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 · 一

路边的茶楼，人影错落，街上传来，两三声吆喝。
要一碗粗茶，一碟花生，坐在桌前听说书人讲那古今评那衰兴。
人前摇扇，醒木拍桌，一身银灰色长衫的年轻人清了清嗓子就说起了话本。
“……这边张小六离开阁楼，那边大莲的父母就拎了沾凉水的皮鞭赶来，阿爷阿娘两个人指着大莲就是一番恼怒鞭打，直打得大莲是羞恨至极掩面哭泣！转隔天又是一个月上柳梢，趁着爹娘没注意大莲就独自在河边顾影垂怜，月色悄然，掀开衣服看看袖子下的红痕，再想想和张小六今生的有缘无分，大莲是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想，各位看官这就是我们古话里说的‘情比金坚，缘比纸薄’呐！想至此姑娘心头一阵悲恸，抹抹眼泪咬咬银牙转身就赴了清水河，说时迟那时快，在大莲绝望跳河的一刹那，一道黑影从她身后焦急窜出！姑娘大莲是否香消玉殒？张小六可有锦囊妙计与佳人长相厮守？预知后事如何——”年轻人拍响醒木，眯眼睛笑道：“请听我下回分解。”
说罢年轻人弹弹袖子，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桌子上他说书用的家伙们。
说是家伙们，其实也只有一块醒木一把折扇。在这茶楼说了几日，这说书人是年龄不大范儿挺足，每日一向是说完一回立马收拾东西离开，无论听书人怎样喝彩怎样央求必定不会改变。这是张九龄一碗一碗茶喝出来的，一口一口花生米嚼出来的，一两一两银子花出来的。
“嘿，那个穿长衫的小子你给我站住！”张九龄冲巷子口的说书人背影大喊。
说书人闻声回头，瞪圆了眼睛指指自己：“叫我？”
“对，就是叫你呢！”张九龄斜抱着刀凶巴巴地走近：“你话本说的不错啊……”
说书人抿着嘴眨巴了两下眼睛，一副犯愁的样子：“可是，这位大侠，我书说的好不好应该不妨碍你行侠仗义吧？我听说像你这种大侠在江湖上都是劫富济贫的，你总不能觉得我书说得好就非要抢走我这糊口的技能呀。”
“那是自然，我抢不走你糊口的技能……不是，谁说要抢你了？就你这一身破长衫一块破木头一把烂扇子？给爷爷都不稀罕！”张九龄气的直跳脚，脑门前的刘海儿就跟着一飞一飞，本就发黑的脸庞蒙上一层羞恼的薄红。
年轻说书人噗嗤乐，弯了眼睛好娇俏，拱拱手道歉：“是在下误会大侠了，那敢问大侠您叫住我是所为何事啊？”
张九龄神神秘秘地左右前后看看，拉了说书人袖子小声问：“你说的话本真有意思，我从前没听旁的人说过，那个大莲和张小六后来在一起了吗？那个黑影是张小六对吧？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胡乱说，你向别人打听打听，我张九龄一向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对不会胡乱嚼舌根坏了你的行情，你就告诉我吧，啊？”
年轻的说书人哭笑不得用手轻轻磕扇子，凑近他耳边学着张九龄的样子也神秘道：“后来啊……后来总跟着你的那位官爷就来啦——”
惊愕回头，正看了一身衙役官服的王九龙向这个方向走近。像是老猫被踩住了尾巴，张九龄腾地一下蹿起，撒腿就跑。说时迟那时快，没等他人刚跑出去一两步，王九龙伸手一扥，拽着张九龄的头发就把人拽回了原地：“你跑什么跑？嗯？我问你看见我你跑什么？”