总愿意到我这里来同我说，我默默听着，不能说什么，他也许是觉得无趣，渐渐这些也不愿同我说了。
我心里明白他肩上的担子，能做的也只有把这个后宫理好，不让那些烦心的事打扰他。每天应付后宫的嫔妃让我不免有些精疲力尽，但每次他愿意到我这来，同我说上两句，好像这些疲累也消失了，整个人是轻飘的，难得松快。
这几天，新封的一个妃子似乎是格外讨他欢心，他到我这来的时候也难免提上两句，说是直爽的性格，他也愿意和她多说说心里的苦楚。末了，抱怨我太过木讷柔顺，不懂为他分忧，又扯出父亲在政事上给他难看，我听着，依照规矩向皇帝请罪，他很是生气，甩了袖子去了新宠宫里。
地上铺的是一层青瓷，此时已入秋，跪久了寒气就要侵入骨头里。我跪的有些昏沉，直到身边人乐棋扶我起来，眼前发黑，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我太守规矩，这几年似乎让他格外心烦了。
月上中天，我躺在床上，又回想起以前。
我十五岁，那时皇上还只是王爷，我从未见过他，只知道这个将成为我夫郎的人大我三岁，是先皇极看重的儿子之一，其余的就一概不知，我就这样迷迷糊糊成了他的妻。
还是闺中女孩的时候，我天真任性，更不信命，哪里想到，从出嫁那一天起，我走的每一步都要被人安排，必须循规蹈矩，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但至少，他挑起盖头，我第一次见他时，我是没有想到这些的。
烛光摇曳，暖暖的光映在他的脸上。
他笑着。
我喜欢他。
不论有多少美好的幻想都会被扼杀，因为这里，是紫禁城。
“皇上。”我闭上眼，悄无声息滑下一滴泪来。
夜漫长，也很凉。
“今天免了请安吧。”早起我头疼难耐，原以为是旧毛病又犯，但久久不见缓和，只好让乐棋传话给后宫嫔妃，要她们回去。
但见她回来就眼眶红红，还装作没事的样子。
我坐正，要她到我身边来。
“怎么了？”
乐棋还是委委屈屈地不肯说话，我笑笑，又说：“哪个给你委屈受了，告诉我。给你出气。”
“娘娘，奴婢是为您心寒。”
“心寒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可又有谁看见您的好。”她顿了顿，“不说皇上，就那些妃子，个个在背后说您的不是。”
“住嘴。”
乐棋的话过了线。我拍桌提醒她，这些话说给我听就罢，叫有心人听去，我也保不住她。她也知道，立刻闭紧了嘴。
“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向她伸出手，乐棋看了看我，我还笑着，她才将自己的手放进我掌心。
“我早听惯了闲言碎语。要不然，这些年，可怎么熬过来啊。”我微微握紧了她，像是希望得到一点支撑的力量。
乐棋伏在我膝上，带着哭腔唤了我一声“姑娘”。
许久没听见有人这样叫我，难言心中酸涩。我暗暗叹了口气，怜爱地抚摸着她的鬓边。乐棋跟着我出嫁时才几岁，现在也是一个大姑娘了。但我还是总把她看成不大的孩子，这宫里，我最疼的人就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